步聲.......

不，是一群腳步聲.......

玄衣少年浮起自己的頭顱，拽緊手中的胳膊，悄悄地打量黑夜中不斷接近的渾濁呼吸。

月光中，山坡上有一群東西僵硬地往上爬動，往山坡的秋千上爬動。

邵逍定睛一看，還沒來得及發(fā)出胸腔中往外滾動的喊叫，就被平笙冰涼的手緊緊捂住嘴，他挨近身旁令人鎮(zhèn)定的冰涼，心如同銅皮鼓般緊張地亂奏。

平笙皺起眉。

那地上爬動的，不是動物，而是一個個身體僵硬的男人！

他們的頭發(fā)如同好幾天沒有打理糾纏成塊塊硬塊狀，手腳并用匍匐在泥濘的山坡，嘴中不斷發(fā)出奇怪的嗚咽聲。他們排成豎列，佝僂在地面的身體如同患有軟骨病，在地賣弄上蹭動摩擦，尖利的指甲嵌入泥地，頭顱要么往左挨靠肩膀，要么往右挨靠，形成怪異粘稠的形狀。

“咕?！薄肮緡！?/br>
‘他們’看到山頭的鐵秋千，猛然興奮起來，加快往上挪動的速度，膝蓋骨下蹭出飛濺的泥土，眼中發(fā)出艱澀難聽的模糊叫聲。

“嘎吱”“嘎吱”

就在這時，山頭的秋千也開始不停發(fā)出震晃，本身沉重的身軀突然大幅地震晃，在半空中劃動奇異的弧度。

邵逍張開嘴。

不對......

不應(yīng)該這樣......

明明沒有風(fēng)，為什么秋千會自己震蕩......

胸腔翻滾眩暈，邵逍狠狠地咬住覆蓋在自己嘴上的掌心。

第40章失魂落魄

紅蓮開在搖曳的叢林中，動物的心臟在泥地上顫抖。

秋千蕩漾在空中。

鐵質(zhì)的、沉甸甸的、吱呀作響的秋千，晃蕩在幽幽黑夜中，晃蕩在烏鴉轉(zhuǎn)動的渾濁眼珠中，晃蕩在地底爬行的蟲蟻之上。

那些在地底爬行的男人逐漸聚集到秋千的地方，喉嚨處發(fā)出低哽的嗚咽，他們的身子逐漸貼合到地面，在秋千下不斷磨蹭地面，像狗般在地上嗅聞翻出裸根的泥土。

邵逍咬住平笙的手掌心，像鉗子釘住木板般死死不肯松口。

“瞧他這熊樣兒，只能我們上了?！本鞍桨櫰鹈碱^，他望向月光下的山頭，心中慌慌發(fā)顫?！肮芩裁囱Ч砉郑苯佑眯g(shù)法砸就對了！”

唇紅齒白的少年咬住自己的下嘴唇。

不能讓邵逍去。

“這樣，打草驚蛇......”青衣少年的眉頭也聚攏成一團，眼睛中映照冥光，他用手牽扯住景敖的衣袍角。“你且慢些?！?/br>
他話音未落，景敖整個人便如同箭矢般破空而出，火光在手心中明明滅滅，寂靜的黑夜瞬間劃落刺眼的紅亮，在五里云霧中大聲喧囂，與風(fēng)聲摩擦，發(fā)出“砰”、“砰”、“砰”的連續(xù)聲響。

邵逍松開嘴，眼中映射紅光，目不轉(zhuǎn)睛地定準夜空中滑落到山坡頂?shù)木鞍?，逐漸握緊手中的劍。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慌從他的腹中上升，直直隨那四處搖晃的惡心感涌上喉嚨口，如同無形的手般狠狠地捏住他的喉嚨口。

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叫囂烏鴉啼叫的黑暗，滾動眼珠的黑暗.......狠狠纏繞在邵逍喉間，要他窒息、要他痛不欲生的黑暗。

玄衣少年的下擺隨風(fēng)飄蕩，他的心頭涌上濃郁的擔(dān)憂，手中的玄劍越握越緊，血腥味從胸腔往上躥，直到充斥滿整個天靈蓋。

平笙聽著邵逍的心跳逐漸加快，耳中熟悉的心聲嘈雜成荒蕪的一片。

原本舒緩自由的旋律變成上下激蕩的慌張，變成句句匆忙。

——不要，不要過去。景敖，回來。不要這樣離開.......

——我要殺了他們，我要殺了他們！為什么，為什么.......

平笙伸出手，勾住邵逍手掌心的冰涼。

這個平日里只會在心中念叨阿黃的玄色少年，到底是遭了什么罪遭了什么慌，竟然為此瘋慌成這樣。

眾人屏住呼吸，在不清不明的惶恐中看向天空浮動的火花。

景敖從天而降，重重地砸在山頭，在月光下造出喧囂的嘈雜，飛濺大塊大塊迸發(fā)的泥土塊，皸裂的泥地上裸|露的草根翻出，糾纏蠕動的爬蟲。

爬行的男人們?nèi)绯彼慵娂娡馀溃蛔髀暤匕菏?，打量秋千旁的景敖?/br>
“我倒要看看，這里到底有什么鬼東西........”

跋扈的少年突然僵硬在遠處，話語凍結(jié)在腥酸的喉嚨口，如同卡在鐵架上的木頭，艱澀而緩慢地移動，卻啞了般發(fā)不出任何聲響。

他說不出話來了。

沉默就這樣如同掐住少年地喉嚨，驚恐從后背的脊梁骨往上躥，他全身的雞皮疙瘩都開始往上爬。

景敖低下頭。

趴在地上的的男人們繼續(xù)發(fā)出嗚咽的叫聲。

一時間頭痛欲裂，他慢慢低下頭，瞬時間臉色褪成蒼白的恐懼。

有什么東西，有什么東西.......在他的后面，緊緊地抱住他。

渾濁發(fā)臭地氣息噴發(fā)在他后頸上，緩慢到幾乎靜止，這根本不是正常人的呼吸！

一下——

兩下——

背后的東西從喉嚨中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景敖張開嘴，終于有聲音從他如鐵銹般沉鈍的嗓子中發(fā)出聲響，他剛想松口氣，卻驀然僵直身體。

這喉嚨中發(fā)出的聲響...不是他平常的聲音。

而是一聲聲，一聲聲......爬行在地上的男人們....發(fā)出的怪異嗚咽聲。

樹梢頭的烏鴉發(fā)出聒噪的啼叫，在寂靜的凝滯中僵硬地轉(zhuǎn)動頭顱。

月光逐漸被薄薄的黑色云霧掩蓋，逐漸變成模糊的暗影，稀釋在雜亂不可見的叢林中，變成枝椏交錯中的刺棱。

邵逍站起身，他的手猛得捏緊平笙。

灌木叢中的三人，眼中俱是不敢相信，暗淡的月光模糊在斑駁中照射在他們震驚的臉上。

他們眼中的景敖，那本是氣如破竹、刺破夜空而去的少年，落在山頭發(fā)出“砰”然響動后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這沉寂揪住每個人的心。

不知道為什么，氣勢洶洶的少年僵硬的山頭，不再動彈，僵持在地面上，被那群爬行在地上的男人們包圍。

終于，少年動了......

鐵質(zhì)的秋千越揚越高，發(fā)出尖銳的銹聲，少年在不斷向秋千逼近，身體卻僵硬地像戲臺上被匠人們cao縱的傀儡。

一步......

兩步......

地上的東西們發(fā)出興奮的嗚咽聲，又逐漸往秋千處圍去。

秋千卻突然停止晃動，就在剎那之間停止，但它的弧度不是正常的平，而是夸張的陡斜，刺拉拉僵硬在半空中，仿若有雙無形的手拉住它，不讓它動彈。

少年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