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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野一片模糊,一身藍(lán)衣的孟懷淵卻顯得特別清晰。他從仆人手里接過馬韁,又向大門內(nèi)抱了抱拳,與門內(nèi)的人告別。臨上馬的時候,他停住了腳步,之后轉(zhuǎn)頭向身后望了一眼,沈青嵐下意識地在他望過來之前將身體隱在樹干后。孟懷淵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他,也許是在看風(fēng)景,也許是將要離開,在腦海里留個紀(jì)念,他只是認(rèn)真地,又狀似無意地向身后投過來一瞥,目光所及之處,似乎包括了天地所有。師兄,師兄!孟懷淵,孟懷淵!有那么一個瞬間,沈青嵐以為他看到了自己,他的目光似乎在自己藏身的地方流連了很久,讓他懷疑是否是自己不慎喊出了聲,引來了他的注意。事實(shí)證明,這只是他的錯覺,孟懷淵最終還是回過身去,提著劍,翻身上馬,而后離去。心像被一根細(xì)細(xì)的線緊緊勒著,那根線還在不斷來回牽拉撕扯一樣疼痛。沈青嵐死死咬住手背,才不至于喊出聲來,眼淚瘋狂地涌出眼眶,沾濕了胸前的衣襟。馬蹄揚(yáng)起的塵埃中,端正魁偉的身影越來越遠(yuǎn),最終隱入晨霧,消失不見。沈青嵐頓坐在地上,渾身的力氣都在瞬間流失得干干凈凈,似乎連生命都隨著那個藍(lán)衣身影的離去而被帶走了。他靠著樹坐了很久,久到路過的人們好奇地看向他,甚至連落影山莊的門仆都向這邊探頭探腦的時候,才站起來,朝遠(yuǎn)離山莊的方向走去。他不能讓自己在這個時候被認(rèn)出來,否則,適才的沉默便沒了意義。周云雷說的萬一成了事實(shí),他的銀子派上了用場。沈青嵐在青州城里隨便找了個客棧,又叫了些飯食,讓小二送到房間。走進(jìn)房間,看見床,似乎渾身的力氣又在瞬間離開了身體,沈青嵐沒等小二將飯食送來,甚至連鞋都沒脫,就倒在床上,昏睡了過去。這一覺睡得很不實(shí)在,迷迷糊糊地似乎在做夢,又好像是現(xiàn)實(shí)。身體依舊疲累無比,嘴巴里干得冒煙,眼前景物模糊,只有身后傳來一陣一陣的轟隆聲,以及撲鼻而來的土腥味。心在胸腔里跳得仿佛隨時會從嗓子眼里蹦出來,恐懼如影隨形,沈青嵐只有拼命向前奔跑。分不清臉上的是汗水還是雨水,他沒有多余的時間和精力去尋找周圍可以躲藏的地方,或者心里也明白,即使是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在山洪面前,也根本不能保證安全。路越來越難走,深一腳淺一腳的泥地上,積水的地方越來越多,水面也越來越高,終于,在轉(zhuǎn)過一個山坳之后,眼前沒了去路,只剩一片汪洋。心在一瞬間沉下去,絕望在身后的山洪沖過來之前,先淹沒了他。一聲巨響,瘦弱的少年身影被山洪沖進(jìn)汪洋里,在水面上只翻起衣衫一角,轉(zhuǎn)眼間便消失在了滾滾濁流中。身體變得冰冷無比,眼前除了黑暗還是黑暗,沈青嵐驚恐不已,想動卻連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胸口像壓著塊大石,想喊也一聲都發(fā)不出來,只是咬著牙齒瑟瑟發(fā)抖。突然感覺胸前一緊,接著喉嚨口一陣憋悶,哇的一聲,吐了一大口出來。這一吐,仿佛是開了閘的堤壩,頓時將上游的水xiele個干凈,眼前的景物清晰起來,耳邊的聲音也真切許多。從模糊漸漸轉(zhuǎn)向清晰的視野里,映入一張五官端正的臉,耳邊響起一個溫潤的嗓音,你終于醒了,太好了!說話聲中,少年的神色漸漸被驚喜籠罩,一雙亮如明鏡的眼眸像春風(fēng)拂過水面,泛起層層漣漪,將少年原本算不上俊美的整張臉都帶動起來,變得極其生動,神采飛揚(yáng)。沈青嵐的心好像在瞬間被什么東西擊中一樣,熱熱的,漲漲的,還帶著一股像踩在棉花上一樣的綿軟無力感,令他不知不覺間沉醉在眼前這張微笑的臉龐里,并將之一點(diǎn)一滴拓印在心中。周圍的畫面流水似地變換,這張臉一直停留在面前,也在悄悄變化,面龐的輪廓慢慢加深,變得英武深邃,鼻子高挺,唇角微揚(yáng),眼睛也從明鏡變成了古井,深邃不已,令人時不時沉溺其中。而那雙眼之中蘊(yùn)含的令人心動的神采,卻絲毫未變。青嵐,從現(xiàn)在開始,你就是我們孟家最小的師弟了,有什么事情告訴師兄,師兄會幫你。少年老成的模樣,看在眼里讓人覺得分外安心,可靠。好點(diǎn)沒?你發(fā)燒了,我過點(diǎn)內(nèi)力給你,讓你好得快些青嵐,青嵐,你怎么了?還是覺得冷嗎?怎么臉紅成這樣?我去叫大夫來看看好吧,我不走,就在這陪你。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原來,原來,你就是我要找的人!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緣分天注定?!別難過,練不了內(nèi)功,你也是我最疼愛的小師弟。放心吧,有師兄保護(hù)你,什么都不用擔(dān)心。才不要練你們孟家的內(nèi)功,不然,將來,怎么與你雙修青嵐,看我給你帶什么了,臨江樓的醉春風(fēng)等等,你還未滿十八,可不準(zhǔn)多喝!好吧,最后一口!別生氣,等你長大成人的時候,師兄陪你一醉方休!說話算話!等我長大成人醉春風(fēng)啊醉春風(fēng),你可不要真讓師兄醉了才好這是什么?你親手刻的腰佩?!呵呵,我的青嵐師弟不僅心靈,而且手還那么巧!明日與卓家訂盟,是個大日子,我一定佩上!真粗心,也不看看那上面刻了什么紋!不過,早晚你會看出來,就是看不出來,我也要讓你看出來!師兄,孟懷淵,懷淵忽然背景疾速轉(zhuǎn)換,從風(fēng)急浪高的潛龍江一下子轉(zhuǎn)換到了落影山莊,那張?jiān)拘σ庥哪槤u漸轉(zhuǎn)過去,只留下一個背影,漸行漸遠(yuǎn)。心好像裂成了兩半,一半隨著背影遠(yuǎn)走,另一半留在原地,孤獨(dú)又疼痛。風(fēng)雨從裂縫中侵入,無邊無際沒有盡頭的感覺,令人絕望,卻又平靜無波。醒來的時候只覺得渾身冰涼,面上一片濕冷,連枕邊也洇濕了一塊。坐起身來的時候頭腦一陣暈眩,又倒回床上歇了好一陣,才感覺好了些。外面天色微亮,沈青嵐一算時間,自己竟然已經(jīng)睡到了第二天早上。胃里空空如也,嗓子渴得冒煙,桌上擺著冷掉的菜飯,想來是昨日小二在他睡著后送來。他起身坐到桌邊,就著冷菜冷飯隨便吃了些,就結(jié)賬出了門。站在街上,陽光并不刺眼,沈青嵐卻覺得睜不開眼睛。仰頭看了看天,只見白花花一片,根本分不清哪是青天哪是紅日。周圍人流熙攘,在他看來卻如隔云霧,在人流中穿梭了很久,也沒有找到回到人間的感覺。想來是三年未呼吸的自由空氣,乍然間接觸到,已經(jīng)不能適應(yīng)了,他自嘲地想著。那就,不如歸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