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去搶他手里的槍。他們?nèi)藬?shù)太多了，體型也是模擬彈片的千百倍。在這種四面受敵的擁擠的情況下，寧飛速度再快，也逃脫不開，只能如困獸一般被制伏在地上死死掙扎。

他的雙眼因充血而變紅，咬牙恨恨盯著對面的宿舍樓。

成揚一眼掃過去，只看到一個花白的腦袋，背對訓練場。四周人聲嘈雜，寧飛突如其來的攻擊把他嚇出滿手心的冷汗?！白屢蛔??！背蓳P在人群中大喊，信息素也隨之四散，“我是他的向?qū)?，讓我到前面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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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音速是騙人的，別信。

30

就是李政青。

寧飛不可能認錯。

相較于周身的虛擬子彈，李政青的動作幾乎慢成定格的畫面。寧飛瞪大雙眼，看到他緩緩轉(zhuǎn)頭，每個細微的變化都是一幀，每幀都漫長得像一個醒不來的噩夢。

他的長相沒變多少?；野椎陌唏g的頭發(fā)，嘴角深刻的法令紋，令整張臉看起來既蒼老，又刻薄。

過去與現(xiàn)實突然交織成一張網(wǎng)，寧飛不能準確分辨出自己處在哪個時間點上。他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時代，以為有了安全的容身之處，結(jié)果卻只是另一次輪回。層出不窮的體罰花樣，無休無止的精神汲取。李政青緩慢地、一格一格地轉(zhuǎn)身往回走，寧飛瞪著，幾乎能預見接下來會發(fā)生的事情。

恐慌鋪天蓋地涌來。

他想，必須殺了李政青。

然后他也這樣做了。

攻擊像是琴槌敲打在絨布上，或者石頭落入泥潭，徒勞無功。李政青并未回頭，四周人影幢幢，堵住他的去路。他的心臟在劇烈地跳動，動作倉皇而無措，沒有任何章法。在混沌而激烈的碰撞里，寧飛恍惚聽到幾個字詞的片段?！案泄龠^載”、“幻覺”、“禁制環(huán)”。

最后三個字，讓他仿佛渾身都因過電而疼得燎燒起來。

決不能妥協(xié)。

不能任由自己回到年少時不知所措的、孤立無援的境地。

接下來的反抗成了一種本能。沒人護著他，他只有盡力保護自己。撕咬。掙扎。李政青逐漸走遠，而他還困在原地。過度的緊張讓他分辨不出面前的人的臉，視網(wǎng)膜上的光斑暈染成模糊的一片。探針只能把他釘在失控與理智的痛苦邊緣，卻幫不了他。無人愿意幫他——也許除了成揚。

成揚。

這兩個字在心里造成了微弱的回響。

他終于覺得自己的五感被逐漸拉回到身體內(nèi)。寧飛眨眼，輕柔，而且緩慢。模糊的重影重新聚焦到一起，成揚在他身前，面色焦急。

“沒事的?！背蓳P對他說，“放松，我在這里。”

寧飛小心翼翼地呼吸，全身不由自主松懈下來。青草味的信息素涌入鼻腔，他張開嘴，想求成揚別走，或者至少——至少記得自己的承諾，不要對他使用禁制環(huán)。他以為自己可以承受，但是不行。除了禁制環(huán)，成揚想怎么樣都可以?？伤麃聿患罢f話。不知道誰將他身體一翻，臉朝下按在地上?；覊m很嗆，他一邊咳嗽一邊試圖撐起來，但手腕被膝蓋頂在背后。咔噠兩聲輕響，冰冷的沉重的金屬環(huán)被扣在腕關(guān)節(jié)上。

他怔怔仰頭，成揚正皺著眉，嘴唇抿成一條線。

還能說什么？

這種感覺就像他第一次見李政青。滿懷希望，結(jié)果一腳踏空，從懸崖邊向下墜落。

喉嚨和胸腔都在震動，寧飛以為自己在笑，但發(fā)出的聲音更像枯木崩潰的支離破碎的裂響。隆隆的耳鳴讓他聽不到別人講的話。心里一點微小的光被掐滅，更加瘋狂的痛楚的火焰熊熊燃燒，順著四肢血脈蔓延，驅(qū)使他去破壞去發(fā)泄去傷害，去讓成揚也體會一下他所體會到的。

他突然有了力氣，拼力沖破桎梏，抓住成揚。有一個聲音在催促，再多一點，再殘忍一點，趁他們還來不及激發(fā)電流。身前的向?qū)Оl(fā)出一聲悶哼，露出了忍痛的表情，這反而讓他加倍難過起來。

就連成揚也……

他身體晃了晃，意識和力量在一瞬間抽離，向前倒下去。

成揚下意識地上前一步，但兩旁的哨兵已經(jīng)將寧飛架住。他站定，深呼吸，才發(fā)現(xiàn)自己心跳得飛快。被大力捏過的左肩還在隱隱作痛，拉開領(lǐng)子側(cè)頭看了一眼，已經(jīng)腫出五根指印。成揚定了定神，抬眼準備去觀察寧飛。

阮明征擠進人群，吩咐道：“先把夜鷹送去暗室，穩(wěn)定一下五感?！?/br>
“我也去。”成揚說。

阮明征斷然拒絕：“不行，這太危險。他剛才打算殺你，我都感覺到了?！?/br>
“那是因為禁制環(huán)！”成揚說，語氣急促，“他本來都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又突然被那東西刺激到了?！?/br>
“那不是禁制環(huán)。”阮明征打斷道，“沒有電流，只有麻醉功能。我已經(jīng)解釋過了，在他調(diào)整好狀態(tài)之前，麻醉環(huán)是必須的。不然像剛才那樣反反復復地瘋一陣好一陣，誰受得了！”

“那就讓我?guī)退{(diào)整。”

阮明征嘆了口氣。

成揚執(zhí)著地說：“我答應做他的向?qū)ВF(xiàn)在需要我?！?/br>
阮明征揮手，指揮哨兵先把寧飛帶走，將控制麻醉的遙控開關(guān)塞到成揚手里。“我還是不贊同你的決定，但也不能強迫你?！彼f，“你跟著去吧，自己小心，不行就按鈴通知我們?！?/br>
31

暗室就在訓練場旁邊，有隔音與遮光設備，是專為訓練中感官過載的哨兵準備的。寧飛被架著扶進去的時候，還在麻醉之中，昏睡不醒。他的睫毛很長，在眼瞼下形成半輪陰影，讓表情顯得脆弱而悲哀。

成揚猜想，他在感官過載的時候，一定看到了相當可怕的幻覺。

房間地板是木制的。兩位哨兵將寧飛安置在屋角，跟成揚點了個頭，便轉(zhuǎn)身出去，為他們拉上門。嘈雜的人聲被隔絕在外，光線昏暗。成揚在寧飛面前盤腿坐下，探出右手，伸向他的額頭。

寧飛稍微畏縮了一下，似乎是躺得不安穩(wěn)。他窩在墻邊，縮成一團，像極了怕冷的小動物。皮膚的觸覺也確實是冰涼的，成揚撥開汗津津的頭發(fā)，將掌心貼上去，準備探查他的精神狀況。

保持著原本的姿勢，寧飛突然睜開眼。一雙眼眸在暗室里顯得黑白分明，如同凝著層薄霧的玻璃珠。成揚停下動作，盡量讓聲音顯得輕柔：“感覺還好嗎？”

沒有回復。

寧飛的呼吸一開始非常輕緩，失神一般注視著成揚，睫毛顫微微地撲扇。然后他抬起手，仿佛想去觸摸。但手腕上的重量讓他垂下眼，只看了一下，便意識到之前發(fā)生了什么。

他霍然抬起頭。

抬頭只是第一個動作。成揚眼一花，被猛地推倒在地上。沖力讓什么東西脫出左手掌心，在木地板上滾了幾圈。是麻醉的遙控開關(guān)，他想起來，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