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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罷,朕就讓你見一見真正的先帝遺詔?!?/br> 此言一出,四下皆驚。 司馬玹托著那卷黃絹,遞給王敷:“丞相可以先看一眼,這是當(dāng)初你親眼見過的那份遺詔吧?” 王敷離他很近,接過來展開,浸著熏香的黃絹氣味有些過于刺鼻了些,他皺著眉合上,雙手奉還:“的確是當(dāng)初老臣與謝太尉一起見證過的那份遺詔。” 司馬玹點(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頭一手取了守軍的弓箭,將那黃絹穿上羽箭,搭箭指向下方。 雖然他箭指的不是軍隊方向,下方的士兵還是立即橫戈待戰(zhàn)。 司馬玹松了手,一箭射在了護(hù)城河邊的橋柱旁。 司馬瑨穩(wěn)穩(wěn)地坐在馬上,擺手示意不要妄動。 祁峰立即下馬取了那支箭,扯下那黃絹,用手指夾著一捏,確定無異才呈送到司馬瑨面前。 這種東西,只要控制了宮廷就能得到,要作假很容易。司馬瑨并不相信,但還是接了過來,剛展開黃絹,上面的字跡尚未看清,迎面而來的卻是一陣刺鼻的氣味。 他皺緊了眉,這黃絹浸了熏香,氣味熟悉,甚至比記憶里的氣味還要更濃重,他陡然甩開了黃絹,但那氣味卻揮散不去,鉆進(jìn)了腦子里一般,攪得他渾身發(fā)熱。 黃絹被風(fēng)卷起,直吹入了護(hù)城河里,四周都彌漫著一股那濃郁的熏香氣。 祁峰離得近,也嗅到了那氣味,轉(zhuǎn)頭就見司馬瑨一手捂著口鼻,臉色開始發(fā)白,在馬上俯下了身子。 “殿下!” 他連忙要去扶,司馬瑨卻已從馬上跌了下來。 在營門邊看著的白檀嚇了一跳,連忙跑了過去。 一到前方她就驚住了,摔在地上的司馬瑨渾身戰(zhàn)栗,身上不斷發(fā)汗,竟然是開始發(fā)病的征兆。 祁峰和顧呈卻來不及去攙扶他,此時的第一反應(yīng)便是調(diào)集士兵將司馬瑨圍住,持盾防御上方偷襲。 上方守將的確立即下令守軍搭箭,但見他們防范如此迅速,左右還有大軍在側(cè),不能一擊射殺司馬瑨也是徒勞,只好作罷。 然而即使聽著調(diào)動,下方的士兵們心里的震驚卻掩飾不住,司馬瑨摔倒的地方始終空著一塊,沒有人敢接近。 白檀顧不上眼前是在戰(zhàn)場,只覺得自己渾身血液都倒流了,撥開層層疊疊的人就撲了過去,司馬瑨的手指緊緊摳入泥土,痛苦地蜷縮著身子,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白檀跪在地上,一把將他抱在懷里,他立即一手緊緊撰住她的手腕,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塊浮木。 白檀卻顫抖得比他還厲害,恨不得將他藏起來。 司馬瑨那么驕傲的一個人,這些年被這病痛百般折磨也不愿被別人知道。而如今就這樣被揭露在眾人眼前,在這三軍陣前,在全城守軍和所有世家的面前…… 她忽然轉(zhuǎn)頭扯住一個士兵:“去請郗清!” 這一聲吼出來連祁峰和顧呈都嚇了一跳,連忙要護(hù)送司馬瑨回營。 司馬瑨卻甩開了他們要來攙扶的手,他緊緊咬著牙關(guān),雙眼死死地盯著上方,眼中全是刻骨的恨意。 風(fēng)聲在城頭席卷,司馬玹的聲音傳了下來:“凌都王這病有些年頭了,沒想到今日復(fù)發(fā)了。當(dāng)初先帝沒有選你做太子,是不是就是因?yàn)檫@病呢?” 所有的世家大臣都驚呆了,白仰堂幾乎扶著城頭探出了身子,就連王煥之都呆滯地失去了所有情緒。 遠(yuǎn)處的荀淵和衛(wèi)雋都派人過來打探了情形,雖然沒有接近,但身下不安刨地的馬都泄露了二人此刻的怔愕。 若是當(dāng)場下毒絕無可能,王丞相見過那遺詔,祁峰也檢查過,難道凌都王真的一直都有病在身? 司馬玹的腳步一步一步緩慢而沉重,平靜地看著下方的司馬瑨,視線又落在白檀身上,負(fù)在身后的手指幾不可察地輕顫著。 那個人雖然被士兵們圍護(hù)得很嚴(yán)實(shí),雖然被白檀緊緊地抱在懷里試圖遮掩,但他不正常的狀態(tài)是瞞不過外人的。 他知道回天乏術(shù)了,但這一刻,他似乎還是勝者。 司馬瑨的這次病發(fā)不同于以往,比任何一次都更嚴(yán)重,幾乎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盔帽被他扯去,身上的汗水涔涔而下,發(fā)髻散亂,面色蒼白,形如鬼魅。 他已經(jīng)極力克制,痛苦使他暴戾,急于宣泄,可脫力又讓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像被拔了利爪的猛獸一樣蜷縮喘息。 冰涼的水珠落在他臉上,他在意識迷蒙中看見白檀的雙眼,第一次看到她哭。 白檀從未這般無力過,關(guān)起門來她可以陪著他熬過去,可是這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這么多人看著,本就是比發(fā)病更可怕的煎熬。 這二十余載飽覽詩書,空有一身文采,此時此刻卻不能為他承擔(dān)分毫苦痛,竟然只能抱著他流淚,連安慰的話都不能放心的說。 如果可以,她寧愿在眾目睽睽下發(fā)病的是自己,也不愿看著他在這么多人面前跌落塵泥。 她抬起頭來,上方的司馬玹皇袍冽冽,高高在上。 司馬玹,以前我有多仰慕你,今后就有多憎恨你! ☆、第68章 扶持 僵持了沒有多久,圍在后方的士兵忽然從后方分散開,又迅速合攏,但對白檀而言卻像是已經(jīng)過了很久。 是郗清到了。他鉆了進(jìn)來,一頭一臉的汗,眼神雖然震驚,但什么都來不及問,跪在地上打開藥箱,一面迅速卷起衣袖,立即便為司馬瑨施針。 四周靜謐,士兵們背朝里臉朝外,將周圍遮得密不透風(fēng),似乎這樣就能叫人心安了,誰也不會看見。 施針不過片刻,司馬瑨的意識漸漸收攏起來,終于有力氣抬手抹了抹白檀的眼淚,被她握住手貼在臉側(cè)。 “殿下為何不回營?”郗清湊過來小聲詢問。 司馬瑨沒有回答,靜靜地躺了一會兒,似乎緩和了一些,口中冷笑一聲,強(qiáng)撐著坐了起來,自己動手,將身上的銀針一根一根都拔了下來。 “殿下?”郗清連忙伸手阻攔。 司馬瑨就勢搭住他手臂,半邊身子倚在白檀身上,平復(fù)了一下喘息:“扶我起來?!?/br> 白檀立即架著他,一手扶著他腰,站起身來,郗清見她這么配合,只好也趕緊幫忙。 司馬瑨直起身子,鎧甲沾滿了塵土,長發(fā)散在背后,抬起慘白的臉,幽幽望上城頭。 這模樣太過駭人,上方的世家大臣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白檀知道他的想法,握了握他滿是汗水的手心,又輕輕松開,走去旁邊將他的馬牽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