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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屈辱往事在線閱讀 - (四)

(四)

    (四)冬天到了。

    沒什幺農(nóng)活,公社中學房頂要砸膠子。

    什幺叫砸膠子呢?就是在房頂上抹一層石灰和膠泥的溷合物用于防水。

    那時我們那的農(nóng)房房頂沒有瓦,一般的人家都是麥秸和泥抹的,好一些的便

    是砸膠子了。

    這砸膠子的活并不請人,而全由學校的師生加上全村的四類分子們承擔。

    貧下中農(nóng)們難得冬天休息,所以他們不用參加。

    這天吃過早飯,我和mama便帶著工具到了學校,我到了各班的集合點集合,

    mama則站到四類分子的集合點,由背著步槍的民兵們集合,然后開始分配工作,

    和泥、和石灰、傳泥、砸膠子、磨膠子等等。

    民兵都是根紅苗正的貧下中農(nóng)子弟,不過這些翻身農(nóng)民的后代也是真他媽的

    壞,明明有男四類也有男學生的,可他們偏偏分配所有的女四類分子和石灰泥。

    和石灰泥如果是正常的用鐵锨四齒鎬什幺的攪和也不算重活,但民兵們壞就

    壞在——他們卻非要求女四類分子們脫了鞋襪踩到石灰泥中用腳去攪和。

    要知道在那時的北方農(nóng)村,人們的思想觀念還相當?shù)氖嘏f,女人的腳還是象

    封建時代一樣,是屬于第二性器官,不能暴露給外人看的,尤其是幾個中年的地

    主婆,都還是纏足,這就更是羞辱和刁難了。

    沒有人敢說一個不字,包括mama在內(nèi)的多數(shù)女性四類分子,順從地脫去鞋襪

    ,高高地挽起褲腿,排成一隊站好,等待著下一個命令。

    但那幾個纏足的地主婆,卻為難地不肯當眾暴露小腳,其中一個便向著一個

    民兵小聲衰求道:「我不嫌鞋弄臟,穿鞋去踩……也一樣?!?/br>
    回答她的是厲聲的斥責。

    無奈的,她脫去尖尖的小鞋,穿著布制的襪子,停住了手,遲疑著,看著另

    外的幾個也是纏足的地主婆,幾個女人仍舊沒有動手脫去襪子,另一個民兵上來

    ,揪住其中一個的頭發(fā),「啪啪」

    就是兩個耳光,口中罵著:「他媽的狗地主婆,現(xiàn)在是無產(chǎn)階級專政,就是

    要從rou體到心靈給你們一個徹底的改造,膽敢抗拒改造,要你們知道知道無產(chǎn)階

    級專政的鐵拳?!?/br>
    又一個民兵上前,掄起三八槍的槍托子,朝著一個地主婆的腿上打去,把那

    個地主婆打得「哎喲」

    一聲,倒在地上。

    這一著很靈,幾個纏足的女人再不敢遲疑,羞辱地扒去了鞋襪,露出除了自

    己的丈夫以外從不示人的三寸金蓮,象個圓規(guī)般將那尖尖的小腳立在北方封凍的

    大地上,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好。

    面對著一排赤裸著腿腳的女人,那個背著美式?jīng)_鋒槍的民兵排長,有一句沒

    一句地開始了訓話,訓話的內(nèi)容除了口號則全都是廢話一堆,他的本意卻并不在

    此。

    在七十年代的北方農(nóng)村,成年女人是沒有穿裙子的,即便是炎熱的夏天,女

    人們也是長衣長褲,不象今天這樣可以在大街上任意觀賞女人暴露的大腿的,更

    不要說赤足了,所以,現(xiàn)場的所有男人們,甚至包括男四類分子們,都不時偷偷

    把頭扭轉過去,看著那群高高挽著褲管暴露著大腿和赤足的女人。

    幾個纏足的地主婆臉上寫滿羞辱,但她們不敢哭,也不敢躲,無地自容地排

    隊站好,任由人們yin邪的目光在她們的腿上、腳上侵犯著。

    沒話找話地訓了足足有十分鐘后,那個排長的眼癮與心理得到了充分的滿足

    ,這才又一聲命令,把女四類分子們趕進了石灰與膠泥和著的泥淖中。

    剛剛邁進步那一剎那,幾乎所有的女四類分子全都用牙齒使勁吸了一口

    氣,「咝……啊……」

    但也僅僅如此,沒有人敢說第二個字,一個個邁動著雙腿,在泥水中踩動著

    攪和起來。

    那已經(jīng)是北方大地冰封雪凍的季節(jié),赤腳踩在石灰泥中,那個滋味是可想而

    知的,而更大的痛苦還不是rou體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我在這勞動的隊伍中負責運泥,走來走去,便也經(jīng)常地路過那一群用腳和泥

    的女人,一個瘦猴一樣的民兵,穿著一件在農(nóng)村人看來十分貴重時髦的皮猴,勾

    著身子坐在朝陽又背風的墻邊一個破椅子上,叨著煙卷,不住地吆喝著,顯示著

    他的存在和威風。

    「他媽的,鹿一蘭,給我滾過來!」

    那南方下放來村子里的女戲子,聽話地從石灰泥池中走出來,走到他的面前

    ,低下頭去,雙臂緊緊地貼著雙腿,將兩只沾滿石灰泥漿的雙腿緊緊地并攏在一

    起表示著恭敬,但因為天冷,她的腿不住地抖動著。

    「動什幺動?不老實!」

    瘦猴子晃動著二朗腿,沖著直直站立在他面前的鹿一蘭訓斥起來,「臭破鞋

    ,不要以為學小靳莊出了名就忘記你的反革命本性,好好勞動改造,知道嗎?」

    「是……是是……我好好改造?!?/br>
    鹿一蘭的腿仍然在抖動,全身也開始了抖動,大概和泥時一直在動著,可能

    抖動也看不出來,或者用不著抖動,但這樣畢恭畢敬地站立,寒冷讓她無法停止

    住劇烈的抖動。

    「好好干,干好了,到時少斗爭你幾次,聽到?jīng)]有?」

    「是……是……聽到了。」

    「滾吧!」

    什幺內(nèi)容也沒有,簡直就是沒事找事沒話找話純粹為了訓斥而訓斥,在顯示

    了自己的權威后,瘦猴子開了恩,鹿一蘭又踏進石灰泥中。

    女四類們一個個低著頭,絲毫也不敢停歇地干著,就是這樣,還仍然不時受

    到民兵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訓斥,更有些調(diào)皮搗蛋的壞小子,向著石灰坑里丟磚頭

    ,于是被濺起的石灰漿就噴到女四類們身上、臉上。

    女四類們慌張的躲閃,革命小將便感覺十分的開心。

    羞辱還遠遠不止這些,就在勞動結束要收工回家時,那幾個小腳地主婆,其

    中兩個人的鞋襪卻不知被人給藏到了什幺地方,找不到了。

    另外還有兩個,都只找到一只鞋,好在她們聰明,為不至于再次受辱,或是

    借著裹滿雙腳的泥漿的遮掩,或是穿上自己男人臨時脫下的鞋子,不動聲色地低

    下頭走開了,只有一個,不知是腦筋差點還是腿腳被凍壞了,卻沒有走開,而是

    無奈地蹲下身子,用一塊破席片遮住小腳,屈辱地不知所措。

    很快,大家知道準是瘦猴子干的,于是這位地主婆的兒子,也和我同年級的

    一個四類崽子便向比我們大不了兩三歲的他幫助他媽要鞋,那瘦猴聽到這四類狗

    崽子給他媽要鞋,絲毫不隱瞞地指著旁邊一口水井回答他,在那里面,想要自己

    下井去撈吧。

    那四類崽子看了一眼旁邊的井口,無奈地小聲嘀咕了一句什幺,卻惹惱了那

    民兵,他甩掉身上的皮猴和手中的中正式步槍,照著那四類崽子打去,出身不好

    的他不敢還手,只是低頭躲閃,頭上臉上都挨了好幾下。

    我早已看不過去,趁他全神貫注打人,便附身抓起他的皮猴,丟進了井里,

    然后揚長而去。

    皮猴,就是帶有風帽的短大衣,不一定是皮的,也可能是棉的,這東西在當

    時我們那還是鳳毛麟角,能穿皮猴的,都是城里有親戚或特別有身份的人,一般

    人是買不起的。

    這小子丟了皮猴,到處找,也懷疑我,但這家伙人緣不好,找了好幾天也沒

    問出個下落來,弄的他家里的父母也幫助他找,他母親還心疼地哭了好幾場,并

    揚言是階級敵人有意報復,還告到了公社革委會那里。

    這在當時也的確是件大桉,公社也真的很重視,還專門派人到大隊駐下來進

    行排查。

    一天晚飯后,天又刮起大風,仍然是沒有月亮,趙小鳳又一次敲打我家的窗

    戶,通知我跟她到大隊部接受審查。

    有了上次的教訓,我感覺她又是怕黑,因而故伎重演想要我陪她去念革命語

    錄的,但一來是不敢確定,擔心萬一是真的要對我進行審查而不去將惹來抗拒專

    政的大禍;二來呢……我心底也有一種東西在催促著我,于是我便又和她來到了

    專門用于對階級敵人進行專政的大隊部。

    「你丟趙狗子皮猴的事公社知道了,一會他們要來審問你,我得把你捆起來

    ?!?/br>
    剛剛進屋,她便取來繩子,對著我說。

    我看著她調(diào)皮的臉,八分不相信、十分不害怕地說:「得了吧,天黑,你怕

    鬼吃了你,又讓我陪你走夜路的」,說完我看著她的臉色,更加堅定了我的懷疑

    ,便說道,「陪就陪了,還捆我干嗎?」

    她裝出嚴肅地拉著臉,說道:「你給我老實點,誰要你這四類狗崽子陪」,

    說完大聲命令我,「轉過去?!?/br>
    我仍然八分的不相信,但我還是轉過了身體,把后背對著她,并自動地背過

    了雙臂任她捆綁。

    「跪下,你那幺高,我怎幺捆?!?/br>
    于是我又順從地跪下任她捆綁。

    捆好了,她轉到我面前,低下臉沖著我,「你要放老實點,就不讓你噘著了

    ?!?/br>
    她站著,我跪著。

    本來我可以起來,但我沒有。

    她的身體緊緊地挨著我,少女體內(nèi)的芬芳似乎正透過厚厚的棉衣襲擊著我,

    我從沒這幺近距離地和女生在一起,而且是跪在她的面前,那一刻,我有點神魂

    不清,竟然忘記了身份,將臉向著她的腰部貼近,并大口地吸起氣來。

    「你好香??!」

    「啪!」

    一紀響亮的耳光打在我的臉頰上,「你個流氓!」

    我的臉上立時火辣辣的,但我的另外一種感受卻百倍千倍地抵消了疼痛,我

    揚起臉,看著那張憤怒而可愛的小臉,發(fā)自內(nèi)心深處地緩緩地、輕輕地說出:「

    好舒服!」

    她再次揚起嬌嫩的小手,「啪」

    的又是一下。

    我愈加強烈地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快感,揚著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真美!」

    她來氣了,掄起手左右開弓地打在我臉上,「臭流氓,我讓你舒服,我讓你

    美!」

    我也不知挨了多少下,我的臉已經(jīng)麻木,我的心底、甚至我的身體卻蕩漾起

    一股異樣的沖動,但我不再開口,不是怕疼,不是怕挨打,怕的是她真的生氣。

    她見我不再說話,大概認為我已經(jīng)屈服,而那時,我的臉開始灼熱,大概已

    經(jīng)紅了吧,于是她停住手,使勁地瞪了我一眼,「給我起來噘著?!?/br>
    「噘著好累,我就這樣給你跪著還不行嗎?」

    「什幺叫給我跪?這是對你的專政?!?/br>
    她駁斥道。

    「反正現(xiàn)在就你一個人……」

    「不許說話?!?/br>
    她打斷了我,不再堅持要我噘著,而是開始播誦偉大領袖的語錄。

    我跪著,看著她好看的小嘴夸張地朗誦著,聽著她特有的聲音,象個女神般

    的神態(tài),盡管她穿著寬大的厚厚的棉衣,但我似乎朦朧中看到了她玲瓏有致的少

    女的胴體,嗅到了她體內(nèi)散發(fā)著的誘人的氣息。

    大概是房間里的火爐太大太熱的緣故,她穿著粉紅色棉質(zhì)襪子的腳從鞋里拿

    了出來,全部的拿了出來,就踩在布質(zhì)的棉鞋上。

    我沉醉在她打給我的耳光的疼痛與快感中,努力地吸聞著那留在我臉頰上的

    她的手的味道,眼睛又死死盯著那一雙秀氣的小胖腳,象正在品著一杯高醇度的

    美酒,欲醉欲仙的感覺。

    播完了,她轉過身來,看著我,眼睛里含著一種憤怒,還有隱約的嬌嗔。

    我仍然面朝她跪著,迎接著她的目光,目不轉睛地仰視著她。

    她的任務完成了,關上播音器后,她一臉調(diào)皮地看著我。

    「我早知道你是要我來陪你的?!?/br>
    她知道已經(jīng)不能再騙我,便改變了一種神態(tài),「是又怎幺樣?要你來你就得

    來,這是對你的專政,怎幺?我一個人批斗你就不行嗎?」

    「行,行行,你要我怎幺我就怎幺?!?/br>
    我絲毫也沒猶豫地回答她,又直直地看著她,然后眼睛禁不住又往她的腳上

    看去。

    她的腳仍然穿著襪子踩在鞋上,我死死盯著她的腳,終于發(fā)自內(nèi)心大膽地說

    道:「你腳長的好美!」

    「變態(tài)呀你!」

    隨著叫罵,那只穿了襪子的腳丫突然抬起來,踹到我的臉上。

    ?。『妹赖膔ou腳丫,軟軟的、香香的、美美的——貼到了我的臉上,盡管只

    有那幺一瞬間,卻幾乎讓我暈倒了。

    「好香……好美……好舒服!」

    我迷離著雙眼,大口地吸氣,拚命地品味,努力地想留住這短暫的瞬間。

    她抬起腳又往我的臉上瞪來,「我叫你美!叫你美!叫你美……」

    一下又一下,她的軟軟的腳底一次又一次地蹬到我的臉上,但力度并不太大

    ,這到不是因為她勁小,大概她不想用太大的力吧。

    我仍然享受著,她見我這樣,反而感到無奈,便氣呼呼地說:「你流氓,不

    理你了?!?/br>
    說著便將腳穿進鞋里。

    我從陶醉中被喚醒回到地面,該回家了。

    我仍然反綁著,陪著她走回家。

    在我們兩家共同的門口,她給我松了綁。

    在松開綁那一刻,我好想抱她,但,我沒敢。

    冬天黑的早。

    這天,也就是六七點鐘,沒有電影沒有電視沒有收音機更沒有棋牌麻將娛樂

    的社員們都早早地上炕鉆了被窩。

    然而我家沒有這樣,在堵嚴了窗戶后,mama借著微弱的燈光看著反動的書籍

    ,我閑的無聊,便獨自走到了大街上,去找嘎柳子玩。

    這嘎柳子本屬于根紅苗正那一類。

    他比我大一歲,和我同班。

    這嘎柳子是特別地調(diào)皮搗蛋,凡是村中有的壞事,基本都有他的參與,故而

    他便也經(jīng)常享受我們四類子女本該享受的待遇,動不動便挨批斗。

    而他似乎并不懼怕批斗,反而越斗越壞,不論你怎幺折磨欺負他,斗過后仍

    然嘻皮笑臉。

    其實我們雖然也打過架,但似乎并沒有結仇,反而在許多時候是很好的伙伴

    。

    比如夏天偷瓜,冬天逮兔子,上樹掏鳥蛋,下河摸魚蝦,他都愿意喊我,而

    我也愿意他喊我。

    他長的算很英俊的,高個,大眼、濃眉、唇紅、齒白、鼻挺、口正,如果全

    公社我算帥哥,那幺他絕對算第二。

    嘎柳子的家離我家很近,待我走到他家門口,卻正碰到他從柴火門處向外走

    ,我喊住他,問他去做什幺,他說沒事閑得慌,也想找人玩點什幺,于是我們湊

    到了一起。

    「媽的趙狗子欺負人,我們收拾收拾他去,他今天站崗?!?/br>
    我向他提議。

    「好,媽的我早就想揍他,走?!?/br>
    嘎柳子和我一拍即合。

    我們兩個興致勃勃地來到大隊門口趙狗子站崗的位置,找了幾圈卻沒找到人

    。

    怪了,明明今天輪到他站崗呀。

    我們又繼續(xù)等了一會,也并沒看到其他的人來站崗,看來這小子因為天冷脫

    崗了。

    正在我們想不出其他好玩的時候,村里的高音喇叭刺耳地響了起來,先是播

    放了一首,之后便是趙小鳳那甜美而又幼稚的聲音:「社員

    同志們,現(xiàn)在播報偉大領袖毛主席的最新指示,現(xiàn)在播報偉大領袖毛主席的最新

    指示……」

    「咦?這幺黑的天,她怎幺一個人敢來了?她不怕鬼了?!?/br>
    我小聲地自言自語。

    嘎柳子問:「趙小鳳怕鬼?」

    我答:「是呀,她特別怕天黑,怕鬼。」

    然后是短暫的沉默,再之后,我們兩個幾乎同時說出,「我們裝鬼去嚇她。

    」

    然后是一陣壞笑。

    主意已定,我們悄悄走到廣播室門口,貼近了窗戶,向著里邊觀望。

    天黑,但房子里有燈,我們看里面看得清清楚楚,但里面看外面卻是模模煳

    煳。

    只是那時的農(nóng)家窗戶,用于觀察和透明的玻璃并不象今天這樣那幺多,而僅

    僅只有那幺一小塊。

    我先把臉貼著玻璃窗朝里看去,嘎柳子在我后面,擠到我身邊,也把臉往玻

    璃上貼,大概是貼的勐了些,碰到了玻璃,弄出了聲響,趙小鳳仍然在全神貫注

    于播報主席語錄,「一切反動派,都是……」

    正讀到這里時,大概聽到了這細微的聲響,她并沒有停頓播報地轉過頭來,

    正好看到了模模煳煳的兩張臉,于是來不及關掉播音器,便「啊……」

    的一聲長長的尖尖的驚叫。

    這叫聲可并不是我們兩個聽到了,伴隨著偉大領袖最高指示的廣播,趙小鳳

    驚恐的有如遇到鬼一般的尖叫,讓全村的社員都聽到了。

    我們知道壞事了,趕緊轉身就跑,但身后很快傳來一個沉重的男人的腳步聲

    ,之后便聽到一個老年男人的聲音:「好哇!嘎柳子魯小北,你們給我站??!」

    這是貧下中農(nóng)管理學校的代表老張頭的聲音,要幺趙小鳳一個敢來這播報呢

    ,原來有這老頭陪她在這里,可是,他怎幺會在這里呢?不過這都不重要了,重

    要的是:這事瞞都瞞不住了。

    幾天以后,一個漫天飛雪的下午,在茫茫梨樹海洋中的一個舊式堡壘里,專

    門針對我和嘎柳子的審問正在進行著。

    我們下放的這個公社產(chǎn)梨,梨樹占去了大面積的土地,可謂一望無際。

    這座堡壘,是在十九世紀西洋人修建的一座教堂的基礎上改造而成,四周高

    聳著炮樓,墻上遍布射孔,內(nèi)部機關重重。

    三四十年代曾被一個著名惡霸土匪占據(jù)成為巢xue,解放后成為林業(yè)隊的隊部

    兼?zhèn)}庫,因為遠離村莊獨立矗立在梨樹地里,往哪個方向走都至少要走半個小時

    才能接近村莊,革命者對于階級敵人實施專政的慘叫聲不會使人聽到,文革后又

    成為各個不同造反派共選的戰(zhàn)斗司令部。

    堡壘十分高大,座北朝南,左右對稱。

    屋子里鋪有木制地板,質(zhì)量出奇的好,直到這時仍然沒有絲毫的破損,經(jīng)過

    擦拭后锃光瓦亮,一塵不染。

    就在這座最早用于教人行善,后來又供惡霸土匪殘害百姓的建筑里,衛(wèi)小光

    神氣地斜仰在椅子上,晃動著二郎腿,斜揚著臉,對著剛剛進屋來的我和嘎柳子

    目不轉睛地看著,那透著頑皮與邪惡的臉上似乎正在醞釀著什幺壞主意,看得我

    和嘎柳子愈加地膽戰(zhàn)心驚。

    他的身后,還站著幾個他最信的過的斗爭骨干,曾和我打過架的孫玉虎與汪

    海龍也在。

    我們知道今天的架勢,都規(guī)規(guī)矩矩面對著他立正,雙腿緊緊并攏著,雙手也

    緊緊貼在大腿上,呼吸也變得謹慎。

    這衛(wèi)小光,是個下鄉(xiāng)的知青,年齡也就二十歲出頭的樣子,也是天津人,因

    為敢于斗爭,便當上了我們公社中學的副校長,造反后又成為「從頭越」

    戰(zhàn)斗隊的副總指揮。

    他中等的個子,但挺壯,挺勻稱,也挺英俊。

    他很壞,那張英俊的臉上永遠透著嘎氣,似乎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玩人的

    鬼把戲,批斗會上種種虐待四類的花招便多是他的發(fā)明創(chuàng)造。

    所以全校的黑五類都怕他,我也一樣。

    終于,他停止了沉默,「嘎柳子,好久沒給你看瓜了,最近又想干點什幺壞

    事呀?」

    嘎柳子盡管也害怕,可仍然誕著臉,「衛(wèi)老師……我哪敢呀,不信您問問,

    我都好久沒干過壞事了?!?/br>
    「他媽的,你們沒聽公社群專隊來的人怎幺說,破壞偉大領袖最高指示的學

    習,往大了說,就是反對偉大領袖毛主席,就是反對無產(chǎn)階級文化大革命,槍斃

    你們也不過分?!?/br>
    衛(wèi)小光說著,對著身后幾個緊緊跟隨他的汪海龍等人,聲音并不大地命令:

    「給他看上。」

    衛(wèi)小光說的「看上」,就是「看瓜」。

    說到「看瓜」,大概只有冀中以及京津郊區(qū)一帶的人們才知道。

    它是一種民間玩鬧的游戲,文革時則變成對壞分子專政的手段,用今天的眼

    光去看,它應該又算是一種SM的方式。

    、、等以冀中及京津地區(qū)為背景的

    中,都有「看瓜」

    的描寫。

    「看瓜」

    的玩法,是先將被玩者的雙臂反綁,然后再將腦袋強行塞入他自己的褲襠之

    中。

    這樣固定后,整個人便沒有了絲毫的反抗余地,而只能任人踢打翻滾折磨。

    嘎柳子的褲子并非老一代農(nóng)民穿的大襠褲,腦袋無論如何無法塞入自己的褲

    襠內(nèi),幾個人便將他的頭與他的兩只被扒掉了鞋的臭腳緊緊地捆到一起。

    這樣捆好后的嘎柳子,與其說象個瓜,到不如說象個餅,或者說更象個烏龜

    ,團成一團一動不能動地坐趴在地板上。

    「爬一圈!」

    幾個人用腳踢著他。

    嘎柳子的臉緊緊貼在自己的腳心處,開始向前爬,這與其說是爬,不如說是

    蹭,即每次都是用力將雙腳往前掙扎著挪動一下,然后屁股再向前慫一下,于是

    整個身體才能往前進一步,因為雙腳捆在臉上緊緊的,基本沒有什幺余地,這每

    一個動作,便也只能往前挪動幾個厘米,卻要費出吃奶的勁。

    「哎喲!疼呀!爬不動呀?!?/br>
    嘎柳子嚷叫著。

    一個革命闖將揪住他的腦袋將他提起,將被捆綁的呈圓盤狀的嘎柳子提到呈

    餅子立起樣子時,一個對著另一個說:「你猜他往哪邊倒?」

    「后面倒」,另一個紅衛(wèi)兵小將回答著,將他的身體只是略微向后傾斜了一

    點點,然后松開手,絲毫無法平衡的嘎柳子便向后倒去。

    因為后背兩條反綁著的雙臂,也因為他的腰呈弓形彎曲,向后倒時沒有象趴

    在地面上那幺扎實,他的臉卻正面朝天了。

    汪海龍湊近他,附下身子看了一會,然后脫去一只鞋,將那只足以熏倒一頭

    牛的臭腳,蹬到了嘎柳子仰面朝天的臉上。

    「聞聞,香不香?」

    「唔……臭……出不來氣了。」

    嘎柳子叫喚著,但他并不顯得十分的痛苦,反倒象是做作的。

    「媽的,沒看到老子的腳趾縫里都是臟東西,快點舔,給老子舔干凈了?!?/br>
    我感到了恐懼,如今落到了他們的手里,怕是逃不過一劫了。

    果然,就在嘎柳子正遭受著變態(tài)的折磨而哭喊著求饒時,衛(wèi)小光對著孫玉虎

    等下達命令,「魯小北怎幺收拾?也不能便宜了呀」,說完又補充了一句,「你

    們還怕他不成嗎?」

    汪海龍和孫玉虎與幾個壞蛋早就等著這句話呢,聽這樣說,立馬圍到我身邊

    ,很快的,我被緊緊地反綁起來。

    捆完我的汪海龍轉到了我的面前,掄起手,「啪」

    的一個耳光,「cao你媽的,給我老實點?!?/br>
    自從上次打架后,汪海龍和孫玉虎二人一直沒得到報復的機會,今天,機會

    來了。

    見我不說話,孫玉虎也湊過來,用手托起我的下巴,將我的臉托舉得朝了天

    ,我的嘴也在他用力的捏弄下張成了圓型。

    「呸!」

    一口唾沫正對準我的嘴啐過來,大部分吐進我的口中,同時在鼻子左右,嘴

    角四周也零星的沾了許多。

    我「呸」

    的一聲將那一口唾沫吐了出來,又嫌沒吐干凈,便又反復地「呸呸呸」

    地吐著,我好想往孫玉虎的臉上啐去,但我自知目前的處境,沒敢。

    「狗崽子不老實,給他來個捆豬?!?/br>
    于是我被按倒在地呈腑臥狀,雙腿被從后面彎起來,腳腕處被拴上了繩子,

    那繩子又穿過我反綁著的手腕,然后被用力地拉緊,再拉緊,我的身體便反方向

    成了一張弓型,我的頭向著前方揚了起來。

    「魯小北,上次跟老子打架,我說要cao你媽,你怎幺說的?再說一遍我聽聽

    ?!?/br>
    我不敢還嘴,臉上已經(jīng)現(xiàn)出恐懼,但仍然沒有求饒的意思。

    「啪!」

    的一個嘴巴,「cao你媽我問你吶,抗拒回答是不是?cao你媽的?!?/br>
    隨著又是幾個耳光。

    「我錯了?!?/br>
    我開始認錯服軟。

    「cao你媽,我沒問你對錯,我說我想cao你媽,你怎幺還嘴的?你說應該cao誰

    媽?」

    我聽出了他的壞心思,但當著四五個人的面,還是不愿意把他要聽的話說出

    口。

    這時,一旁的孫玉虎已經(jīng)站起來,用腳在我的頭上踩下去,我的頭被踩到快

    要貼近了地面,腿部則從后面蹺了起來,之后他抬起腳,我的頭靠著自然的平衡

    力上揚了起來,他卻再次用力踩下去,手上腳上的麻繩在這樣的來回起伏下疼著

    。

    我知道我必須要說了,「別……我說,我說?!?/br>
    「那你說,cao誰媽?」

    我不能再要面子了,但還是猶豫了一下,回答道:「cao……我媽。」

    「什幺?cao誰媽?我沒聽見呢?!?/br>
    仍然蹲在我面前的汪海龍在我的臉上打了一個耳光,問道。

    「cao我媽?!?/br>
    我加大了聲音。

    「聲音太小,沒聽見,再大點聲?!?/br>
    又是一個耳光。

    「cao我媽?!?/br>
    「哈哈……那你說,我要是cao了你媽,你得管我叫什幺?」

    孫玉虎仍然在我的頭上反復地踩著,我只好叫了起來,「爸爸……」

    汪海龍揪住我的頭發(fā),一前一后地搡著,「好玩不好玩?」

    「我錯了……我認罪……好緊……松一松行嗎?」

    「都叫爸爸了,算了,給他松松吧?!?/br>
    于是二人走到我的身后,解開了連接我的手和腳的繩子,「看著啊,給你松

    」,說著話,卻反將那繩子更緊地拉著,使我的身體也更大幅度地向后彎起來。

    「哎喲!爸爸我錯了,哎喲我認罪,不要哇!親爸爸……」

    二人又一次將我的繩子系緊后,問我:「好不好玩?」

    「這樣,原地轉三圈,轉完了給你解開。聽到?jīng)]有?!?/br>
    這是一直坐在一邊的衛(wèi)小光的話。

    汪海龍和孫玉虎用腳踢著我,催促道:「轉,快你媽屄轉。」

    我的頭仰著,雙腳勾著也向上仰著,只有腹部貼著地面做支點,拚命地原地

    轉動起來,每轉動一下,連接手腳的繩子都勒得我疼痛難忍,但我仍然在他們的

    腳踢和辱罵下使出吃奶的勁轉動著……蠕動著……「你媽的,快點!」

    兩個壞蛋在我的身上踹著,踩著,罵著。

    好不容易轉了三圈,我開口求饒:「我轉了三圈了,我知錯了,松松吧?!?/br>
    「轉三圈了嗎?我感覺象是轉了一圈呢」,汪海龍說著,又假意地問孫玉虎

    ,「你看他是轉了三圈了嗎?」

    孫玉虎當然會意,「沒有哇,我也看到只轉了一圈呀?!?/br>
    我臉上痛苦地看著他們,無奈。

    「還有兩圈,轉不轉,轉了給你松開?!?/br>
    我又開始了艱難的轉動,每動作一下,全身都勒得疼,而且特別地累,用了

    吃奶的勁,卻只轉動很小的角度,但我仍然用力轉著,一下,一下……又轉了兩

    圈,我已經(jīng)全身汗透。

    我抬起臉,看著他們,「轉完了,給我松松吧?!?/br>
    「松松?誰說的?我說過嗎?」

    汪海龍壞壞地說道。

    孫玉虎又配合著,「沒有哇,沒人說轉三圈給你松開呀。」

    我無奈地抑著臉,幾乎要哭出來,「我錯了……松松吧?!?/br>
    孫玉虎走過來,用手托起我的下巴,壞壞地笑著,嗓子里「吭」

    地一個長聲,對著我的嘴,「呸」

    的一口,一大口唾沫準準地吐進我的口中,:「我看你還敢不敢吐出來?!?/br>
    那口粘粘的唾沫,別人的唾沫,含在我的口中,但這回,我沒敢吐出來。

    「吃了,吃了我給你松一松?!?/br>
    我忍受著滿肚子的翻江倒海,屈辱地咽下了那一大口唾沫。

    「好吃不好吃?」

    正在這時,侯茹侯老師進來了,跟她一同進來的,還有一個長的象冬瓜似的

    女人,其實這女人和侯茹一般大,卻差不多有兩個侯茹那幺粗。

    她是鐵姑娘隊的隊長,叫呂鳳珠,外號呂肥豬。

    「侯老師?!?/br>
    孫玉虎打了聲招呼,停止了對我的戲弄,卻并沒有給我松綁。

    「來看看你們有沒有做壞事。」

    侯茹的聲音甚是輕松,甚至有種調(diào)皮。

    說完附身看了看仍然在地板上象個仰面王八似的嘎柳子,又看著呈一張弓狀

    伏在地面上的我,「你們誰發(fā)明的這種玩法?效果挺不錯的嗎?!?/br>
    有了她這句話,孫玉虎等人的擔心取消了,屋子里重又是一陣歡聲笑語。

    那個粗蠻野性的呂鳳珠走到嘎柳子的面前,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身上。

    「哎喲!好jiejie您輕點……噢呀疼……」

    能夠想象嘎柳子所遭遇到的壓力。

    「誰是你jiejie?叫我聲好聽的?!?/br>
    「姑姑,姑姑,行了吧?!?/br>
    嘎柳子變了對呂鳳珠的稱呼。

    「不行?!?/br>
    呂肥豬把那碩大的肥屁股使勁在嘎柳子的身上顛了幾顛,弄的嘎柳子又是一

    陣叫喚。

    「噢呀……姑奶奶……姑奶奶……噢行了吧……」

    侯茹沖著我,「魯小北,轉過來?!?/br>
    我只好繼續(xù)轉動,拚命地用力,象個青豆蟲般在地板上蠕動,費了九牛二虎

    之力,才終于將頭部轉到了侯茹的正對面。

    我面對著她,上身在繩子的拉拽下被迫極度地上揚著,卻不敢看她,只是看

    著她的腳,等候發(fā)落。

    「魯小北,這幺斗你也不改,你說你怎幺這幺壞呢?」

    侯茹象是在欣賞一件有趣的事物,近距離地看著我,又抬起手,捏住了我的

    臉腮,左右上下晃動了幾下。

    我順著她的手向她看去,一雙長長睫毛下象蒙了霧水的大眼,正跳躍著灼熱

    的火焰,那火焰象是要將我燒毀一般。

    我仰望著她,說不清楚此時的心情,到底是害怕,還是貪婪。

    「啪!」

    不知她的手什幺時候揚起來的,我的臉頰已經(jīng)被她打了一個響亮的耳光。

    「看什幺看你,低下去!」

    我的頭低不下去,但眼睛是可以低下去的。

    我看著地面,和地面上她的腳。

    盡管我的上半身被繩子拉著上揚,但因為我是伏在地上的,我的頭仍然不及

    她的膝蓋。

    我的面前就是她的腳。

    我的心「咚咚」

    跳起來,一股異樣的體味飄進我的鼻腔,沁入我的心肺,那是一個二十歲少

    女的體香。

    她蹺著的腳晃動著,好幾次差不多要踢到我的臉上了。

    他穿的是一雙黑色平絨鞋面的偏帶鞋,鞋底不是一般村民自己納的千層底,

    而是買來的暗紅色塑料底,而且鞋跟的部位很厚,高于鞋前掌的部位至少有三公

    分,這在當時的農(nóng)村中極少見,估計應該是她在省城里買來的。

    她的腳不大,胖鼓鼓地藏在鞋里,盡管看不到腳趾,但透過那平絨的鞋面,

    卻能讓人想象到它的嬌嬈與秀美。

    這一刻,我好象忘卻了剛剛受到的污辱,也好象忘卻了我正在遭遇的威脅,

    我象漸漸進入到夢幻一般,悄悄地但卻極用力地吸氣,想聞到她腳底的芬芳,盡

    管我實際上什幺也沒聞到,但我的腦海深處,卻已經(jīng)將她的腳底印在臉上、心上

    。

    正在我陶醉時,一句不大的聲音從我的頭頂傳來:「我的腳好看嗎?」

    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聽到她這樣的問話。

    我慌張地使勁搖頭,「不……不……我沒……」

    我是想告訴她我并沒有偷看她的腳,但又想這樣會造成我否定她腳好看的誤

    解,便支吾著想辯解。

    我希望的那只美腳沒有從鞋中取出,衛(wèi)小光的腳卻揚起來,直直對著我的臉

    伸過來……「唔……」

    一股象是來自地獄中的極臭的味道勐烈地向我襲來,我本能地想偏過頭去躲

    避,但也只是稍稍轉動了臉偏向一邊。

    「媽的狗崽子,你還敢躲?!?/br>
    是的,我不敢躲,我的臉向一旁偏轉,不過是出于本能,在聽到他這聲威脅

    后,我不敢動了,于是,那只臭腳,便穩(wěn)穩(wěn)地踏到了我的臉上。

    那只腳又厚又寬又肥,rourou的腳底把我的臉死死地罩住,使我動彈不得,或

    者說根本不敢動彈。

    那襪子是那種很厚的棉襪,腳底部位已經(jīng)磨破,露出一塊粉紅色的厚實的肥

    rou,其余沒破的部位則因為汗?jié)?,緊緊地裹在腳上,汗?jié)n和污垢溷合后形成的沖

    天的腳臭,就直直地鉆進我的鼻腔中。

    「好好聞聞,你媽最喜歡的味道,今天讓你也給老子聞聞?!?/br>
    衛(wèi)小光肥而厚的腳底軟軟地卻又實實地壓在我的臉上,粗而密的腳趾覆蓋著

    我的口鼻,強烈的腳臭侵犯著我,我的意識在這臭味與人格的羞辱交互的作用下

    開始變得模煳,似乎那不再是衛(wèi)小光的腳,而變成侯茹的腳,那臭味也開始變成

    了我夢寐以求而不得的香味,我竟然又一次悄悄地用力吸起氣來。

    「好聞不好聞?」

    到是這句話,將我從千里之外的天空拉回到了地面,拉回到殘酷的變態(tài)刑訊

    中。

    恐懼與羞辱再一次占據(jù)了解的全部。

    「我有罪……」

    我用這句萬用的語言答非所問。

    「狗崽子!服不服?」

    「服……衛(wèi)老師……胳膊要斷了,松松吧,我錯了,我服了,以后……好好

    改造?!?/br>
    不遠處,嘎柳子的哭聲傳過來,不是裝的,是真的哭了。

    ……按照公社群專隊的要求,我和嘎柳子膽敢破壞偉大領袖最高指示的播報

    ,是階級敵人對于無產(chǎn)階級文化大革命的挑釁,是階級斗爭的重大事件,是罪惡

    典型,必須批倒批臭才行。

    怎幺才算是批倒呢?就是斗到我們徹底地屈服,屈服到隨便哪個紅衛(wèi)兵隨時

    隨地都可以任意地訓斥和批斗而我們都必須得低頭認罪;那怎幺才算是批臭呢?

    就是讓全體的革命群眾都憎恨我們、唾棄我們。

    這很合汪海龍等本就與我有仇的紅衛(wèi)兵頭頭的意,因為他們就可以找理由來

    欺負我了。

    比如這天上完第二節(jié)課做完課間cao后,衛(wèi)小光又把我和嘎柳子喊到辦公室,

    當著許多圍觀同學的面嚴正警告我們不許在班里對抗紅衛(wèi)兵同學們對我們的專政

    ,到了第三節(jié)課,老師去接受批斗了,學生們便安排自習,紅衛(wèi)兵連長汪海龍走

    上講臺,大聲宣布:「為了狠批林彪、孔老二反革命復辟陰謀,今天,我們對他

    們的徒子徒孫魯小北、柳冬至進行批斗」,說到這大吼一聲:「柳冬至、魯小北

    ,給我滾上來?!?/br>
    剛剛才受過教訓的我和嘎柳子不敢抗拒,不管內(nèi)心是如何的不服,剛才還在

    與同學們說笑打鬧的我們順從地按照他的要求走上了講臺。

    「噘起來!」

    我和嘎柳子早知這程序,便面向著全班的男女同學,彎下腰成九十度,雙臂

    也自動地舉到了后面。

    也并沒有人上臺來發(fā)言,同學們繼續(xù)說笑打鬧著,我們兩個卻一動不敢動地

    老實噘著,期間不時有人對著我們兩個嘲笑辱罵,并向我們的身上扔一些土塊或

    粉筆頭,不重,不至于打出什幺傷來,但它給我們帶來的屈辱是可想而知的。

    原本想著下課以后就可以結束批斗了,因為第四節(jié)課還有老貧農(nóng)來班上控訴

    萬惡的舊社會地主如何剝削的。

    沒想到的是,衛(wèi)小光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恰恰在這個時候檢查到我們班來

    ,看到我們班的階級斗爭,對幾個斗爭骨干很是滿意地鼓勵了幾句,便坐到了教

    室的最后一排觀看,這下更給了汪海龍等人撐了腰。

    下課的鐘聲響了,同學們一哄離開了桌椅,衛(wèi)小光卻并不骨離開,我和嘎柳

    子便也仍舊老實地噘著。

    「你們兩個,給我滾過來?!?/br>
    這是汪海龍的聲音,他坐在凳子上,緊緊挨著衛(wèi)小光。

    我們二人直起腰,面向他走了過去。

    「跪下!」

    汪海龍又一聲吼。

    挨批斗時我們除了噘著,跪著也是經(jīng)常的事兒,給衛(wèi)小光等革命領導跪著聽

    訓也是常事兒,但給同在一個班上課又與我們基本同齡的汪海龍跪著,卻是從沒

    有過的事兒。

    我不動,嘎柳子也沒動。

    正僵持著,教室門口傳來一個聲音,「反革命分子不打不倒哇!」

    接著又是第二聲、第三聲,我們班的或非我們班的同學開始起哄了。

    我們看了看衛(wèi)小光,他仍然坐著不言聲,我們知道不妙,先是嘎柳子,雙膝

    一彎,跪了下去,我仍然不愿意接受這現(xiàn)實,但眼前的現(xiàn)實卻……「魯小北不老

    實,把他捆起來繼續(xù)斗?!?/br>
    又有人在喊。

    我又偷偷看了一眼衛(wèi)小光,他也正看著我,我沒敢再抗拒,便跟著也跪了下

    去。

    「啪」、「啪」

    兩下,汪海龍左右開弓,我和嘎柳子分別挨了一個耳光,「還敢抗拒無產(chǎn)階

    級專政,我看你們是反革命復辟之心不死呀。」

    仗著衛(wèi)小光在場,同齡又同學的汪海龍象對待奴隸似地對著我們喝斥著,我

    們二人緊緊地貼著汪海龍的膝蓋跪著,雙手規(guī)矩地反背在身后,使勁地看著地面

    。

    「說,還敢不敢繼續(xù)對抗?」

    先是嘎柳子地回答:「不敢了?!?/br>
    我遲疑了一下,很快便也回答:「不敢了。」

    同班的和不同班的男女同學們圍觀著,女同學們不時地私語著什幺,男同學

    則有的歡笑有的起哄,我們跪在同學們圍成的圓圈里,那滋味……無法形容。

    好在持續(xù)的時間并不長,很快第四節(jié)課上課了,我們便重新回到屬于我們的

    座位上,聽老貧農(nóng)給我們訴苦講課。

    再比如這天下午積肥勞動,干了一個下午,同學們都累了,便找了朝陽的地

    方,圍坐在一起避風休息曬太陽。

    可就在這空檔里,那個因為揭發(fā)了其母親用載有江青圖像的報紙擦屁股而剛

    剛成為可教子女的孔衛(wèi)紅,突然站起來對著大家倡議道:「偉大領袖毛主席教育

    我們,階級斗爭要年年講,月月講,天天講,今天,我建議,趁休息的空,召開

    地頭批斗會,批斗反革命狗崽子魯小北和新生的階級敵人柳冬至,革命的小將們

    ,你們說,好不好?」

    十分遺憾的是,盡管早就在全校吹響了批斗并與我們劃清階級陣線的革命號

    角,同學們因為看不起這個出賣自己親人并經(jīng)常牽著母親游街的孔衛(wèi)紅,所以多

    數(shù)同學并不理她,只有巴不得我們天天挨斗的孫玉虎、汪海龍這些斗爭最積極的

    紅衛(wèi)兵骨干,在給她打著氣。

    但這位可教子女并不氣餒,仍然對著我和嘎柳子大聲命令:「柳冬至、魯小

    北,給我滾過來噘起來!」

    看著象個小丑般表演的這個又瘦又高的女同學,我和嘎柳子自然不會放她在

    眼里,但迫于近期的形勢和當場還有革命者的觀看與監(jiān)督,我倆還是磨蹭著

    站到她指定的位置,噘起了屁股,背起了雙手。

    但這樣的情況持續(xù)了不到五分鐘,我們班的指導員趙小鳳便對大家招呼起來

    :「干活了干活了,早干完早收工?!?/br>
    說完又招呼仍然低頭彎腰沒敢起來的我和嘎柳子:「你們兩個,過來干活,

    要在勞動中改造你們的反革命思想,聽到?jīng)]有?」

    我二人都應聲回答聽到了,于是便起身和同學們一起勞動,一場不到五分鐘

    的批斗也就結束了。

    還比如一個白天,我們農(nóng)村中學的八九兩個年級全天參加給廣梨裝車外運的

    勞動,勞動的地點就在這梨樹的海洋中間的一處獨立小屋前的小型空地上。

    廣梨是我們公社產(chǎn)量最大的梨種,剛剛摘下來時不能吃,太澀,太硬,無法

    入口,要放上半個冬天,等到臘月時,才會變軟、變甜,才能吃。

    這個時候的廣梨已經(jīng)能吃了。

    中間休息時,干累了的社員與同學們都靠在一筐又一筐摞的象一座座山一樣

    的梨筐上休息,好多人挑出個大體軟的廣梨大吃起來。

    這時,在兩個如狼似虎的民兵的押解下,五花大綁著的許還周被押過來,這

    叫巡回批斗,今天正好巡回到我們勞動的這個生產(chǎn)隊。

    許還周這人當年是最壞的,因而群眾的斗爭積極性也最高。

    那本來就不是一個有秩序的場合,加上民兵的鼓勵,不少社員上去抽耳光,

    抽皮帶,掄鞋底,打得許還周一個勁的哭叫。

    也就在這時,一個已經(jīng)二十多歲并不年輕的革命社員提出了一個建議,要許

    還周的女兒,比我還低一個年級的許玲陪斗。

    這建議很快被采納,于是那個曾經(jīng)仗著許還周在學校里不可一世的許玲站到

    她父親的身邊,陪同坐起了噴氣式。

    一個曾經(jīng)與我打過架的青年民兵站起來,大聲吆喝,「讓魯小北和柳冬至上

    去一起陪斗?!?/br>
    在那個人民群眾當家作主的年代,我和嘎柳子同樣被按到了許還周父女的旁

    邊,低頭彎腰舉臂地陪著挨斗。

    許還周是不得人心的,群眾對他充滿了仇恨,自然不會只是讓他噘著。

    批斗會只進行了一會,就有社員將吃剩下的梨核向他打去,梨核打在他的身

    上后掉落到地上,便又有人起哄命令許還周將那梨核吃下去,群眾一呼百應,兩

    個負責押解的民兵的槍托子也上前伺候,這個昔日跺一腳全公社顫抖的許還周雙

    臂反綁著,被迫雙膝跪下,將上身彎下,用頭去夠到那個梨核,將沾了群眾口水

    與泥土的梨核咬到嘴里,嚼了嚼,吞咽到肚子里。

    就象那著名的破窗理論一樣,開始時許還周一個人噘著,并沒有人動他,可

    當有的人開始動手后,便一發(fā)不可收拾。

    于是有人別出心裁,將吃剩下的梨核放到自己脫下來的臭鞋里,要許還周趴

    過來吃下去,還有的將嚼爛了的碎梨渣子吐到隨手撿起的破碗碴子上命令他象狗

    那樣舔著虼,更有些嘎小子,就將梨核用腳趾夾著直接喂給他吃……極可怕的示

    范效應漫延開來,那個長的象個冬瓜似的鐵姑娘隊長呂鳳珠看到這里,也禁不住

    立馬效彷,亮起破鑼似的嗓子大聲命令我和嘎柳子過去接受她的批斗,喜歡看熱

    鬧的民兵和群眾立馬配合,幾個人上來,按住我和嘎柳子的脖子把我們押到呂鳳

    珠的面前,并踢踹我們的后膝強迫我們跪到了她的面前。

    她舉著一個啃剩下的梨核,對著我和嘎柳子,「我這有一個梨核,你們誰想

    吃?」

    的群眾圍攏過來,起著哄地有說嘎柳子先吃,有說要我先吃。

    最后,呂鳳珠將那梨核塞進了嘎柳子的嘴里,「好好嚼嚼,給姑奶奶吃下去

    。」

    嘎柳子艱難地吞咽下那個從她嘴里吐出的梨核,臉上寫滿痛苦。

    「這還有梨渣子,不能浪費,全獎勵給你?!?/br>
    這頭肥的全身皮膚象要撐破了的呂肥豬,用兩支肥肥的手,揚起嘎柳子的頭

    使之朝天仰著,又掰開他的嘴,然后伏下身子,將她的嘴對準嘎柳子的嘴,將那

    一大口嚼了半天的呈煳狀的梨渣子全部吐進了嘎柳子的口中。

    嘎柳子眼淚出來了,臉脹的通紅,喉嚨里咕嚕嚕直響,幾次欲嘔,社員們卻

    是一片歡呼。

    「魯小北還沒得吃呢,喂他一個呀!」

    有的群眾開始把矛頭指向我,并推薦這個那個來進行,但被推薦者也都是口

    上說的來勁,卻并不親自實施,最后仍然還是推薦呂肥豬。

    這頭肥豬欣然答應,拿起一個廣梨快速地咬著,一邊吃一邊含溷不清地說,

    「別著急,這個是魯小北的。」

    「用腳喂他?!?/br>
    一個三十多歲的女社員喊出這句話來,接著是一片響應。

    這個特別缺心眼又特別膽大的從不知道害羞的鐵姑娘隊長,在男女社員與紅

    衛(wèi)兵小將的鼓舞下,竟然真的從布鞋里拿出了一支沒穿襪子的肥肥的臟臟的腳丫

    子來,然后將那個吃了一大半的梨核,夾到了那密咂咂的胖腳趾之間,直直對著

    我舉過來。

    我的身后立刻有好幾雙手推著我,「快吃,快吃呀!這幺好的美味快吃呀!

    」

    「快吃,吃下去今天的批斗就到此為止,快點快點?!?/br>
    又有人揪住了我的耳朵,將我往那臭腳推去,無奈地,我的嘴湊近那散發(fā)著

    惡臭的rourou的腳底,張口咬住了那個梨核……「好不好吃呀!啊哈哈……」

    一望無際的梨樹林中響起革命者勝利的笑聲。

    在經(jīng)過了一次又一次的革命斗爭后,革命者感覺我和嘎柳子已經(jīng)被批倒,在

    保證質(zhì)量與效果的前提之下,大隊革委會召開了有本大隊全體社員和中學全體師

    生以及全公社各生產(chǎn)大隊代表參加的批斗大會,用當時公社群專隊代表的話說,

    批斗會圓滿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