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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小東西緊張兮兮地把他望,“那要叫什么?”“叫哥……”窄小白凈的臉上,一對點(diǎn)了漆的眸子眨了眨,那是一個(gè)即將成行的口型,卻遲遲不肯應(yīng)驗(yàn)。“叫啊……”余夜昇捏他的手心,催他,夜鶯猶豫了一下,半闔了睫毛,舌頭尖頂著牙,輕輕念了聲,“哥……”余夜昇遂了愿,喜上眉梢:“老板,兩碗湯團(tuán),多擱桂花糖?!?/br>“吃不掉的?!币国L攔他,從老板手里討回余夜昇扔下的錢,又乖乖自己掏銅鈿要了一碗,“我們要一碗就夠了,一會兒還得吃烘山芋、吃豆腐花、還有柴爿餛飩……”他是要把這條街都翻過來吃一遍啊,余夜昇想。可夜鶯端來碗,用調(diào)羹舀起一個(gè)圓滾滾的湯團(tuán)吹了又吹,喂到他嘴邊:“哥,你嘗嘗?!庇嘁箷N便覺得慌,肚里饑腸轆轆,可以吞下一座山。他囫圇吃了一個(gè),斂眉假裝:“太燙了。”夜鶯忙湊近:“燙著了?我再給你吹吹,吹吹就不燙了?!彼米炱づ隽伺雠疵灼ぃ_實(shí)不燙了,才往余夜昇的嘴里送,“真的不燙的?!比缓笥忠稽c(diǎn)不嫌臟的,用余夜昇含過的勺子吃湯團(tuán),桂圓似的眼睛彎彎笑,“甜么?”“還可以……”其實(shí)是甜的,但余夜昇騙他,“小孩子家的東西,你自己要吃的,都吃完?!笨烧娈?dāng)夜鶯急吼吼吃起來,余夜昇又生出一股憐愛,“慢點(diǎn)吃,沒人跟你搶……”餛飩檔在小巷的最里頭,挨著一桿嶙峋的煤油燈,不夠?qū)挼娜衬_板凳,他們腳碰腳,膀子貼膀子,從一口豁了沿的破砂鍋里,在熱氣氤氳的煙火氣后頭,找一顆白里透紅的餛飩。夜鶯把吹涼的餛飩送過來:“昇……哥……涼了,不燙了,你吃?!边€是老樣子,每一口,余夜昇是輕易不動手的,他享受這種照顧,好獨(dú)自霸占夜鶯的溫柔。“夠了,你也吃?!?/br>“那我再吃一個(gè)……”“給我來口湯?!?/br>你一口我一口,一碗餛飩轉(zhuǎn)眼見底。小販在一旁豎著耳朵聽,這是一雙熱乎的兄弟倆。一滴湯汁潑到手背上,余夜昇抬手想甩,被夜鶯托著手腕:“別……”余夜昇脊梁發(fā)酸,夜鶯如夜的黑眼睛望著他,伸出一段rou色的舌頭,把那滴汁卷進(jìn)口中。像被浪推了一把,他打了個(gè)顫,魂魄又回來。明明更親密污穢的事兒都干過,他卻要把魂靈都丟在夜鶯和煦的笑容里。毛頭小子似的,他指指自己的嘴巴:“這里也有?!彼U不講理的撒嬌。油燈昏黃的光被人影遮蔽,一圈圈的黯淡去,倒是夜鶯越來越清晰,越來越亮,恍惚像顆星。吧嗒……大油落進(jìn)滾水里,泛起一片迷人的葷香。光亮后耳鬢廝磨的人,鄰街上傳來靡靡不絕于耳的男`歡女`愛,福至心靈,原來不是哥倆啊,小販有片刻發(fā)懵,馬上又習(xí)以為常,食色性也,人之本欲,飽暖思yin`欲,都是食色性也。吃罷了餛飩,夜鶯還不盡興,非拉著余夜昇再逛逛。走到一個(gè)賣古董東西的鋪面前頭,小東西的腳不挪道了。是串深紅色的珠子,在幽暗中泛紫黑的光,算不得什么老東西,夜鶯卻放不下手,老板會看山水,直夸小少爺好眼力,這是高僧開過光的佛珠,今朝總算遇上有緣人。余夜昇不信這套,可夜鶯喜歡:“喜歡就收了吧?!?/br>“不?!毙|西今晚也不知怎么了,執(zhí)拗不肯花余夜昇一個(gè)大子兒,“我有錢,我自己買?!蹦鞘撬尿湴粒虉?zhí)地奉行到底。真是不便宜,幾乎掏光身上所有的洋鈿,余夜昇笑他:“你倒是大方,也不同他講講價(jià)。”夜鶯不當(dāng)回事,握余夜昇的手,虔誠地把珠子一圈圈的往上套:“不能講價(jià)的,mama說,越是保平安的東西,越不能在乎價(jià)錢,在乎了,就不誠心了,要不靈驗(yàn)的。”“你這是……買給我的?”他雖然不是大富大貴,可要什么好東西沒有,要他長了心眼,從鋪?zhàn)永锘ㄈ可砑屹I一串來歷不明的木頭珠子。“昇爺……不喜歡?”夜鶯的手停了。“買都買了?!弊詈笠蝗?,他自己為自己纏上。圓潤的珠子繞在手腕,飄輕輕的,帶一點(diǎn)古怪的苦味,像進(jìn)了中藥鋪,若有似無的涼氣。他恍然心驚,我竟然心甘情愿被他捆綁,可又無端動容,像從清苦的冷香中,品到一味甘甜。“你送了我東西,我不能沒點(diǎn)意思?!币坏楞y光劃過,夜鶯手掌里多了一枚锃亮的銅板,已經(jīng)淘汰的老錢,丟到路上都沒有人要,可又嶄新得打眼,好像日夜被人捏在手上把玩,上頭一眼小孔,仿佛故意留的,“身上只有這個(gè),不要還我,改天給你換別的?!庇嘁箷N給出手,又好像要反悔。夜鶯比他快一步,攥緊掌心:“不換,這個(gè)就挺好?!?/br>“昇爺,你等等我。”他三步并著兩步往方才的鋪?zhàn)优堋?/br>最后一點(diǎn)錢,被他換成一綹大紅的絲線,夜鶯手巧,分了兩三股,纏一塊,結(jié)了根繩。紅線穿銅眼,情絲入皮rou,銅板留在夜鶯的脖子上。余夜昇看他那股窮歡喜的傻樣,有點(diǎn)遲疑:“你想好了,真不要別的?要是后悔了,以后再管我要,可不作數(shù)了?!?/br>夜鶯搖了搖頭,隔了一會兒,才試探著問:“下回去取衣裳,能不能別讓三哥跟著來,他總盯著我,我害怕他。我想讓小春子陪我,就是和我一個(gè)屋住的川伢?!?/br>余夜昇盯著夜鶯脖子上的紅繩瞧得出神,先蹙眉,繼而一笑逢春:“好,依你。”13.腥刀曹昌其一來就往后廳堂瞧:“人呢?”余夜昇曉得他說的是夜鶯:“同以前認(rèn)識的一個(gè)小囝出去了?!庇嘁箷N見過,豆芽菜似的川娃,模樣倒還可以,就是膽小,畏畏縮縮躲在夜鶯身后,連回話,都要夜鶯替他重復(fù),自己根本是不敢出聲的。曹昌其拍余夜昇的背:“老弟你滿面春風(fēng),我看老方那套教的不錯吧?!?/br>余夜昇很服帖地笑,湊在曹昌其耳朵邊上說了幾句,逗得他哈哈大笑:“你啊你啊,下回定規(guī)要讓老方向你取取經(jīng),學(xué)學(xué)怎么馴鳥。”余府的客廳,曹昌其一身黑香云紗褂衫褂褲,袖口微卷坐在八仙桌旁,不穿警察服的時(shí)候,他遠(yuǎn)比斯文的余夜昇看上去更像是流氓頭子:“阿弟啊,最近不談了……”他朝余夜昇攤手,彌勒臉不樂,徒??嘞?,“真是積錢針挑土,錢財(cái)水流沙。”曲指在桌上叩,像抱怨,像念經(jīng),“你看看現(xiàn)在的滬西,頭面人背后數(shù)一數(shù),哪個(gè)沒有日本人撐腰,煙土行、鴉片館,哦,還有你那些街面生意,都是他們在搞壟斷,日子過的……艱難啊……”余夜昇的買賣確實(shí)受到波及,四明別墅一帶的洋樓,掛牌“東洋麗人”,實(shí)際上就是日本人開的妓院,還有影院舞廳和賭場,公然搭臺搶生意,魚叉街的收入大不如前。曹昌其成了傀儡警察,原來靠吃供養(yǎng),每日從各處收來的“保護(hù)”費(f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