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候才知道什么是真喜歡，你明白嗎？”

“我不明白?！敝x緣盯著他，擲地有聲地問道，“我也聽說過您的身世，您小時候被掌門撿回來當(dāng)做師弟帶大，青梅竹馬，感情甚篤，你又是怎樣知道自己對他的感情不是感激而是喜歡呢？他不也是這樣的人么？難道只是因為百年前，先遇到你的是他，把您撿回來、對您好的人是他，所以你就要一直留在他身邊，而枉顧自己真正的感情嗎？”

桑意被氣笑了：“你這個小同學(xué)說話還一套一套的，我今年已三百歲了，曉得輕重緩急。我同誰在一起是我自己慎重思慮的結(jié)果，你與我不同，你還這么小，該懂的許多事都還不懂，便來這樣巴巴地說一句喜歡，你不過是……不過是還沒分清感激與情愛。你聽我的，回去好好閉門思過，想明白了再來見我，我雖只是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藥修，但我?guī)熼T中人也絕不出此有悖倫常之事，你若要繼續(xù)當(dāng)我的徒弟，便好好收起你的心思。”

謝緣看著他：“我不?！?/br>
“你不什么？”桑意問。

“若是北斗仙宗不容師門相狎，那么我寧愿您不當(dāng)我是徒兒，不將我視為小輩。縱然您與我斷絕師徒關(guān)系，我也不會收斂我的心思，我喜歡您，從來都是?！敝x緣站得筆直，認(rèn)真地看著他的眼睛。

桑意握著茶杯的手抖了抖。仿佛被謝緣炙熱而不加掩飾的視線燙到了。他還沒來得及說什么話，謝緣卻放下了他剛剛幫他擦頭發(fā)的巾帕，整理了一下衣襟，出門走了。

“這些小零食是我學(xué)著做的，可能味道不太好，以前也沒學(xué)過做飯。您要吃就趕緊吃罷，再放幾天就壞了。那副彈珠棋盤最底下壓了走棋規(guī)則和棋譜，您愿意的話，無聊的時候當(dāng)消遣就夠了?！?/br>
桑意順著他的話音站起身來，追出去看，卻找不到少年人的身影了。他低頭看了看墻角，謝緣帶來的那把白底點墨江山的傘還在，外面雨沒有停，他剛剛喊謝緣過來沐浴換衣，到底還是白忙活一場。

他望著庭院外的方向，小小地嘀咕了一聲：“臭小子，瓜皮一個?！倍蠡氐轿輧?nèi)坐下，輕輕嘆了口氣。

這天離謝言鳳歌一行人回來的時間還有七八天，此后的時間里，謝緣再也沒有來桑意的小竹廬中找他。桑意把他以往送來的東西都打包了叫人送還回去，但謝緣照舊讓青鳥原封不動地送了過來。來來回回好多遍后，桑意也懶得管了，把那些東西都拿去了壓箱底，唯有那一大包小零食他不知道怎么辦，于是請了一位水靈根的師姐，請她凍了一塊冰，把剩下的零食都封好，放進(jìn)了他庭院后的溪流中。

也是謝緣來過這一回之后，他才發(fā)現(xiàn)，原來此前的一切并非他多想。這個小少年竟然真的喜歡上他了。對于這種事，他并沒有太多的處理經(jīng)驗，整個北斗宗的人都曉得他日后必定會要與謝言結(jié)契的，縱然有那么一兩個曾經(jīng)戀慕他的人，也從未宣之于口。

掌門內(nèi)室，有仙童敲門。

“代掌門，那個眉間有血色佛印的羅剎少年——”

“他又來了？”桑意把案上的東西整理了一遍，下意識地騰出了一個空間，將下巴擱在手臂上，他的聲音壓得有些模糊不清：“讓他回去罷，好好學(xué)習(xí)。到時候我再——”

“不是這個，代掌門。那個小子上回測出來是雜靈根，也沒有拜入師門。他近來也很安分，努力修習(xí)劍法與清心道，剛好就被玄明師尊遇見了，據(jù)說天資甚佳，現(xiàn)在玄明師尊準(zhǔn)備納他為徒弟，那個羅剎少年也愿意拜入玄明大人門下。拜師這件事是要記入山門宗冊的，如今掌門不在，要您幫忙打理一下，把那個少年寫入師門名譜。”

桑意楞了一下，低頭看了看仙童遞過來的小紙條。那上面只有玄明寫下的蒼勁有力的字跡，簡略說明了一下情況，并非申請，而是提點。玄明是桑意的大師叔伯，年老退隱深山，已經(jīng)許久沒收過徒弟了，論起輩分，整個北斗宗能與玄明比肩的唯有桑意與謝言的師父，也即上一任掌門。

“他倒是會找下家?！鄙Ｒ忄止镜馈Ｋ獗庾?，翻開師門族譜，照著抄寫了一遍，在玄明門下、與自己的姓名并排的空白處填上了謝緣的名字。

250：【喲，后悔啦？】

“不開心肯定還是有點不開心的，如果不是……的話，這個小瓜皮原來應(yīng)該是我的徒弟。不過，他現(xiàn)在能夠拜入玄明師伯門下也挺好的，至少不耽誤他。”桑意有點惆悵，摸了摸那個名字后，又發(fā)了一會兒呆。想起少年人那副認(rèn)真、充滿了壓迫力的眼神，那陣熟悉的心悸感再度涌上心頭，好一會兒才消退，消退之后心中空空，又好像有哪一塊東西被人偷走了，有些憋悶。

他還在絮絮叨叨地念：“這個小臭瓜皮，動作還挺利落……”最后聲音越來越小，只剩下落筆后沙沙的響聲。最后是紙張翻動的聲音。桑意站起身來，準(zhǔn)備找剛剛那個仙童，卻發(fā)現(xiàn)那仙童已經(jīng)不知去了何處。他四下找了一圈兒，推門出去，預(yù)備叫人過來，沒想到門一打開就遇見了謝緣。謝緣立在大殿外，雙手揣在懷中，一雙眼冷靜地看著他。

桑意幾天沒見他，覺得這小少年好像又長高了不少，看起來卻像是比以往更加沉默了。像是孤零零戳在地上的一柄鋒利的劍，在外人面前鋒芒畢露，卻在他眼前收斂如初。

桑意猶豫了一下，伸手將那份師門族譜遞了過去：“剛好你在這里，那便直接拿回去罷?！?/br>
謝緣沒有伸手接，他立在那兒，看著他問道：“你知不知道我如何能拜入玄明天尊座下？”

桑意微微一怔。

謝緣接著道：“你的師父玄清天尊在閉關(guān)，我只能找到玄明天尊。他是個很好的老人，一眼看出我的根骨，問我愿不愿意去他座下修行?！?/br>
桑意撓頭：“啊，那個，師伯他人很好的，就是偶爾脾氣有點臭，你跟著他不錯的，也不會像在我這里一樣，名不正言不順，也學(xué)不了什么東西?！?/br>
“名不正言不順，因為你還沒有從玄清天尊那兒出師，所以收不了徒弟。而且，你總是將我當(dāng)成徒弟，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總是讓我不要這樣不要那樣，也不愿動動腦筋想我們的事。我不想你這樣?！敝x緣上前一步，微微偏過頭來看他，“以后按輩分來，玄清天尊與玄明天尊是師兄弟，你在玄清門下，我往后在玄明門下，我們便也是師兄弟，從今以后你我平輩，我可以光明正大地追求你?！?/br>
桑意：“……”

他睜大眼睛，謝緣唇邊掛上一絲微笑，一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他。

桑意一時語塞，低頭急匆匆地把冊頁遞了過去，右手卻在觸及到謝緣手指的那一瞬間被握住了，衣袖也被一并抓住了，拉了過去。謝緣一下子湊得與他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