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帶著nongnong苦澀味道的笑容綻開之后，隨風(fēng)飄來的不是無奈，而是勃勃的英氣與斗志。

凈涪佛身看見，心里已經(jīng)猜到了張劉氏的最終選擇。

張劉氏合掌躬身，深深拜了下去，“多謝比丘指點，我知道怎么做了。”

凈涪佛身微微點頭，將這個道謝承了下來。

畢竟是保存著第二十六片的有緣人，先前那一番問答，不說能不能稍稍了結(jié)雙方之間的因果，便是不能，也多少能夠襄助她真正窺見自己的所愿，給后續(xù)凈涪佛身替她了卻因果布下決定性的鋪墊。

張劉氏起身后，垂眼恭敬請問道：“比丘可要隨小婦人在此間到處走走？”

說是到處走走，其實是張劉氏是在請凈涪佛身去尋那一片落在她這里的。

凈涪佛身自然是贊成的，他站起身來，對著張劉氏點了點頭，“勞煩女檀越?！?/br>
張劉氏又是躬身一拜，起身領(lǐng)著凈涪佛身客廳、屋舍、繡房到處轉(zhuǎn)。

看她那盡心盡力的模樣，凈涪佛身相信如果他在前頭的那些地方找不到那片，怕是這個張劉氏能將他帶入她的內(nèi)間里去。

要知道，閨房自來都是女子的私密之地，而閨房中最隱蔽最重要的，當(dāng)屬內(nèi)室。女子閨房里的內(nèi)室，別說是凈涪佛身這樣頭一次見面的成年男子，就算是她的父親兄弟，也是輕易不能踏入的。

能光明正大地入了女子內(nèi)室的，也就只有她的夫郎而已。

哪怕凈涪佛身是一個僧人，有清規(guī)戒律條條約束，外人也能信任得了他，不會輕易拿這樣的事情說嘴，可凈涪佛身自己不是很情愿往里走一趟啊。

不過他也不用做到那一步，張劉氏才剛領(lǐng)著凈涪佛身走近她的繡房，凈涪佛身就轉(zhuǎn)了目光，望定繡房左近的那一間小屋。

張劉氏注意到凈涪佛身的目光，順著他的視線望去，見得那間小屋，臉上忽然升起了一片紅暈。

是羞的，但不是羞怯，而是羞愧。

凈涪佛身知道那間小屋是用來干什么的，但他沒明說，只是又將目光轉(zhuǎn)了回來看著張劉氏。

張劉氏臉上的紅暈止不住地加深。她咬了咬牙，卻沒有直接領(lǐng)凈涪佛身過去，而是先問了他一句，“凈涪師父，是在那里嗎？”

凈涪佛身點頭應(yīng)道，“應(yīng)該是在那里?！?/br>
張劉氏當(dāng)先往前邁了出去，“那請凈涪師父隨小婦人來?！?/br>
她幾步走到那間小屋門前，伸手就探入衣裳里去掏鑰匙。

鎖匙掏得不慢，但張劉氏將手中拿著的鎖匙遞送到門鎖前的時候，手卻是抖的。

正因為她的手抖得厲害，這一把每日里都被她打開又仔細(xì)鎖好的門鎖輕易地拒絕了她，叫她手上拿著的鎖匙怎么都插不到鎖眼里去。

凈涪佛身還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沒有催促她。

好一會兒之后，鎖匙終于插入了被它拒絕好幾次的鎖眼。

好不容易成功將鎖匙插入鎖眼，張劉氏的手頓了一頓，緩和得一回后，才再次伸手去擰動鎖匙、門鎖，一下將門鎖給打開了。

她輕輕巧巧地用力一推，門扉悄然無聲地滑開，露出了屋內(nèi)的種種情形。

這間屋子面積不大，甚至說得上小?？删褪沁@樣的一間小屋，內(nèi)里卻收拾得格外干凈仔細(xì)。小屋中以整潔的帳幔劃分層次，割裂空間。而被遮掩在重重帳幔的最深處，那大吉的方位上設(shè)了一個佛案，佛案上立有一尊高大的木佛。

那木佛的材質(zhì)和雕工都頗看得過眼，看來張劉氏為著這一間小屋，是真的狠花費了一番心思的。

有了這一尊佛像，這屋里其他的東西便是很不講究，只要沒有特意褻瀆，都是能揭過去的?？蓮垊⑹线€是為了這間小屋花費了大心思，處處精心布置，周到且齊全。

凈涪佛身跟在張劉氏身后入屋，看了帳幔后頭供奉著的那尊木佛，合掌低頭，躬身拜了一拜。

起得身后，他視線輕盈一轉(zhuǎn)，望定此時正被張劉氏拿定的那一個燈油油壺。

張劉氏根本無有所覺，她雙手拿定那個燈油油壺，低頭小心地注視著供奉在佛前的那盞盞油燈，極其認(rèn)真且仔細(xì)給它們一個一個地添補(bǔ)上燈油。

半點未曾怠慢。

也始終沒有過不耐。

她就那樣提著油壺，一盞盞油燈地走過，看著油燈里的燈油無聲泛起輕微漣漪，又慢慢地平靜下來。

凈涪佛身又等了一會。

到得供奉在佛前的油燈燈盞添滿燈油，幾乎已經(jīng)將凈涪佛身忘在腦后的張劉氏轉(zhuǎn)眼看著那盈盈亮著油燈，下意識地笑了起來。

那笑容滿足且安詳，哪怕張劉氏臉上寫著歲月與世事留下的痕跡，早已不復(fù)年少時候的青春嫵媚，也還是相當(dāng)?shù)馁p心悅目。

張劉氏笑完，才想要將手中的油壺放下，忽然想起了凈涪佛身來，身體不自然地僵了一瞬。然而她的頭卻盡力轉(zhuǎn)了回頭，對著凈涪佛身的方向垂了下去。

“凈……凈涪師父……”

就在張劉氏心中忐忑的時候，凈涪佛身笑了一下，抬手一指張劉氏還拿在手里的那個油壺，問道：“女檀越，可以將你手里的那個油壺遞給我看一看嗎？”

油壺？

明明張劉氏一下子都沒能理解理解凈涪佛身的話，可她的手還是自動自發(fā)地將油壺向凈涪佛身遞了過去。

凈涪佛身合掌微微探身拜了一拜，雙手將那個油壺接了過來。

看到凈涪佛身擺出來的這個姿態(tài)，張劉氏仿佛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她臉皮子緊了一緊，目光驚詫地落在那一只其實再普通平凡不過的油壺，心中升起一個念頭。

所以，的一部分就在這個油壺里？

油壺……

油壺里除了壺身里裝著的油，就只剩下油壺本身，那……會在哪里？

它怎么會在油壺里？

張劉氏的腦海里一下子閃過了許多個想法，但不論哪一個，都沒有懷疑凈涪佛身說謊欺騙她的。

凈涪佛身接過油壺，只是看了一眼，便隨手從那油壺長嘴上一拉，拆下一截壺嘴來。

金色的佛光蒙蒙升起。

佛光之中，那一截壺嘴慢慢變化，待到最后，化作一片柔軟潔白的紙張。

第661章了結(jié)

張劉氏幾乎不敢相信她自己的眼睛。

她看到了什么？她每日里慣常給佛前油燈添油的油壺那一截幾乎已經(jīng)被素油染去了顏色的壺嘴，竟然在她的面前，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變成了一片柔軟潔白的紙張！

可是她再不愿相信，事實也是事實，并不因她而更易本質(zhì)。

更何況，現(xiàn)在正拿著那片紙張的人，可是妙音寺的凈涪比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