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憂來到了陸萬劫所住的地方,那是一間獨門獨院的四合院,院墻被炮彈轟掉一半,院內(nèi)有一口水缸,一棵丑陋的石榴樹,地面清掃的很干凈,屋子里涼爽整潔,陳設(shè)古色古香。無憂四處轉(zhuǎn)悠了一圈,來到了陸萬劫的臥室,見床上被褥整潔,床頭只有一塊涼席枕。旁邊桌子上放著茶杯、簽字筆、煙灰缸等物。無憂故作驚訝地看他一眼:你還是一個人???陸萬劫洗了一個梨子,塞到他嘴里,說道:廢話,我不是一個人,難道是一條狗嗎?無憂紅著臉笑了。兩人在屋子里說了一會兒閑話,一個瘦瘦黃黃的中年男人走進來,向兩人打了個招呼,他知道無憂是陸萬劫的弟弟,只是不知道叫什么,于是稱呼小陸。他是來跟陸萬劫說,晚飯已經(jīng)準備好了。陸萬劫吩咐他把飯桌支在屋內(nèi),那人答應(yīng)了一聲,就出去了。無憂問他:這人是誰?我的副官。陸萬劫隨口說。無憂哦了一聲,沒有再說什么。副官將飯桌支在屋內(nèi),擺放好碗筷,恭恭敬敬地出去了。兩人坐在小飯桌前,陸萬劫給他盛了一碗蔬菜湯,放到他面前,說道:軍隊條件很苦,你將就一下。無憂只覺得一路顛簸很辛苦,在衣食上倒是不怎么挑剔。他餓了一路,抄起筷子往嘴里扒拉飯菜。陸萬劫見他吃得香甜,心里覺得很高興。吃過飯后,副官進來收拾桌子,又從外面拿進來一個小木籠子,里面有一個毛茸茸的黃色團子。無憂怔了一下:是老鼠嗎?副官忙解釋:是松樹,偵察連的幾個人在山里抓到的,給小陸弟弟拿來解悶。無憂提著籠子上的吊環(huán),果然看見了一大束蓬松毛絨的大尾巴,他玩心大起,把籠子放到桌子上,找了一把花生,樂呵呵地往籠子里丟。那邊副官將屋子收拾干凈,又問跟陸萬劫說,洗澡水在隔壁放好了。陸萬劫擺擺手叫他出去,無憂低頭擺弄花生,隨口問:焦青今天怎么沒來伺候?副官回答道:他回通訊部了,說是那邊挺忙話未說完,他驟然看見陸萬劫臉色黑了下來,忙剎住口,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只好悄沒聲息地溜走。陸萬劫關(guān)上房門,轉(zhuǎn)過臉偷偷看無憂,見無憂面色平靜自顧自地逗弄松鼠,不由得心中惴惴,他故作鎮(zhèn)定地走到無憂身邊,搬了一張椅子,靠著無憂坐下,閑閑地開口:你是幾時入伍的?在軍隊里都做什么,有沒有被老兵欺負?鐵衣和無心知道你來嗎?無憂垂下眼瞼,嘴唇抿緊,這才顯出一點怒容,他開口道:干嘛騙我?陸萬劫心里一咯噔,他從未見無憂如此動怒,當下將自己如何收留焦青,又將其調(diào)走,后來又因為人手不足而臨時將其調(diào)來,老老實實講了一遍。他還不至于腦子發(fā)昏,把他和焦青那點事兒講出來,只是說:起先我的副官是焦湖,焦湖死了后,才來了焦青,你叫我把他調(diào)走,我可是照辦的,只不過軍營里人手不足,他偶爾也會來我這邊做點雜務(wù)。無憂聽他解釋的清清楚楚,臉色才稍稍轉(zhuǎn)圜,停了一會兒又說:我瞧他語氣神態(tài),好像也是喜歡喜歡男人的。陸萬劫不愿意談?wù)撨@個話題,便不耐煩地說:提他做什么,我們?nèi)ハ丛琛?/br>無憂凝視著他的臉頰,目光沉穩(wěn)澄澈,停了一會兒說:你跟他,沒有發(fā)生什么吧?沒有。陸萬劫說。無憂這才笑起來,身體微微前傾,倒在陸萬劫的肩膀上:嗯,那就好。兩人沐浴過后,一起回臥室休息。第二天上午,無憂迷迷糊糊之際,聽見轟轟隆隆的打雷聲,四面八方地傳過來,他避無可避,只好把腦袋緊緊地塞到枕頭里。過了很久,他不情愿地從床上坐起來,只覺得身下的床微微晃動,屋頂?shù)牡鯚衾K也在搖擺,掉下來幾縷灰塵。周圍的打雷聲此起彼伏,窗戶外面卻是明媚的好天氣。他大為疑惑,慢吞吞地披上衣服,坐在床邊穿襪子。院子里的勤務(wù)兵正在擦拭槍支,聽見他醒了,忙端進來一盆涼水,又問他要吃東西嗎,廚房只有放涼的蘿卜糕。無憂撓撓頭發(fā),隨口問:外面放炮仗嗎?放啥子炮仗?。壳趧?wù)兵瞪圓了眼睛,笑道:有一大群活尸從北方來,我們這邊正投放燃燒彈呢。無憂也聽說過活尸潮的恐怖,他有些擔憂,又有些好奇,想跑出去看看,那勤務(wù)兵說:活尸群距離咱們這里一百多里,看是看不見的,你站在門口,能看見轟炸機和遠遠的火苗。無憂跑出去,果然看見遠處天地交接的地方,升起一大片赤色火焰,宛如地火似的熊熊燃燒,天空中盤旋著灰色的轟炸機,空氣里微微傳來一股惡心的臭味,成片成片的灰色余燼飄落下來,宛如雪花似的,在黑色的地面上鋪了一層。無憂過了一會兒才意識到,臭味是尸臭,灰燼是那些活尸的骨灰。他心里驟然覺得不舒服,有點后悔來到這里了。他拿起一把掃帚,慢慢清掃院子。門口不時傳來士兵整齊走過的聲音,以及運輸車駛過的引擎聲。無憂兩手拿著竹筒制的掃帚柄,若有所思地望著空氣里的塵埃,他驟然轉(zhuǎn)身,看見院門口正中央,站著一個全副武裝的士兵。無憂認出來是焦青。兩人靜靜地對視了片刻,卻沒有什么話可說。焦青漠然轉(zhuǎn)過臉,邁著端正地步子離開。無憂則繼續(xù)低頭掃地。他們兩個人都能感覺到對方的惡意。中午的時候,勤務(wù)兵和無憂坐在屋子里的小方桌上,吃稀飯和蘿卜糕,部隊里是供應(yīng)rou食的,只不過這會兒沒人吃得下。無憂一邊吃東西,一邊在柜子桌椅之間尋覓,他養(yǎng)的松鼠昨天夜里從籠子的縫隙里溜走了,他有些不死心地四處尋找。正在焦躁時,外面?zhèn)鱽碚ɡ姿频囊宦暫埃何一貋砹?。接著是咚咚的腳步聲。勤務(wù)兵放下食物,笑道:是將軍回來了。陸萬劫滿身塵土血污,臉上黑漆漆的,唯有一雙眸子清澈透亮,他剛踏進院子,就開始摘帽子,解紐扣,扔軍刺,走到院子正中央的時候,渾身上下只剩一條迷彩褲了。勤務(wù)兵打來一大盆涼水,放在井臺上,陸萬劫嘩啦嘩啦地洗臉洗頭,最后將水呼啦一下澆到身上,像一只獅子似的抖抖渾身的毛,精神奕奕地走進屋子里。無憂一只手拿著糕點,目瞪口呆地看著陸萬劫,待他走進時,才抓起旁邊的一塊毛巾遞給他。無憂早知道軍營里生活習慣粗野,沒什么拘束,這會兒只好見怪不怪了。勤務(wù)兵給他端來米飯和菜,識趣地離開了。陸萬劫吃飯之前,先問無憂:睡得習慣嗎?早上幾點醒的?無憂坐在他身邊,慢慢跟他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