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的城主寶座上強行擠入了兩名男子。

單薄瘦弱的狐王被自己高大威武的“新娘”摟了會兒，便再也忍耐不住，站起身，也不多說廢話，開門見山道：“諸位，自數(shù)年前雷池一役，靈山便與我族生了嫌隙。今日趁著諸位都在場，我便要將話說清楚了?！?/br>
說清楚？

隱匿在暗處的蛟發(fā)出一聲嗤笑，對金龍道：“怎么才閉了幾年關(guān)，外面就全是這一樁事了？”

他看著端坐在身旁的金龍，斟了杯酒。酒液流入玉杯中，隨著手腕的動作微微晃動，然后遞到金龍跟前。

“蠢龍，發(fā)什么呆，快接著啊?！?/br>
金龍接過酒杯，便看到蛟轉(zhuǎn)頭又給自己也斟了杯酒。

兩指可握的酒杯被送入垂紗之下，笠帽揚起些許，很快，一個空酒杯被送了出來。

也不知道頂著蛟首到底是怎么喝酒的……

“我這位新夫人，久居穹山不問世事，那些靈山的龍族卻不問緣由大打出手。穹山雖然是蛟的地盤，但并非所有待在穹山的妖怪都是蛟宮的人?！?/br>
狐其臉上笑意漸收，看向霸占著自己主座的男人。

眼波流轉(zhuǎn)間，將對方看得一愣一愣。

他勾起唇道：“阿穹，正是我從龍族口中救下的?！?/br>
男人露出迷茫的神色。

狐其揚聲道：“魔蛟在時，常以武力威懾，的確做過不少食龍吞妖的行徑。可那都是他一人所為，與蛟宮上千小妖有何關(guān)聯(lián)？靈山尋不到正主，就將過錯推到我們頭上，我雖修煉未有大成，但也無法再三忍讓?！?/br>
這是將自己同他撇得干干凈凈了啊……

蛟不動聲色，聽著狐其洋洋灑灑又說了一通，話里話外大抵透露著兩個意思：魔蛟獨斷專行，龍族故意挑釁。

而他狐其，最為無辜。

狐王冷聲道：“今日我便借著這結(jié)親宴，與靈山龍族劃清界限。從今往后，但凡是我狐其的地盤，任何龍族不得踏入！”

聚方城地處中心，此言一出，便是雙方徹底撕破臉皮了。

臺下眾妖議論聲越來越響，在狐王的煽動下，群情變得激動。

斜刺里忽然沖出一名少年，朗聲道：“什么時候聚方城成了你的地盤了？我怎么記得這兒的城主是條魔蛟？”

狐王淡淡道：“聚方城早就易主了。”

少年故意問：“是你將他殺了？”

“我殺不了他，他自己身遭不測，還連累我等平白遭了龍族報復(fù)?！?/br>
“你之前是魔蛟的下屬，之后又是聚方城的城主。既要繼承舊主的好處，又不想擔(dān)舊主的壞處，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少年一身青衫，眉目飛揚，越過眾妖仰頭質(zhì)問臺上的狐王：“何況未見蛟的尸體，指不定他就藏在這里療傷呢。”

狐其瞇起眼，正欲發(fā)作，冷不防被拽到后頭，身前光線一暗，他那位魁梧的“新夫人”已經(jīng)沖了出去，將他擋在身后，沖著少年發(fā)出類似獸類的呼和聲。

狐王臉上浮出一抹不悅，但很快被笑容掩藏：“阿穹，退下。”

阿穹滿臉都是不認(rèn)同，但還是退開了半步。

狐其道：“這便是我要說的另一件事了?！?/br>
少年抱著雙臂，好整以暇地等著他說下去。

狐其沉默了片刻，才悵然道：“魔蛟已經(jīng)身隕?！?/br>
少年皺眉：“你親眼見到的？”

狐王搖搖頭：“當(dāng)日他與金龍一戰(zhàn)，恰逢雷池難得一見的雷暴，又有強敵相對，即便不死也會重傷，這幾年我也曾派人尋找，期間聽聞他現(xiàn)身深淵，不過也沒有真正確認(rèn)。他獨來獨往慣了，身邊無人相伴，自然是死了?！?/br>
少年好笑道：“說了半天，不還是下落不明嗎？”

狐其道：“蛟宮人心四散，我與其他幾位妖王商定，十日之后，選出新主，除卻靈山，所有同道皆可參加?！?/br>
眾妖嘩然。

魔蛟在時，手下聚攏了一批大妖。

這些大妖原本盤踞一方，實力不弱，后來敗給了蛟，歸順表忠；魔蛟死后，這群大妖誰也不服，紛紛奪回自己曾經(jīng)的領(lǐng)地……但并沒有要選出新主的跡象。

狐其意味深長道：“不管他有沒有死，總歸是回不來了。”

無論是真的身隕天地間，還是茍延殘喘，蛟宮都不會再有他的位置了。

金龍瞧著一旁悶不做聲的蛟，蛟首隱在垂紗下，也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應(yīng)該不會太高興。他斟酌著開口：“那條小青龍看來是打贏了?！?/br>
幾日前在山頂?shù)幕鞈?zhàn)，原本以為會是平局，但看少年跳脫活潑的模樣，想來沒有輸。

蛟沒有理會，轉(zhuǎn)頭望著金龍沉默了很久。

金龍：“……”

蛟問：“你可知道我為什么要來這里？”

金龍：“為何？”

蛟指著臺上的聚方城主人，目光卻如有實質(zhì)地落在金龍身上：“若我告訴你，他口中的魔蛟與我們有莫大淵源，你會替他報仇嗎？”

金龍道：“天道自有定數(shù)，我要不要替他報仇，得先看淵源是否足夠深?！?/br>
——即便淵源再深，有時還要看更多的東西。

他是不會放任蛟再像以往那樣任意殘殺了。

他問：“小淵，你真不是魔蛟？”

蛟毫無猶豫地回道：“當(dāng)然不是。雖然那狐貍滿嘴謊話，但有一點說得沒錯，這世上確實再沒有魔蛟了?！?/br>
金龍：“……什么？”

“他受了很重的傷，不是傷在皮rou，而是這里?！彬陨斐鍪种?，輕點在金龍的腦袋，幽幽道：“他至今都不記得自己是誰，因何受傷？甚至仇人就在面前也無知無覺。”

金龍隱約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蛟欺身湊到金龍耳邊，壓低聲音緩緩道：“說到底我只是條普通的黑蛟，可你不同，雷池的劫雷并沒有讓你受多大的傷，還讓你因緣化龍……所以，你明白了嗎？”

他停頓了片刻，似乎在給金龍騰出消化的時間，過了會兒才幽幽開口。

“這世上不會再有什么魔蛟了，因為……他已經(jīng)脫去蛟身，化身為龍了?！?/br>
“……”

金龍?zhí)幾儾惑@的臉上難得出現(xiàn)了怔愣，他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