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到自己說了什么，還在罵罵咧咧。

年安卻是不再管什么場所不對，忍不忍的事情，一步跨到她面前，拽著她的手腕，居高臨下地睥睨她：“宓家老爺子弄死我，什么意思？”

年太太滿是淚痕的臉色驟然一變，她眼神下意識閃躲起來，繼而開始猛烈掙扎，邊喊邊罵，也許是意識到自己說錯話的緣故，連哭都忘了，就著急著擺脫年安的桎梏，一急切，嘴就又開始罵罵咧咧，不經(jīng)大腦什么話都往外蹦。

“放開我、放開我！我不想看到你！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我的函函現(xiàn)在被關(guān)在那不見天日的鬼地方！你怎么還有臉出現(xiàn)在我面前，你這個賤人生的雜種，你和你媽都不得好死——”

“啪——”

那位保姆見狀，怒氣橫生，妄圖斥責(zé)年安，奈何抬頭對上年安的目光，生生嚇得她一哆嗦，所有的話都重新咽回肚子里。

年安眸色森冷，眼中滿是狠戾地望著年太太，后者被他一巴掌扇倒在地，“你真以為我不會動手？”

年太太捂著臉，目眥盡裂：“你……你敢打我？”

年安居高臨下地睥睨她：“把你嘴巴放干凈點，什么話該說，什么不該說，打你算輕的?！?/br>
年太太呆若木雞，片刻，臉上的火辣蔓延，拽回了她的意識，登時直接坐在地上啕哭，要死要活，嘴里還罵罵咧咧，嘴臉像極了窮山惡水地的無賴刁婦。

興許是聲音太大的緣故，吸引來了過路旁觀者的圍觀，年安頭痛欲裂，幾欲沒空去管自己被人看了笑話，幸虧這時一位護(hù)士聞聲而來，才終于阻止了這場鬧劇。

年太太在被扶起來的剎那，突然猛地朝年安方向邁去，用力推了他一把，年安毫無征兆被她推的不受控制往后退了幾步，小腿磕到旁邊椅子的扶手，疼的他直接皺起眉頭。

他心中怒火攀升，眸色卻盡是一片冷意，手術(shù)室的門倏然打開，只見醫(yī)生從里頭度步出來，神色疲倦且沉重地說：“我們盡力了?！?/br>
人死如燈滅，無論是轟轟烈烈還是悄無聲息，到最后一刻，從活人嘴里吐出的，無非是那么幾句蒼白簡意的話。

短短五個字，囊括了一條生命的結(jié)局。

年安耳朵嗡鳴一陣，醫(yī)生何時走的都沒注意，一股不真實的感覺油然而生，從腳底蔓延而上，順著脊椎攀爬至大腦，摳住中樞神經(jīng)，將他整個人釘在原地，一動不動。

片刻，不知過了多久，耳邊驚雷炸開一聲尖銳的嚎啕，震地他渾身一顫，終于從那九霄云外的虛空中，拽回了現(xiàn)實。

年父大抵來說，應(yīng)該算是被氣死的。被年太太。

自從半年前年安從年父手里搶奪到年氏的掌控權(quán)后，他脾性便愈發(fā)古怪，尤其在日復(fù)一日的蹉跎里，慢慢意識到自己的確失去年氏后，更是日日郁郁寡歡。

他先前本身就有疾病在身，心中帶結(jié)噎了半年，喜怒哀樂捉摸不定，年太太又因為年函鋃鐺入獄的事天天以淚洗面，導(dǎo)致整個年家?guī)缀跆焯於枷菰跓o盡的爭吵之中。

這樣的日子度日如年的持續(xù)了半年之久，終于在和年太太的又一場爭吵中，徹底激發(fā)，最終一口氣沒提上來，直接哽倒在地。

年父被推出來后，年太太整個人幾乎是爬到對方病床邊，顫抖著手掀開了白布，露出那張看起來什么都沒變化的面孔，年安站在旁邊，靜靜凝視，他仿佛成了一幢無心無感的冷漠雕塑，眸色平靜如水，無法從他臉上窺得半點悲傷之色。

哪怕眼前這個失去呼吸的人是他的親生父親。

恍惚間，年安忽然記起自己也是在鬼門關(guān)里走過一遭的人，可惜他當(dāng)初是墜崖而亡，不像年父這邊走的完整，恐怕身體是血rou模糊吧。

按照規(guī)矩，是不能停留太久的，因此哪怕年太太再哭的再撕心裂肺，護(hù)士依然重新將年父了無生氣的臉重新蓋上，留下些許褶皺，也沒來得及掖平，便匆匆推走。

年安自始至終都只是站在旁邊，無動于衷，若這時有人仔細(xì)看，會發(fā)現(xiàn)他雙目并無焦距，整個人都是游離的。

直到耳邊的哭聲漸漸消去，年安才慢慢緩過神，他垂眼看向癱坐在地的年太太，忽然沒了說話的力氣，抬步離開了手術(shù)室，走進(jìn)樓道，打開窗戶，任由冷風(fēng)灌入，他動作有條不紊地點起一根煙，咬在嘴邊，重重抽了一口。

手機(jī)倏地響起，年安緩了好片刻，才從口袋里掏出手機(jī)，結(jié)果一個不穩(wěn)，直接啪嗒一聲摔落在地，俯身去撿的時候，才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居然在發(fā)抖。

他咽了咽口水，接起，對面響起宓時晏急切的聲音：“你在哪兒？”

年安張了張嘴，良久，清冷嘶啞的聲音里，帶有明顯的顫抖：“醫(yī)院?！?/br>
宓時晏剛下飛機(jī)，又一路風(fēng)塵仆仆地趕到醫(yī)院，心急如焚一通亂找后，終于在一處樓道里發(fā)現(xiàn)了年安，而他身邊的垃圾桶上方的煙灰缸，已經(jīng)多添了好幾根抽完的煙嘴，整個樓道里繚繞著二手煙，他張嘴想斥責(zé)，可見年安此時的模樣，愣是半個字都吐不出。

“我昨晚下飛機(jī)直接回家，太累所以就睡了，手機(jī)靜音沒接到你電話?！蹦臧舱Z氣平緩，聽不出半點波動，如同平常在說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日常，他靠在墻上，沒帶眼鏡，黑發(fā)垂在兩側(cè)，透出一股清冷的美，“這么著急就過來，你是那邊沒事干了嗎？”

宓時晏走近他，伸手在他額發(fā)處捋了下，小心翼翼道：“你怎么了？”

年安默了片刻，咬著煙狠狠抽了一口，才順著煙霧，語氣平靜地吐出四個字：“我爸死了。”

宓時晏瞳孔驟然縮了下，也不知是年安說的太過平靜的緣故，導(dǎo)致他只是震了這么一瞬，便很快回過神，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都說不出。

從小到大，只有別人討好他，從來沒對誰說過安慰的話，眼下書到用時方恨少，搜腸刮肚，也想不出半個字能用來安慰年安的。

雖然年安這副模樣，看著好像無需人安慰。

年安正欲說他沒事，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被擁進(jìn)一個溫暖干燥的懷抱，手里還沒來得及彈掉的煙灰直接掉落在宓時晏的衣服上，灰色的煙灰立刻在黑色的呢子大衣上鋪開，分外明顯。

“對不起。”宓時晏突然啞聲道。

年安失笑：“與你無關(guān)，你說什么對不起？”

對不起什么呢？當(dāng)然是對不起沒有早點來，沒有早點陪在對方身邊。

“現(xiàn)在沒有別人，”宓時晏摟進(jìn)年安，恨不得把他揉進(jìn)自己身體里，才好用自己身體的溫度暖和對方，“只有我在?！?/br>
短短八個字，像一把鋒銳的匕首，宓時晏準(zhǔn)確無誤的尋到弱點，不作猶豫，干脆利落地捅進(jìn)年安心底最深處，刀面刮破最后那條繃緊極致的弦，剎那間，所有的平靜與若無其事，一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