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說出紅繩的事情，但幾個人所處的位置，相距不會超過５米，這時候開口說什么，或是走到一旁說什么，是不可能不被發(fā)現(xiàn)的。裴印蕭握著蘇堯的手緊了緊，然后朝后按下，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除了王尹夏，還有人死了嗎？”開口的是梁一衡，他見沒人回答，又略帶嘲諷地補(bǔ)充道：“我是說，還有人承認(rèn)自己死了嗎？”

鄒意沉聲問道：“你這話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绷阂缓饨拥煤芸?，給人感覺就算鄒意不回答，他也已經(jīng)憋不住要把話講出來了。“司機(jī)說得還不夠清楚嗎？難道你在路上撿到錢，是因為不喜歡才交給警察，而不是因為不交要負(fù)責(zé)任？”

蘇堯向趙詩云投去眼神，后者應(yīng)該已經(jīng)默認(rèn)了梁一衡的說法，雖然表情有些難看，但并沒有反駁他的意愿。

梁一衡左看看右看看，站到了李千航面前。李千航有些憤怒地揪住他的衣領(lǐng)，正要開口，被梁一衡打斷?！袄侠睿揖兔髡f了吧。我和趙詩云，我們兩個人，都不承認(rèn)自己死了。我問你，你認(rèn)嗎？你死了嗎？”

李千航一把推開他，有些猶豫地看向鄒意，“我……我不太記得，我覺得我沒死?！?/br>
鄒意蹙眉，似乎想從他的表情和言語里看出什么來。最后，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讓她篤定地說出了“我也不承認(rèn)?！?，梁一衡嗤笑，又走到了蘇堯他們面前。

裴印蕭死拽了蘇堯好幾下，但蘇堯沒有理會他的阻攔，直視著梁一衡的眼睛回答道：“沒錯，我確實有自己死亡的印象。不過有兩件事我要強(qiáng)調(diào)，第一，那種死亡印象到底是不是代表真正的死亡，還沒人知道。第二，不管第一條結(jié)果如何，我代表我自己，只想找到真正活著的那兩個人，讓他們繼續(xù)活著?！?/br>
“偉大?！绷阂缓夤恼乒牡煤?，表情也猙獰起來，“那你記得要投我一票，因為我好像，真，沒，死?！?/br>
“死不死你說了不算?！碧K堯越過梁一衡，走到了王尹夏旁邊。

王尹夏已經(jīng)放過倒刺，開始啃起了指甲，見蘇堯過來，吐掉了剛咬下的一點指甲，“我說了也不算。”

“你能告訴我你是怎么死的嗎？死亡的過程……”

“沒什么過程?！蓖跻谋尺^身去，不想搭理他，“死了就是死了，人怎么會有死前的記憶？你要是不想爭，可以跟我一起看戲，不然的話，還不如先想想為什么……”

“淹上來了。”樓梯邊，鄒意和李千航正朝下看。不知不覺中，血浪已經(jīng)快要淹沒整個４樓，而他們與血浪共處一室的時間太久，竟然都感覺不到腥味加重了。

“為什么我們還在醫(yī)院里。”不知道什么時候，裴印蕭已經(jīng)走到了蘇堯背后，但他沒有靠近蘇堯，而是背對著他。“也許我們一直在躲避的這個東西，才是去往下一個世界的入口?！?/br>
“你是說我們要跳……”蘇堯轉(zhuǎn)過來，正要跟裴印蕭說話，裴印蕭卻無視了他，徑直走到樓梯邊。

看來是生氣了。

王尹夏快步走到樓梯邊，蹲下來用手去碰那血浪。她的半個手掌沒入其中，卻還是能完完整整地抽出來，不僅如此，那粘稠的血液也并沒有沾到她的手。蘇堯突然覺得眼前一陣眩暈，這個場景，他剛剛才目睹過，是抱他踩過血浪的裴印蕭。如果王尹夏說的都是真的，那么裴印蕭的死也是板上釘釘了。

他再次走到裴印蕭身邊，雖然裴印蕭仗著一些身高優(yōu)勢，始終保持著不與他眼神交匯，但蘇堯硬是從背后扒拉到他身上，踮起腳，把下巴掛在裴印蕭的肩膀上，“你別跟我生氣，好不好？我不能昧著良心活，你肯定也是這樣想的，不是嗎？”

“你就知道你真的死了？”裴印蕭伸手戳了戳蘇堯的咯吱窩，蘇堯怕癢，整個人縮了一下，從裴印蕭身上掉了下去。

“我都忍著沒說……”蘇堯貼近裴印蕭的耳朵，“紅繩的事?！?/br>
“蘇堯，你的腦袋也變成豬的腦袋了?！迸嵊∈捛昧饲盟念~頭，“活人不知道自己活著，死人卻知道自己死了，這種事情，別人告訴你，你就照單全收？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你關(guān)于生死的記憶就一定是真的嗎？如果你自己就是活著的２個人之一，卻被人安上了假的記憶，讓你甘愿送死，你又要怎么辦？”

蘇堯終于能對上他的眼睛。“石碑讓我們自己選，又怎么會給誰特殊的權(quán)限，還能篡改記憶的？”

“那可未必?！迸嵊∈捓咸K堯，“走吧，他們要跳了。”

“不是，你怎么跳？你剛才踩上去的時候，不是根本就跟它接觸不到嗎？你說你跳過一次也是騙我的吧！”血浪開始吞噬５樓，蘇堯看到王尹夏還蹲在那里，玩得更加起勁了。

梁一衡和趙詩云在看他們，一邊看一邊竊竊私語。裴印蕭便壓低聲音，拉過蘇堯，湊在他耳邊說：“不只是血浪而已，這里所有的東西，都不會攻擊我們已經(jīng)知道自己死了的人?！?/br>
“你是怎么知道自己死了的？也像我一樣？”想起剛才那件事，蘇堯又忍不住伸手?jǐn)n住了脖子，給冰涼的脖子傳遞一些掌心的溫暖。

“我是真的失足掉進(jìn)去了，掉進(jìn)血池里。我在里邊浮浮沉沉，經(jīng)歷了一次真正的窒息。車禍里我也是這么死的，那個湖，好像比這玩意兒還臭?！?/br>
蘇堯閉上眼睛，想象自己在水中崩潰地掙扎，裴印蕭從后方托住他往上送，骷髏吊墜的項鏈在水中浮起……

“裴印蕭?！碧K堯伸手摸上了他的鎖骨，“你的骷髏項鏈不是已經(jīng)丟掉了嗎？”

裴印蕭不解地看著他，握住蘇堯的咸豬手，一路往下，“當(dāng)你面丟的，我可沒瘋到翻垃圾桶撿那玩意兒。怎么，你記憶還斷片呢，吃這種陳年老醋？”

“我當(dāng)時在旅館里……我明明記得，明明記得是你戴著那個鏈子在水里救我。可那個鏈子你都已經(jīng)丟了，又怎么會戴著它來救我呢？”

“旅館？”裴印蕭似乎想起什么，朝著樓梯邊的幾個人看去，然后心不在焉地回答道：“一開始大家的記憶都是混亂的，也許那個只是你記岔了。”

☆、告解

血浪觸到５樓地板時，像得到了什么信號般，速度突然失控。蘇堯聽見裴印蕭罕見地吐槽了一句“趕著投胎么”。

說是這么說，血浪涌起的那個瞬間，強(qiáng)烈的視覺沖擊，給了蘇堯一種真的身處于一艘沉沒中巨輪的感覺。那艘巨輪在蒼茫無邊的大海正中央遭遇事故，短暫的掙扎后，沉重的艙體無力地下沉，海水瘋狂地灌入，里應(yīng)外合，席卷一切，瞬間吞噬了這個鋼鐵巨獸。

當(dāng)然，現(xiàn)實是血浪繞過了他們所有人，以他們的站位為中心，形成了一個大圈狀的安全區(qū)。

安全區(qū)就像是用玻璃隔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