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沒沒說話。

賀樓乘夜揮揮手道：“罷了，沒想到夏帝還是個如此疼惜臣子的人，竟能因為死了幾名使臣便瘋了?！彼麊旧磉叺氖绦l(wèi)道：“帶他去吧?！?/br>
使臣額角落下冷汗，抱拳謝過便隨著侍衛(wèi)退了出去。

身邊的人低頭對賀樓乘夜耳語道：“王，這夏帝是何意？莫不是慕蘇傳出去了什么消息？”

賀樓乘夜指側(cè)磨著貓眼石扳指，淡淡道：“無妨。這夏朝倒是有趣，我本以為慕蘇一廂情愿，卻沒料想這夏帝也是個不開竅的主?！?/br>
那人繼續(xù)問：“那……咱們可要趁機(jī)動些什么手腳？暗探得如今夏帝精神恍惚，內(nèi)部較松散，倒是個天賜良機(jī)?！?/br>
賀樓乘夜磨搽扳指的手指停了下來，片刻之后才重新伸展開來。

“不必了。先不說這是不是夏帝的陰謀，如今閬玥也遠(yuǎn)遠(yuǎn)不夠穩(wěn)固。若是夏帝真瘋了，他自然會做瘋事；若是不然，那就不必自投羅網(wǎng)了?！?/br>
那人低頭：“是在下考慮不周?！?/br>
賀樓乘夜嗯了一聲，道：“方才吩咐下去的事情，你們?nèi)マk吧。麻利一些，莫要拖拖拉拉的?！?/br>
“是。王可要親自去驗收？”

“不了。”賀樓乘夜拂了拂袖子站起身，唇角勾起一絲笑容道：“孤有事要辦?！?/br>
如今閬玥皇城鮮有人知道在賀樓乘夜的寢宮邊不起眼的地方有一座宮殿，來往人稀少，守衛(wèi)森嚴(yán)，許多人在猜測莫不是前朝的冷宮，如今被用來關(guān)押皇族女犯。

宮殿外面圍滿了侍衛(wèi)，里面卻不是人們想的那般凄風(fēng)苦雨，而甚是暖和。地方不大，物件齊備，顯得擁擠卻溫暖。四處都是夏人的裝潢，一位閬玥侍女將青瓷茶杯輕輕放在茶案上，飄出一裊白煙。

案前坐著一個清瘦的白衣男子。黑發(fā)簡單地束起，大部分披散在身后，眉目說不上美，卻清秀耐看，一雙白的沒有血色的手輕輕捧起青瓷茶盞，對著侍女笑道：“多謝，畫屏?！?/br>
被喚作畫屏的侍女笑著道：“先生別急，書檀替您取新書去了，估摸著快回來了。方才我也喚點漆去給先生取書畫用的東西了，您先歇著些，喝些熱茶?！?/br>
慕蘇點頭道：“說的也是，只是我也有些疲了?！?/br>
“先生可要去歇息？”畫屏道：“可先生還沒給畫屏講今日的故事呢！”

慕蘇嘆了口氣道：“我歇一個時辰，你準(zhǔn)時叫我起來可好？等他們都回來了我一并講了。”

畫屏略黑的臉上立刻笑開道：“那便最好！我來為先生收拾床鋪吧！”說罷就小跑進(jìn)屋里去收拾了。慕蘇無奈地笑了笑，起身揉了揉有些麻的腿，理了理衣袍走了進(jìn)去。

被扣閬玥已近一月，他一次也沒有邁出過這座大殿，賀樓乘夜也一次也沒有來見過他，仿佛已經(jīng)徹底忘記這個人的存在了。他同樣也沒有任何關(guān)于大夏的消息，有時候幾位侍女會悄悄帶回來一些宮中的傳聞，大部分都只是傳聞罷了。

慕蘇唯一的消遣便是看書，好在閬玥藏書閣隨不大，還是有不少書，他借著讀書，也淺淺地學(xué)了些閬玥語。每日讀書作畫寫字，他時常嘲笑自己，這不跟書呆子一樣？他越來越少夢見謝言，越來越多地夢見大夏的其他人，每夜從夢中驚醒時都會看著閬玥的月，一直到寒意與困意再度襲來。

畫屏為慕蘇將毛毯蓋嚴(yán)實了些，輕手輕腳退了出去，見門口走來另一位打扮相似，只是衣著更素凈些的少女。那少女將手中厚厚的書籍放下，搓了搓凍得通紅的雙手，取下披風(fēng)，低聲問道：“先生睡了？”

畫屏接過她的披風(fēng)笑道：“可不是，等你們等的都乏了。你們倒也不體諒先生些，再跑快些?！?/br>
書檀紅撲撲的臉上浮現(xiàn)一絲歉意道：“這不是天冷了，我多穿了一件，跑起來太不方便?！?/br>
畫屏笑道：“等先生起來，要叫先生好生罰你。不光罰你，點漆也要罰，他這都出去好一會兒了，還沒取了東西來?！?/br>
書檀將書抱起，仔細(xì)碼放在慕蘇?？磿陌干闲Φ溃骸八悄泻?，愛玩?！?/br>
畫屏哼了一聲道：“他定是跟著姆茲他們幾個又去玩了，說不準(zhǔn)先生要辦的事全都忘啦?！?/br>
書檀拿著抹布打了她頭一下道:“胡說！你更小聲些，別把先生吵醒了?！?/br>
畫屏連忙噤聲，縮著脖子向慕蘇的房間看了兩眼，吐了吐舌頭。

安靜未能持續(xù)太久，外面驀地有些嘈雜聲響起，書檀望去，卻見到門口的侍衛(wèi)推門看著她們，壓低聲音道：“王來了！”

畫屏和書檀臉色大變，對視一眼，同時跪地匍匐，聽著門外的腳步聲嘈雜，但最終邁進(jìn)來的，似乎只有一人。

畫屏膽子大，略略抬頭，看見一雙精致的皮靴慢慢走向自己，停在自己面前。隨即，低沉而有磁性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你們先生呢？”

書檀不敢說話，畫屏咬了咬嘴唇，有些顫抖地回話道：“王……先生他，疲了，在歇息著?！?/br>
賀樓乘夜在屋子里環(huán)繞了一圈，低頭翻了翻書檀才放下的書，問：“聽聞孤來了，便疲了歇息？”

畫屏連忙低頭道：“不是的……王，先生歇了好一會兒了，早上書看完了，墨寶也不足，無聊的緊，才說要去歇會兒。先生他并不知道王要來！”

賀樓乘夜放下手中的書，看著慕蘇的房間，淡淡道：“照顧不周，在這兒跪著吧?！?/br>
畫屏和書檀哪兒敢反抗，她們怯懦地應(yīng)了聲是，便不敢再動。

賀樓乘夜緩緩?fù)崎_門，撩起簾子，走進(jìn)了慕蘇的房間。

房里燃著檀香，輕輕吸氣，便氤氳在胸肺間。

床榻上睡著慕蘇，厚厚的毛毯蓋住了削瘦的下頜，倒看不出那般清瘦了。蒼白的皮膚在青色枕與白色的毯周圍愈發(fā)難以辨別。睫毛搭在皮膚上，顫抖著，垂下一片陰影，眉頭微微蹙起，似乎睡的并不安穩(wěn)。

賀樓乘夜不自覺放輕腳步，輕輕走過去，發(fā)現(xiàn)這人是真的疲了，沒有任何要醒的征兆。

他伸手替他將露在毯子外的手塞回去。冰涼的手和略微有些溫度的被里讓他蹙了蹙眉頭，他緩緩坐在慕蘇床邊，看了他許久，伸出手，輕點在他眉間，緩緩按著。一股溫和的內(nèi)力從眉心舒展到慕蘇全身，他的眉頭漸漸平下去，神情也變得溫和，身上的溫度也漸漸上升。

賀樓乘夜看著慕蘇的臉，覺得有些好笑。他還沒發(fā)現(xiàn)自己這么喜歡盯著一個人看，仿佛這人每分每秒都在變，又好像是因為他一直不會變。

賀樓乘夜也不知自己盯著看了多久，只覺得檀香的味道似乎變淡了，他起身想去看看，卻突然聽到慕蘇嚶嚀了一聲，他驀地有些慌亂地低頭去看。

慕蘇在床上翻了翻，睫毛顫了顫，睜開了眼。

漆黑的眸子里，是賀樓乘夜都要認(rèn)不出的自己。

方才醒來，慕蘇的眸子還略微有些失神，但只是片刻，那雙眸子立刻猛地一縮，倒影的賀樓乘夜的影子也瞬間破碎。

慕蘇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因為用力太大甚至出現(xiàn)了短暫的暈眩，賀樓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