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任誰都沒能想到，這樣的日子，蘇銓一熬就是四年多。而且這身體是一天比一天的衰敗，生活的質(zhì)量也是一天比一天的差。到最后，因著缺醫(yī)少藥的，他的腦子大半時候都已經(jīng)糊涂了，說胡話、尋死覓活的時候都有，可這樣的日子，他還是熬了一年多。

    ……

    看著情緒如此低落的可貞，小九晏哥兒都不敢做聲，就是湯圓兒都乖的不行，趴在可貞身邊皺著小眉頭看著可貞。蘇慎心里也不好受，上前把可貞抱在了懷里，安慰著可貞。

    即便可貞這心里這口氣再喘不上來，可生活還得繼續(xù)，該了的事兒還得了了。

    捏了捏湯圓兒的臉頰，拍了拍蘇慎的手，“不管怎么說，死者為大，趕緊看了日子時辰行了袒免之禮吧！”

    袒免是比斬衰、齊衰、大功、小功、緦麻這五服喪制更輕的一種服喪方式。一般遠(yuǎn)親，甚至是朋友之間，如果親自前去奔喪的話，也是需要披麻的?？扇绻谒l(xiāng)，那就袒免就可以了。

    雖然蘇銓早已被逐出了武功堂了，可說到底，這血脈親情是再斷不了的的。所以蘇越來信，亦是希望蘇慎行袒免之禮以示哀思的。雖然沒有強(qiáng)制，可到底還是那句話，死者為大。

    即便可貞并蘇慎都不可能全心全意的尊重或者緬懷蘇銓，可到底，他們夫妻二人對于生命都是敬畏的。

    其實不只可貞蘇慎，雖然金陵并湖州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頭七都快到二七了。

    蘇懷遠(yuǎn)那自是不必說的，不管怎么樣，蘇銓都是他的父親，所以當(dāng)天夜里就收拾了行李一家子北上去吊喪。

    林氏雖然沒有去，卻和蘇鑄蘇鐸一起服了喪。

    還有金陵的太夫人大太太，也把家里的顏色物什都收了起來。

    幾家子人中，只有白氏不曾服喪，可到底，以往喜歡的顏色衣裳金銀首飾都收了起來，沒有再穿戴。

    從始至終沒有掉一滴眼淚的林氏，看著穿著素白衣裳面無表情的白氏，毫無預(yù)兆的兩顆guntang的淚珠滾落下來。

    林氏一直知道已經(jīng)逝去的嬸娘姑母姊妹們都是恨蘇銓的，可她們已經(jīng)沒有機(jī)會去恨了；她和哥哥也是恨蘇銓的，可他們卻沒有立場去恨，因為是蘇銓給了他們生命，他們能做的也就是自此陌路；父親也是恨蘇銓的，可他并不想一輩子恨下去，不是放過蘇銓，而是想放過自己；唯有七姑，對蘇銓的恨那真是深入骨髓的。

    林氏知道，如果不是當(dāng)年的那場慘劇，當(dāng)時就已經(jīng)過了小定的七姑現(xiàn)在肯定已經(jīng)子孫滿堂頤養(yǎng)天年了。怎么可能會吃這么多的苦遭這么多的罪，到最后連一兒半女都沒有留下的。

    雖然之前的那些年，七姑到底對蘇銓做了些什么，她并不知情?？煽粗敲炊嘣緦儆谖涔μ玫漠a(chǎn)業(yè)家私都收攏了回來，她還有什么不知道的。

    可令她慶幸的是，這些年來，七姑已經(jīng)漸漸收手不再顧及京里的事兒了。

    看到這樣的七姑，蘇宜是打心眼里高興的。雖然她從來沒想過讓七姑不再去恨蘇銓，可卻真心希望七姑能放過自己。恨一個人太累了，用一輩子的時間去恨一個人更是一種痛苦。

    只不過還是令她沒有想到的是，竟還真的讓她等來了這天了。

    看著林氏guntang的淚水，白氏也不由得紅了眼眶。

    誠然，她對蘇銓確實是恨不得吃他的rou喝他的血的。曾經(jīng)無數(shù)個夜晚，她都在想象著有朝一日，一定要看到蘇銓在自己面前求生不得求死無門。在那些最最艱難的日子里，也正是有著這樣的信念支撐著她，她才能一路堅持下來。

    而事實上，自打她自由后，也一直都是這么在做的?？粗嚯x自己的目標(biāo)越來越近，她心里一直都是非常痛快的。

    可直到有一日，她僅剩的這些親人一個一個的又團(tuán)聚在一起，不知道什么時候，她的心思也慢慢的淡了。

    不是不恨，而是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而到了此時此刻，聽到了蘇銓去世的消息，她也驚奇的發(fā)現(xiàn)，她已是沒有那么盼著蘇銓去死了。蘇銓的死訊在她心里，也翻不起什么風(fēng)浪來了。

    一切，風(fēng)恬浪靜。

    人死即空，和蘇銓之間的恩恩怨怨，也到此為止了。

    明天結(jié)局，好舍不得啊~

    第三百三十八章 相見

    哄睡了兩個孩子，可貞雖也疲憊，可卻是一點睡意都沒有。小心翼翼的打開了蘇慎特特讓任罡帶來的厚厚書信，大略地看了一遍，這嘴角的笑意便怎么都掩不住了。

    厚厚的一沓起碼四五十頁，都是蘇慎的筆跡。不僅有掖縣縣衙內(nèi)知縣宅的平面圖，還有掖縣城中大小衙門主官、佐官、屬官及其家眷的簡單資料，連掖縣城中豪紳世家的資料都有好幾頁。

    雖然還不甚齊全，可剛剛上任一個多月，已是摸的這樣清楚了，而且還知道給她送上一份，免得她事到臨頭不知如何是好，這讓可貞很高興。

    不只如此，翻到后頭，還有一頁紙上竟是專門寫了他上任后下屬們送的卯規(guī)上司們賞的文房。最后一頁，是這些日子以來他讓人采買的日用品。

    木炭、油燭、紙扎、雞毛撣子、笤帚……雖不是一應(yīng)俱全，可已是看得可貞眉開眼笑的了。

    不過這笑過之后，就更是心疼了。旁的不說，就整理抄錄這些資料，該耽誤了他多少睡覺的功夫的！

    左右也睡不著，索性放下簾子遮擋住光線讓兩個小家伙好睡，和柳月一通忙活。把給眾人的禮儀全都按著這資料重新做了記錄，好方便明天歸置，免得到時候忙忙碌碌的失了禮數(shù)。又商量著把一路上慢慢列出來的日常嚼用的單子添加刪減了一番。齊備后，推了柳月去睡覺，自己索性坐在四方桌前，撥了撥蠟燭，認(rèn)認(rèn)真真的就著這資料背誦了起來。

    翌日一早，天剛蒙蒙亮，可貞就給兩個還睡得昏天黑地的小家伙穿戴洗漱好。和柳月一人一個，抱上了馬車。

    朝食也只是在車?yán)锍粤它c子炒米茶，總之一句話，那就是全力趕路。

    距離掖縣城越近，這官道就越是好走，也沒有那么多坑坑洼洼的了。只不過，行到半路上，馬車毫無預(yù)兆的突然停了下來。

    柳月剛要問怎么了，只見簾子挑起，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石青色身影出現(xiàn)在了所有人面前。

    可貞瞬間梗住。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