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三百塊錢買了進口的顏料。然后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很忐忑，以為她會跟我大吵一架?？墒且贿M門卻看見她已經(jīng)把晚飯做好了，我把顏料拿出來，她看了一眼也什么都沒說。那晚我們沒吵，睡覺前她只說了一句明天要加班就上床睡覺了。我當時以為又會跟以前一樣，過幾天就好了，所以也就沒再多說什么。”

“第二天我被電話吵醒的時候她已經(jīng)走了。電話是一個出版社打來的，說我的一筆稿費結(jié)出來了，讓我去取。我高興得不得了，急急忙忙地就出門去了出版社?！?/br>
“拿了稿費我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那套衣服。那時手機不是人人都買得起的，苗莫只有一只BB機。我出了出版社找到個電話亭就開始傳她，可一連傳了四五遍，她一直沒回，我就直接去了東四，準備買了衣服回家給她個驚喜。”

“可是，買完衣服回到家，我徹底傻眼了。苗莫的東西都沒了，她給我留了封信。信里說前些天她接到深圳一個表姐的電話，她表姐所在的公司正缺她這個專業(yè)的人，讓她過去。她本來已經(jīng)拒絕了，可昨晚想了一夜，她改變了主意。今天早上她去公司辭了職又買到了火車票，她決定去深圳了。因為我不在家，她只好寫信跟我道別。還囑咐了我些注意身體和家里的事。”

“我當時只覺得腦袋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沒法再想，丟下信沖出門去打車直奔了火車站?！?/br>
“等我上氣不接下氣地找到她的那趟火車，火車已經(jīng)還有五分鐘就要啟動了，我沒能上去車。最后我找到她所在的位置猛敲車窗，她打開車窗就哭了。我讓她下車，她不肯。我說我再也不買那么貴的顏料了。她搖頭說不是因為那個。我說我拿到稿費給她買了那套衣服，她還是搖頭說不是為了衣服。我說我再也不畫畫兒了，以后能找到什么工作就干什么，她說跟我在北京堅持了將近三年，之所以一直沒有給我太大壓力讓我放棄畫畫兒這件事，就是不想將來我后悔了怨她。后來她哭得泣不成聲，火車也開始動了。我抓住最后的機會把包里剛給她買的衣服遞了進去，我說讓她相信我，我一定能混出個樣兒來去深圳找她。她答應了跟我保持聯(lián)系。然后我一直追著火車跑，直到火車沒影兒了我還在跑?！?/br>
“后來實在跑不動了，我趴在地上喘氣。一個掃地的大爺走到我身邊看了看我，說：小伙子啊，那是火車，你怎么能追得上呢？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那不是火車，那是我青春的夢想，已經(jīng)一去不復返，我永遠也不可能追得上了?！?/br>
52

52、第五十二章...

“從那以后我不再畫畫兒，什么活兒都干。推銷、保險、導購、服務員……只要能掙到錢我都干。雖然跟苗莫一直保持著聯(lián)系，但我從沒去過深圳，她也沒再回過北京。兩年后我在一家夜總會干上了值班經(jīng)理，我以為終于快熬出頭了，可接著就出事了。有天晚上碰上有人砸場子，我跟著動了手，背上的疤就是那時留下的?？澄夷侨吮晃掖驂牧耍覄偝鲠t(yī)院就被抓走了。賠了錢不說，一判就判了五年。我爸媽來了，又找人重新上訴，折騰了大半年，改判成兩年。后來因為在里面表現(xiàn)好，一年后我被提前釋放?！?/br>
于子予聽得有些傻，咽了口吐沫扔掉早燒沒了的煙屁，“你……坐過牢？”

季風笑笑，“坐過。怎么？瞧不上我了？”

于子予愣愣地搖頭，想了想回過神來，“那你腿上那個傷是怎么弄的？”

“那是后來我到黑龍江那邊的事?！?/br>
“黑龍江？”

“嗯。出來了之后我想再在北京從頭開始會很難，所以我去了中俄邊境。本來是想到那邊兒倒騰點兒皮毛木材，賺點兒老毛子的錢?？蓻]想到，什么事情都沒那么容易。剛到那兒人生地不熟的，關系人脈都不通，幾個來回下來，錢沒掙著，倒賠了幾萬。但是我不甘心，堅持著留在那兒想繼續(xù)摸索門路。結(jié)果，摸索來摸索去，最后我干上了走私。”

“走私？！”于子予更傻了，“走私什么？”

“嗯……什么你就不用問了。種類很多，什么掙錢走什么。反正都是傷天害理的勾當，從錢數(shù)上來說，槍斃幾個來回是足夠了。”

“槍斃……”

“嗯，那兩年我搬過無數(shù)次家，一個囫圇覺都沒睡過。每天都覺得隨時會有警察或者道兒上的人來踹開我的門把我打死在床上。閉上眼睛就是沒完沒了的噩夢。我腿上的傷就是有一次交易因為價錢上起了爭執(zhí)，被對方的人開槍打的。當時我也開槍了，那邊有人倒地我們就跑了，至今不知被我打中那人是死是活?！?/br>
“出了那事之后，我知道邊境不能再呆了，正好錢也賺得差不多了，我就又回了北京。姜曉虎和林強都是那時跟我一起過來的，所以到什么時候我都相信他們?！?/br>
“有了錢，后面的事就都順其自然了。06年，我的公司初具規(guī)模，我覺得是時候該去找苗莫了。那么多年，我身邊有過很多女人，我相信她也不可能始終是一個人，但我聯(lián)系到她之后聽說她一直都沒結(jié)婚，我想那就足夠了，別的何必在意太多，我只想見她?？墒恰呛牵\又跟我開了一次玩笑?！?/br>
“到了深圳見到苗莫，她居然沒怎么變。她告訴我她已經(jīng)辦好了出國的手續(xù)，第二天上午的飛機，她要去美國念書了。她說電話里沒提，是想走之前見我一面，怕我知道了不去深圳?！?/br>
“你沒留她嗎？！”于子予聽得有些急了，欠起身來趴到了茶幾上。

季風笑著嘆氣，又點煙，“留？留什么呢？也不是什么輕狂少年了，又經(jīng)歷了那么多事。再說她是申請到了獎學金的，那么不容易，我也早就不是什么好人了，怎么好隨便開口挽留。而且當時我想：不就是美國，大不了以后我再追過去?！?/br>
“她問我明天去不去送她。我問有沒有別人送，她說有她家人。我說受不了煽情的場面，就不送了。她說你送吧，我想讓你送，我只好答應?！?/br>
“當晚回到酒店我?guī)状蜗虢o她打電話，可沒等我給她的電話打出去，北京這邊的電話就打進來了，說公司這邊出了點棘手的事，要我馬上回北京。放下電話我立刻給她打，但是手機里說她不在服務區(qū)。沒辦法，我只好直接去了機場。飛機起飛我關機之前又給她打了一次電話，還是不在服務區(qū)。后來第二天我在她的飛機起飛前給她打了電話過去，她說頭晚她的手機放在包里不知什么時候被磕掉了電池，等她想給我打電話發(fā)現(xiàn)了的時候，給我打過來我已經(jīng)關機了。唉──總之呢，就是有緣無份，我沒能送成?！?/br>
說到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