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的王宮，有那么一瞬變得陌生無比。

錚兒這個親昵的詞，是連太后也不會叫的?；实郦氉哉局渚毓雌鸫浇切α诵?。

“主子，可別站在風(fēng)口，當(dāng)心著涼?！毙「Ｗ訌纳砗筱@出來，躬著腰小聲說著。今日皇帝的脾氣不同往日，他打疊著心思加倍小心，詢探著輕聲問，“主子，往皇后娘娘那邊去嗎？”

“不。”

“是……淑妃娘娘那？”

“不?！?/br>
“那……”

“去蟠龍殿?！?/br>
想到蟠龍殿里那個受了報應(yīng)的蠻族，皇帝低落的心情，又不覺有點飛揚起來了。

第十一章

向來住慣了，熟悉的蟠龍殿，在夜色中也恍惚有點變了。

比往常更幽暗，即使圍繞在墻外的侍衛(wèi)們手中的燈籠仍然點著大支的紅燭，看在皇帝的眼里，那也只能說得上是一種幽暗的光。

他的眼睛深處，隱藏了不少的心事。

今夜，又多了一種別樣的要苦苦壓抑的激動。

太多事了。

皇帝在鋪著大青磚的道上緩步而行。

契丹、九弟，加上后宮這些女人，當(dāng)皇帝真不容易。

“主子，小心腳下，這路上有苔蘚。那群打掃的太監(jiān)都不盡心，竟連這都沒收拾干凈?！毙「Ｗ釉谇懊鎻澭?，提著燈，半側(cè)過臉讓著皇帝過去，帶著笑小聲道，“主子別生氣，奴才回去一定罵他們?！?/br>
皇帝低頭看一眼，這才發(fā)現(xiàn)果然有點綠色的苔蘚留在階上。不多，只有一點點，執(zhí)拗地黏在青磚上，就是不肯挪窩。

躲過值日的太監(jiān)的鏟除，也算劫后余生了。

竟讓人想到了死皮賴臉的契丹王子。

皇帝臉上浮了一絲笑意，抿唇道，“無妨，秋天了，難得有點綠意，留著吧。”他忽然驚覺自己臉上露了笑，心下大不以為然，立即收斂了，又是一副淡然沉默的臉。

“是?！币恍「Ｗ油登浦哪槪瑒倓偛欧畔碌男挠謶伊似饋?。

我的媽呀，好不容易給個好臉色，怎么立即又變了？龍心難測，果然是真的。

一路小心翼翼地挑燈引路，不知不覺就到了蟠龍殿前門。

皇帝卻忽然停了腳步。

“主子？”

皇上抬頭看看里面窗里透出的亮光。

本來有點迫不及待地，到了這里，卻忽然察覺一股壓力往心上壓來。

怕什么，九弟在里面。

就算那蒼諾死了，也不過是一瓶化尸水了事。

他……

真的會死？

“主子？”小福子硬著頭皮，喚回心不在焉的皇帝的心神。

今天的皇帝太反常了。

仿佛被什么魔魘了，渾渾噩噩，喜怒無常，還常常出神。

“朕走后，九弟有沒有要什么東西？”

小福子謹(jǐn)慎地答道，“奴才是陪著主子去太后那的，一直等在外面，不敢亂走。主子要問，奴才傳這里外頭伺候的人過來問問，可好？”

皇帝搖頭，“不必了。你也不要跟進(jìn)去，朕今晚要一個人靜靜?！?/br>
小福子乖巧地應(yīng)了，心里卻道，明明九王爺也在里面，怎么是一個人靜靜？嘴上卻不敢問，低頭彎腰躬送圣駕，看著皇帝獨自一人邁進(jìn)蟠龍殿前門。

走到里間門外，忽然聽見一聲喝問，“誰？這里不許隨便進(jìn)來，沒聽見我的話嗎？”

“是朕?！?/br>
九王爺在里面跑出來，連忙開門，見皇帝一閃身進(jìn)了房間，又趕緊把門緊緊關(guān)上，抹汗道，“皇上總算回來了，一去就是一個時辰。這一地的血，臣弟真怕有不識相的人莽莽撞撞闖進(jìn)來。臣弟進(jìn)宮也很久了，王府里面玉郎他現(xiàn)在只怕……”

“你什么時候變得女人一樣嘮叨？”

一進(jìn)門，皇帝就已不動聲色地把房內(nèi)一切掃在眼。

地板還是臟臟的，凝固的血成了黑色，看起來黏糊黏糊。

原先躺在血泊中的蒼諾卻已經(jīng)不在地板上了，直挺挺躺在被清理干凈的長書桌上，蟠龍殿雖然有床，但那可是龍床。九王爺只好收拾書桌來放蒼諾。

蒼諾身上換了一套干凈的衣服，原本滿是血污的那套衣服，當(dāng)然是被九王爺處理掉了。

皇帝定睛細(xì)看，胸口似乎還在微微起伏，應(yīng)該還未死。

再一眼，又情不自禁地往蒼諾下身去瞧，走時豎得高高的器官此刻已經(jīng)軟了，不再撐起小帳篷。

他的心定了一點，猛一掃，又正巧看見九弟看著自己，臉上似笑非笑，讓這位年輕的天子頓時尷尬起來，連忙別過視線，露出一副冷冷的模樣，沉聲問，“他死了沒有？”

“回皇上，差點就死了。”九王爺忙了一個時辰，使盡渾身招術(shù)，總算把這個應(yīng)該去見閻王的契丹王子救了回來，此刻歇了一會，有條不紊地答道，“他中了一刀，流了很多血，加上又吃了……吃了毒藥?！闭f到這，忍不住用眼角瞄瞄蒼諾平復(fù)下去的下體，續(xù)道，“幸虧他身強體壯，應(yīng)該從小就練功的，底質(zhì)好。傷口雖深，也沒有刺人要害，只是后來的……那個……毒藥，讓他氣血運行，自流了很多血，所以……”

“那他就是救回來了？”皇帝截斷他的話。

“是，已經(jīng)給他包扎了傷口，臣弟命人傳喚太醫(yī)在外面伺候，熬了傷藥，是臣弟親自喂下去的。已經(jīng)不要緊了，只是流血多，要調(diào)養(yǎng)。”

皇帝認(rèn)真聽著，見九王爺停下，不覺朝他瞅一眼。

九王爺卻似乎什么都說完了。

“還有呢？”皇帝知道不該問的，但不問，偏心里又覺得貓爪子撓似的，忍不住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他身上中的毒，也不知道是什么，如此霸道。你是怎么解的？”

九王爺見皇帝二哥一張冷冷的撲克臉，卻問了這個，幾乎噗哧一聲笑出來。

不過他深知皇帝的性情，驕傲尊貴，禁不起丟一點面子，這個時候發(fā)笑，說不定連兄弟情也不放在眼里，立即下圣旨砍了他。

只好苦苦忍著，認(rèn)真答道，“其實臣弟對這種毒藥，經(jīng)常在使的。所以解毒的方法，也稍微懂得一點。只要是這種藥性的毒，只要用金針在下面兩個小丸上三寸輕輕一戳，就立即解了?！倍亲有Φ么蚪Y(jié)，嘴角抽搐。

皇帝是精明人，當(dāng)即看出他的瞼色。

不過既然會“解毒”，怎么會不知道是什么“毒藥”。

知道蒼諾被救了回來，他的心情奇怪地好了不少，也不怎么惱怒，對九王爺?shù)闪艘谎?，“今天的事倉猝起變，詭異莫測，到底怎么回事，你是猜不到的，也不許你亂猜。要是出去亂說，不但你，連聽你說話的，也只有一個死?！?/br>
九王爺應(yīng)了，看看天色，又道，“皇上，臣弟已另有王府，宮里規(guī)矩，沒有軍國大事是不宜留宿的?！?/br>
“嗯，你也累了?；厝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