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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扮作春草的小旦扮相俏麗甜美、聲韻甜糯清爽,開聲吐口真如那黃鸝輕囀一般。 這還不算什么,最叫人稀奇的是那扮作花神的大花面,卻是個叫做寄蝶兒的小姑娘,才只得六歲,站在那里比小旦足矮了一個頭。她的一身行頭皆是定制的,唯髯口嫌大了些,直掛在腰間,瞧來頗為滑稽,一亮相底下便齊齊笑了起來。 這寄碟兒雖年幼,那身段口齒卻十分工整,手眼身法步一處不錯,開口數(shù)花名兒時,那一字一句便如滾珠兒一般,皆落在那板眼兒上,更兼童音稚嫩,底下的女眷們便又是笑又是叫好的,十分熱鬧。 待一出戲唱罷,宋夫人便專門賞了這寄蝶兒一串銅錢,又叫人領(lǐng)了她過來說話。 這小丫頭雖年幼,倒是見過幾分世面的,見禮問好不慌不忙,宋夫人瞧著更是稀奇,便問她道:“幾歲了?是哪里人?家里還有何人?” 那寄蝶兒便道:“回老太太的話,奴今年六歲了,原是福州人,家里的事都不記得了?!眡h211 ☆、第163章 那班頭兒便上前陪笑道:“老夫人莫怪。這孩子的爹娘皆沒了,因家里還欠著債,她叔嬸便將她抵了債?!?/br> 宋夫人聞言倒有些唏噓起來,嘆道:“可憐見兒的,連自己爹娘都不記得了。” 那班頭便也跟著嘆息道:“老夫人說得正是。這孩子確是個可憐的。她娘去的時候,肚子里還懷著一個呢,原本好好兒的一家子,便這么散了。” 老夫人聽了,愈發(fā)起了同情憐憫之意,忙又叫人賞了那寄蝶兒一錠銀子并兩碟新鮮果子,又對那班頭兒道:“這是我賞她的,快叫她下去歇著吧,小孩子家家的這大晚上的唱了半天兒,想也累了?!?/br> 那班頭便領(lǐng)著寄蝶兒謝了又謝,口中直道宋夫人是“活菩薩”,直把老太太哄得滿心歡喜,這才下去了。 此時那臺上又開了鑼,卻是一出熱鬧的武戲,宋夫人便又撇開這事,專意看起戲來。 那戲唱到一半,時辰便也到了子時。府里早有下人備好了新?lián)Q的銅錢,俱都散放在笸籮中,還叫了兩個高壯的仆婦舉了長竿子,上頭掛著一整串的鞭炮。 待子時一到,家下人等便撒銅錢的撒銅錢,放鞭炮的放鞭炮,前院男客那里還放起了煙口,一時間滿府皆都是“噼啪”聲,直震得人耳鼓生疼,宋夫人不由開懷大笑。 王宓見宋夫人歡喜,便膩在宋夫人身邊撒嬌,直道叫玩擊鼓傳花,又說要行酒令。 宋夫人原就是允了的,此時如何會駁了去?便叫人搭了大圓桌過來,眾人團(tuán)團(tuán)坐了。喚了那寄蝶兒過來擊鼓,眾人行了幾回酒令,又玩了幾回?fù)艄膫骰?,那外頭的天色便也微明了,這一年的除夕守夜,便也在這一片喧囂熱鬧里收了梢。 時至正月,家家不動火、不動針線。傅珺每日里除了去錦暉堂請安之外。便窩在幄葉居里讀書?;蚩粗嗦齻兺嫘┬∨⒌挠螒颍兆舆^得倒也逍遙。 卻說這一日乃是正月十四,因次日便是元宵節(jié)。姑蘇府亦是有花燈街市的,府里的女孩子們已經(jīng)得了宋夫人允可,元宵節(jié)當(dāng)晚皆去觀燈。 而傅珺卻并不在此列。 不知從何時起,元宵節(jié)成了她心中的禁忌。滿世界的喧闐并不能令她歡喜。反倒讓她覺出一種莫名的孤單與凄惶。 近四年的光陰,將過去隔在了時間的彼岸。偶爾想起。宛若一夢。傅珺不是個耽于過去的人。她已經(jīng)盡量將情緒調(diào)整了過來。只是對于元宵節(jié),她卻再也沒辦法雀躍歡喜了。 所以,她如往常一般婉拒了王寧的邀請,理由是亡母祭日將至。她不應(yīng)過于玩樂。 王寧是個溫柔的女孩子,自是理解傅珺的心境,便也沒再強(qiáng)求。又約束其他人不許打擾傅珺,只帶著女孩子們于蟾月樓中商議。 因要賞燈。十三日那晚,府中女孩子們便先期小聚了一回,每人手制小花燈一盞,以備賞燈的時候提著玩。 姑蘇風(fēng)物與金陵不同,此處花燈講究個精巧細(xì)致,越是細(xì)巧便越為人稱道。女孩子們尤愛以各色彩紙、絨花、絹布等物,粘合拼貼做成小花燈,到時候提在手上做個玩物。 便是因了要做這些,幾個女孩俱都睡得晚了,次日自是起得遲些。唯有傅珺一人依舊如常。 清晨起床后,因見外頭的雪已化了好些,地上薄薄地積了層冰,傅珺便叫青蕪將她的那雙玄色挖云麂皮靴子拿出來,又換了身利落的玄色鑲朱紅寬邊窄袖上衣,披了大氅,去錦暉堂給宋夫人請安。 此時天色尚早,傅珺到的時候,宋夫人方用過朝食,屋中并無旁人。 見了傅珺這一身打扮,宋夫人當(dāng)先便笑道:“喲,這是誰家的哥兒,真是好齊整的模樣?!?/br> 傅珺對自己今兒這身裝扮也很滿意,便原地轉(zhuǎn)了個圈兒,笑問道:“外祖母覺著如何?” 宋夫人笑道:“我瞧著極好。你皮子白,這么穿著便跟雪人兒似的?!?/br> 傅珺便笑了起來,又忸捏地道:“外祖母最會夸人了?!?/br> 宋夫人不由笑出聲來,對身邊的管事mama陳mama道:“你瞧瞧,她倒還不好意思了。” 陳mama亦陪笑道:“表姑娘這是害臊了呢?!?/br> 一時間,屋中氣氛十分融洽。 最近這半年來,傅珺與宋夫人的關(guān)系近了好些,因此傅珺不介意偶爾扮一回蘿莉,討宋夫人歡喜。 見禮過后,傅珺便坐下陪著宋夫人吃茶說笑,心情倒也歡愉。只要那鐵面皮一家子不出現(xiàn),來宋夫人這里請安便也沒那么難熬。 二人正說話間,忽聽廊下吳音稟道:“許娘子來了。” 傅珺不由微微一怔,心下暗忖:許娘子這會跑過來作甚?素昔她可是絕少往錦暉堂跑的。 自許娘子的身份被眾人知曉后,上自宋夫人下至一應(yīng)仆婦,見了她莫不敬上三分,甚至比對傅珺還要客氣些。此時聽聞是她到了,宋夫人亦是微覺詫異,面上的神色不由自主也端凝起來。 卻見門簾開啟,許娘子穿著她最常穿的灰襖素裙,步履從容地跨進(jìn)屋來。進(jìn)屋后先向上座的宋夫人見了禮,方對傅珺道:“姑娘,老太爺派人找您呢,似是有急事兒,我怕小丫頭們說不清楚便自來了。還請姑娘快些隨我過去?!?/br> 聽了這話,傅珺更覺得驚訝了。 這大過年的,王襄找她何事?她心思急轉(zhuǎn),不由自主便想到了那藏在書房里間窺視之人,面上神色微微一動,便轉(zhuǎn)首看了宋夫人一眼,卻見宋夫人亦微蹙了眉頭,似是也不解其中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