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現(xiàn)在截然成了兩幅模樣，他好像長大很多了。

    “醒了？”霍崤之低聲問著，把毛巾折好，抬頭，才怔住。

    夜色里，他只見她眼睛的地方，有什么晶亮的東西再閃動。

    他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喬微哭了。

    “崤之……求你了，你走吧?！?/br>
    “你會遇到更好的人，和更好的人結(jié)婚?！?/br>
    像是有東西在胸膛狠狠一下一下地挖，霍崤之只覺得心臟上都開始鮮血淋漓。

    無論身理還是心理，這么多痛苦，他半點也沒辦法替喬微分擔(dān)。

    他疾步出門，在走廊和不認識的中年男人借了一支煙點燃。

    疾步到走廊盡頭，猛吸一口。

    這是喬微住院以來，霍崤之第一次抽煙。

    他抽煙許多年，煙癮大得很，當(dāng)初不知花了多少力氣克制，嘗到久違的煙草味道，他原以為該是幸福的，沒想到一口下去，反倒連咳了好幾聲。

    霍崤之緩緩抽完，煙霧繚繞中，把煙頭在垃圾桶上碾滅。

    他回到病房，重新洗了毛巾，倒掉水盆，幫喬微最后擦了一遍，又喂她吃了藥。

    有條不紊地做完這一切，最后，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

    “知道了。”

    “我會走的。”

    “你所有的要求我都答應(yīng)?！?/br>
    他睜大眼睛記住她的樣子，克制住眼眶，輕聲開口，這樣告訴她。

    ……

    十九樓不再見那個年輕英俊的超級富二代來了。

    小護士們又是想念，又是惋惜，私底下議論紛紛。

    “不會是分手了吧？”

    “那樂隊也要解散了嗎？咱們內(nèi)地好不容易有上billboard榜的樂隊，這么好的前途……”

    “鍵盤手不是說樂隊的靈魂是喬微嗎？都是為她組建起來的，喬微要是出點什么事，樂隊解散也是正常的吧?！?/br>
    “主音吉他要上大學(xué)了，鍵盤手和鼓手要去國外進修——”

    幾人的竊竊私語被田恬重重放下來的文件夾打斷。

    “你們別瞎說了，喬微住院又不是一兩天了，要分手怎么會等到這時候才分？”

    “那她男朋友最近怎么一次都不來了……”有人低聲囁嚅。

    田恬一時語塞。

    “我看網(wǎng)上有圈內(nèi)人爆料，說他要結(jié)婚了，結(jié)婚對象好像是德林的千金，我剛剛還順手存了她的照片?！?/br>
    “漂亮嗎？”

    “漂亮，就是那種豪門小姐的長相，那么多錢想丑都難吧?！?/br>
    “我看看……”

    幾人都想先看清楚照片上的人，不知是誰手滑，爭搶中，手機正正掉進了走廊中心。

    喬微扶著輪椅一側(cè)，俯身將面前的手機撿起來，輕聲問，“誰的手機？”

    幾個小護士瞧清來人的瞬間，頓時都嚇得沒了聲。

    看沒人敢接，喬微只能將它放在護士站的柜臺上，繼續(xù)往病房劃輪椅。田恬小跑著兩步追上來幫她推輪椅。

    “微微，你別聽她們瞎說了，她們就是一天閑著沒事干——”

    “我沒事。”

    喬微打斷她，回頭沖她笑了笑。

    “真……真的沒事嗎？”

    “嗯?！?/br>
    喬微回到病房，拿起屏幕反撲在茶幾上的IPAD，按亮打開的界面，赫然是護士們剛剛討論的新聞。

    季圓拿了毯子過來，邊走邊折，喬微匆忙關(guān)掉屏幕，讓好友把毯子蓋在腿上。

    “醫(yī)生說你不能著涼，出去要隨時記得把毯子帶著。”

    喬微點頭，示意自己記住了，抬頭又問，“你們的機票訂好了嗎？”

    這話季圓不愛聽，往后一倒坐在沙發(fā)上，“訂好了訂好了，你怎么就這么著急把所有人都從身邊推開啊?！?/br>
    學(xué)校那邊已經(jīng)為季圓她們兩次延長最后入學(xué)期限，這一天再慢，也還是來了。

    “我的龜兒子你要照顧好，我爸媽他們想照顧我都不給呢，要記得喂食，下次回來親手交到我手里?！?/br>
    季圓把她的烏龜放在了喬微病房的窗邊，此刻正扒著短小的四肢在缸底游動吹泡泡。

    “好。”

    “你自己也要好好的?！?/br>
    “好?！?/br>
    “你明天要送我到機場?！?/br>
    “好?！?/br>
    喬微一一都點頭答應(yīng)。

    第98章 Part 98

    當(dāng)晚探病時間結(jié)束，病房重新空蕩下來，喬母在窗邊幫她整理洗好的衣服。

    喬微免疫力差，怕感冒，不能像從前沒生病時候一樣每天洗澡，只能每天換干凈衣服，女人彎著腰折了半天也沒弄完。

    “明天再做吧。”

    喬微喚她。

    喬母聞聲，詫異回頭。喬微還是第一次用這樣的口吻與她說話，她拿衣服的手不自在地動了動，覺得眼眶一酸，低聲道，“馬上就折完了……你先睡?！?/br>
    喬微沒動，直等她把事情都做完。

    這天晚上，喬微是和喬母擠在病床上睡的。

    上學(xué)之后，她便再也沒和mama在一起睡過，她倆都瘦，在不足一米五寬的床上也不嫌擁擠。黑暗中，母女破天荒說了許多話。

    ……

    “所以八個月就把我生下來了？”

    “嗯，才1.6磅，在保溫箱住了一個多月。”

    “這么小，胎檢的時候醫(yī)生沒建議流產(chǎn)嗎……”

    “那時候你已經(jīng)五個月了，你爸爸說，既然已經(jīng)來了，無論如何也要孩子睜開眼睛看一看?！?/br>
    喬微竟不知原來自己險些來不到這世上。

    “你小時候不吃rou，沾了一點油腥都不肯碰，你爸爸就每天去早市買最新鮮的鯽魚，文火熬化了泡飯喂你?！?/br>
    “我小時候這么叫人cao心啊?！眴涛⑿ζ饋?。

    “嗯，現(xiàn)在也叫人cao心，還好我只生了一個，要是生幾個，還不知道要怎么淘呢?！?/br>
    “那怎么辦呢……”被子下，喬微摸索著抓住了她的手。

    喬微的掌心被被子捂出了一點熱乎氣，碰上去倒不像平日那么涼。

    “對不起了，mama?！?/br>
    喬母怕壓到她，半個身子都是僵的，挨在床沿邊睡，直到聽那呼吸聲逐漸均勻，才抬手輕輕撫摸她的臉頰。

    第二天，季圓和林霖走的時候，太陽特別好，天高地爽，秋意綿長。

    季叔叔送她們?nèi)C場的路上，喬微沿路見到好幾次結(jié)隊的婚車。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秋分，宜出行、冠笄、結(jié)婚、開業(yè)、破土、啟攢、安葬?！奔緢A答她。

    “你們還專門看了日子？”

    “那當(dāng)然，我一輩子能有幾個重要的日子。本來還說延遲走呢，公司說要在今天幫咱們辦個白金唱片的專輯慶功會，偏偏你和主唱這樣——”

    話沒說完，季圓被林霖的手肘碰了一下。

    喬微想了想，認真道了一聲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