茬，于是她就一味地放低姿態(tài)。不就是下跪弓腰、伏低做小嗎，于她都不算什么。

    沈仲凌進(jìn)來的時(shí)候倒把滿懷心事的晚香給嚇了一跳，看了她驚恐的模樣，沈仲凌煩躁的心終是沉了沉。他身上還穿著睡衣，外面正是深冬。掀開被子徑直躺下，帶著一身的涼氣。

    晚香猜到這是被太太趕了出來，卻不多話，也跟著躺下來。

    開始兩人還分開著，漸漸地，晚香往他那里挪了挪，他卻并沒有動(dòng)。晚香這才大了膽子攬著他，低聲說：“二爺出來的時(shí)候也不添件衣衫？”

    沈仲凌只是不語。

    晚香又小心道：“二奶奶是生氣了嗎？要不，二爺還是送我回去吧……這些日子能得二爺青睞溫存，就算晚香明天死了，這輩子也是值了……”話到這里竟然哽咽了。

    沈仲凌嘆了口氣，他的腦子里被婉初死去的消息撞擊得還沒回過神，耳邊聽她幾分姑蘇白話，分明是婉初在耳邊呢喃哭泣的模樣。

    他一把拉過她趴在自己身上，吻了吻，柔聲道：“別胡思亂想的，既然出來了，就沒有回去的道理。”

    晚香聽他如此柔情萬種，便微微動(dòng)了情，在他唇上吻了回去，將自己貼了上去。

    沈仲凌閉上雙目，那些心思那些煩亂倏地都被趕走了，剩下的只有身體的歡愉，替代那揮之不去的痛苦。不用想了，什么都不用去想。人間何處不銷魂呢，那就把他的心都帶走吧。

    婉初這一覺睡得很長很長，迷迷糊糊里，醒一陣睡一陣。醒著也不是全醒，好像是聽到有人說話，卻又不知道是誰；睡著的時(shí)候也不是真的寧靜地睡，而是不停地做著夢(mèng)，一段接著一段，怎么都沒個(gè)完。

    她好像又回到自己小時(shí)候，每次去聽?wèi)蚨际桥d沖沖地去，困懨懨地回。半睡半醒的時(shí)候，還知道背著自己的是誰。若不是父親，她便哭鬧著不走。只要父親一背上她，她就睡得特別的香。

    人和人的懷抱是不同的，人和人的脊背也是不同的。人天生仿佛就有一個(gè)合襯的懷抱、合襯的脊背，讓她停棲，容她安眠。自離開父親后，再?zèng)]一個(gè)這樣寧靜的地方，她就這樣一直飄著飄著。直到遇到那一個(gè)人，才讓自己真真正正安心地睡下，一睡就是這么久。

    這一回，她是被狗叫聲叫醒的。

    汪、汪、汪……還帶著空曠渺遠(yuǎn)的回音。鼻子里鉆進(jìn)了煙火的氣息，是有人燒火做飯的味道。她被這人間煙火的氣味喚醒過來，睜開眼睛，看見屋頂灰敗的屋梁。

    她掙扎著想要坐起來，渾身卻是一點(diǎn)力氣都沒有。這時(shí)候挑簾子進(jìn)來一位老年婦人，灰布襖黑棉褲?？此犻_眼睛，便笑著走過來，放了一碗熱粥在邊上：“小嫂子，你可算醒了！來吃點(diǎn)粥吧?！?/br>
    看她想要坐起來，于是幫著她在后背墊了枕頭，坐在炕上端著粥喂她吃。粥湯不稠，大約煮了很久，卻是黏黏膩膩的。她一勺子一勺子慢慢地喂給婉初。

    婉初是真餓了，一碗粥很快就喝得見底了。女人笑瞇瞇地看著：“多吃點(diǎn)，就好得快。你可是好陣子沒好好吃東西了?！?/br>
    婉初謝過她，這才打量四周。泥坯房子，說家徒四壁也絲毫不為過。

    女人看她打量，忙道：“家里窮，怠慢小嫂子了?！?/br>
    婉初搖頭笑笑，突然想起榮逸澤來：“大娘，您可看見跟我在一處的男人？“

    女人面上笑紋更重：“別擔(dān)心，你男人去打柴了?！?/br>
    婉初被她這一說倒是不好意思了，但聽說他能去打柴，定是完好的，也放心了。

    女人拿著碗道：“小媳婦，你再睡一會(huì)兒，我去廚房再給你蒸幾個(gè)饅頭。看天色，你男人快回來了?！?/br>
    婉初又點(diǎn)頭謝她，目送她出去。低頭打量，自己身上是粗布的里衣，身上蓋著一床舊棉絮，雖然是舊了，可是倒也干凈。

    過了一會(huì)兒，又聽到院子里的狗叫，接著是人聲。不一會(huì)兒進(jìn)來一個(gè)人，頭發(fā)像凌亂的草窩一樣，下巴上是青青短短的胡碴。身上穿著帶著大補(bǔ)丁的粗布灰黑棉襖，棉褲上還系著綁腿。只有兩只眼睛還是兀自帶著熠熠星光。

    婉初一見他這副模樣，分明一個(gè)莊稼漢，同素日里有款有型的世家子弟完全就是兩個(gè)人，撲哧笑了一聲。

    榮逸澤知道她笑自己，也不以為意，徑直坐在她炕上，抬手在她額頭上摸了摸。“好歹你的燒退下去了，燒燒停停的七八天，總不見好，嚇壞我了?！比缓缶蜔o言了。

    婉初經(jīng)歷了生死，心里除了唏噓也說不出話。看著他安然無恙地坐在面前，眼底潮了潮，有說不出的歡欣，又有惶恐的后怕，且是越想越怕。

    等那情緒緩和下來，半晌才問：“你去打柴了？”

    榮逸澤一笑：“人家把過冬的柴火都用光了，才把咱們給暖過來。老夫妻倆，不容易。聽老人家說還要來場(chǎng)大雪，所以要多存點(diǎn)柴?！?/br>
    婉初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慌得去摸脖子。

    榮逸澤從內(nèi)里口袋摸出一條鏈子，上頭吊著一把小巧的鑰匙?！澳阍谡疫@個(gè)嗎？大娘給你擦身子的時(shí)候取下來的。你的衣服也洗干凈了，在那邊?！?/br>
    婉初接過來，鑰匙帶著他身體的熱，還是溫的。婉初又拿過衣服來，在里衣里摸了摸，父親的印信還在，這才放下心。

    榮逸澤并不問她那是什么，看她又打量了一下房子，道：“這里是京郊豐縣了。大爺姓林，是個(gè)獵戶。那天正好經(jīng)過去看陷阱里頭捕了什么野味，結(jié)果是一對(duì)野鴛鴦?！?/br>
    他說得輕松，也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當(dāng)時(shí)的驚險(xiǎn)。也只有他能清楚地體會(huì)，當(dāng)時(shí)籠罩過來的濃重的絕望。因?yàn)樘^沉重，所以才越加輕描淡寫。

    他這一提，婉初想起那天陷阱里頭的那個(gè)吻來，臉上就有了羞赧的神色，嗔他道：“你可真是嘴壞沒正經(jīng)?！比缓笏餍赞D(zhuǎn)身躺下背對(duì)著他。

    榮逸澤看她那模樣卻是嬌鬧沒有責(zé)怪，俯過身子，撐在她上方，笑著拍拍她的肩：“你再睡會(huì)兒，我出去挑水?！?/br>
    婉初這才翻過來，拉住他胳膊：“外頭這樣冷，你還去？”

    他卻笑道：“心疼了？”

    婉初燙著臉，既不說“不”，也不說“是”，臉上卻是一副默認(rèn)的樣子，心里更是說不出的歡喜。他把她的手放進(jìn)被窩里頭，給她掖好被子?！安欢嗵粜┧?，你用什么洗澡？剛好些，別受了涼氣，乖乖躺著?！毙χ挚戳怂谎郏鹕沓鋈チ?。

    婉初被他的笑暖得化不開，咬著被子，想著過去種種。短短幾天的時(shí)間而已，怎么她的心就這樣給出去了呢？還是人必要經(jīng)歷過生死、別離之后才能看到真心呢？

    她一心一意地給著沈仲凌考驗(yàn)，等著他過關(guān)的那一天，可最終是無疾而終了?？伤B考驗(yàn)的機(jī)會(huì)都沒給榮逸澤，他卻是不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