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開一處（9）

    呂靖璘將她帶到離百花樓不遠(yuǎn)的一處飯店，幫她租了間屋子，將鑰匙交到她手中，囑咐她跟著服務(wù)生就可以了。但她站在原地并沒動，頭一會抬起來看看他又低下頭，臉頰不只因為化妝還是什么緣故，一抹霞紅如出水芙蓉般綻放。他終究看不過，將她帶入房間。屋子不大，淡綠色的壁紙如一整卷的油彩畫依在墻上，床鋪、沙發(fā)、高幾等等家具一應(yīng)俱全，雖不是上好的但也算富貴。

    靖璘看著她那嬌羞的樣子一瞬間倒有些怔忪，半晌溫柔地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林一秋?！彼穆曇艏?xì)如蜻蜓點水，低頭一直在攪弄著戲服的衣帶。

    “一葉知秋嗎？”他問道。

    她不語，只抬頭向他笑笑，那樣子嬌羞甜美。

    靖璘轉(zhuǎn)頭看著屋里的陳設(shè)，問道：“為什么要在那里唱戲？多危險?！?/br>
    林一秋緩緩說道：“因為母親，母親身體不大好，要花錢看病的，父親早就不在了，就只能……”

    “那母親現(xiàn)在在哪里？”

    “在靜寧北街的一個院子里，我不敢讓她知道自己的事情，就騙她我在做小工，廠子里包吃包住，所以隔幾天去看她一次?！?/br>
    誰曾想她竟然告訴他這么多。不過靜寧北街，靜妮前段時間就在那里的一家飯店住著，雖有些偏遠(yuǎn)，但到底還算是清幽雅靜的一個地方。靖璘這么一想，心里倒也不再擔(dān)心什么。轉(zhuǎn)而對她報以一個鼓勵的眼神與微笑：“以后你就說是我的朋友，不，說是我和韓子沫先生的朋友，應(yīng)該就不會有人欺負(fù)你了?！?/br>
    “謝謝?！?/br>
    靖璘看她氣色如常，不再慌亂，心里舒了一口氣，告辭便要走。

    “啊，你不要走！”林一秋突然細(xì)聲喊道，神色陡然間又蒙上一層慌亂的薄紗，茫茫間眼神有些錯亂，將衣服拿下來遞給靖璘：“你的，衣服?！?/br>
    靖璘看出她眼神里的那絲不安，接過衣服安慰她說道：“這里很安全的，不用害怕。你就在這住下吧，戲院就別再住了。改天我再來看你?！闭f完看她鎖好門才走出來。

    車?yán)锏捻n子沫正百無聊賴地手肘著窗棱，焦急地等著，見呂靖璘開了車門，就問道：“怎么這么久？怕不是……”

    “少廢話，我沒那么隨便。不過她你就別想了?！眳尉腑U瞥了他一眼，薄怒道。

    韓子沫更加疑惑了：“奇怪了，你看上了？”

    呂靖璘帶著些許回味慢慢道：“沒有，只是她和別人不一樣，你不要誤了人家。”

    “在那種地方我不誤她她也自誤了。你怕是真看上她了吧？”

    “你放心，我不會碰她！我說到做到。”

    “你愛碰不碰，無所謂，不就一個戲子么。何必說得那么鄭而重之的?！表n子沫不禁好笑道，擺擺手也就放開了。黑夜中的霓虹燈燦若星子，在車窗前一道道刷過如疏懶撇過的油彩畫一般散亂爛漫。

    南方劇院兩周年節(jié)骨眼上要忙的事情還真是多，舉行慶典、擺宴請客，完后還要照顧南方報業(yè)和面粉廠的事情，也夠呂靖璘忙一會的。這天還真是忙里抽閑，猛地聽到父親得空在家，就想回去應(yīng)個點再出來，讓阿江開車，便往家的方向走去。

    走著走著呂靖璘忽然想到一事，問道：“讓你查的那天在百花樓的男子，查到了嗎？”

    阿江開著車，沉穩(wěn)地說：“查到了，不過是玉器老陳家的兒子，因為他的舅舅在主計處任要職，所以氣焰比較囂張一些?！?/br>
    “囂張倒也罷了，就是生的臃腫了些。”靖璘不覺有些可笑，搖搖頭說道。

    轉(zhuǎn)眼到了家門，門房早打開大門垂手侍立，正往里開著，忽然見卓琳在草叢里站著用力擺手示意，靖璘就讓阿江將車在此停下，從車?yán)锍鰜砗笫疽馑苯娱_進(jìn)車房。

    靖璘徑直向卓琳走去。今天天氣倒好，艷陽高照，像一個母親一樣播散母性的融融光輝。合歡梧桐是前院的兩大點綴，梧桐皮青如翠，葉缺如花，合歡枝葉清奇，綠蔭如傘，如才子佳人般相棲相依，整個院子蔭翳清涼，綠意如水傾瀉，枝葉間稀疏漏進(jìn)陽光的金色尾巴，調(diào)皮得將暖意往人身上搖著。草地茵茵舞著碧波，上有初春的一叢叢小花細(xì)密得盛開，那小得如精靈般的尤物乖覺得享受生命的禮物。真真亂花漸欲迷人眼。

    卓琳穿著件米白色的洋紗裙，頭上箍著白色發(fā)箍，眼波流轉(zhuǎn)，俏麗生動。只是表情有些惴惴不安，看著靖璘走進(jìn)，壓低聲音說道：“完了完了，三哥，爸爸知道你那個事情了，現(xiàn)在在屋里不高興呢。怎么辦呢？”

    這一說，靖璘就大概猜到是什么事了，心里有些躊躇，但臉上還是依舊的鎮(zhèn)靜自若，持重有度，笑著問：“怕是你給父親說的吧？你個鬼丫頭，別再鬧事了?！?/br>
    卓琳慌忙擺手，臉上一副委屈的樣子：“什么嘛，什么事情都賴給我，我要是告訴他他準(zhǔn)問我怎么知道的，那我不自掘墳?zāi)孤??！闭f完表情有些嬌俏的認(rèn)真道：“也都怪你自己，把那女的救出來就得了，還給安排什么住處啊，真是一波未完一波又起，你就吹風(fēng)吧起浪吧。”

    靖璘手指點了下卓琳的頭，笑道：“少胡說，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你懂什么。那天的事情可別說出去?！?/br>
    “等會爸爸問起來你也別說我什么，然后不準(zhǔn)你以后再去和那些狐媚的女人來往，你都娶了妻子了，哎，等我說完……”卓琳的話說了一半，靖璘抬腳就走了，卓琳臉立時憋紅了，氣得只得撇了撇嘴，也就隨著進(jìn)屋了。

    屋里西邊的紅西木沙發(fā)上大太太、四姨太、靖玿和佳音正坐著。靖璘過來打了個招呼，四姨太忙就取笑道：“喲，今天有空了？怎么整天都這么忙？”見大太太和佳音在旁邊，旁的話也不敢亂說，但目光依舊戲謔地看著他。

    靖璘怕靖玿趁機(jī)說出什么來，忙接口笑道：“還能忙什么呢，不過是商會的事情，父親忙什么，我就忙什么。我先去父親那里了，待會過來?！闭f畢抬腳就往東邊房子走去，筆挺的西裝襯得人的背影都是英姿颯爽。

    四姨太看著他的背影，無奈地笑笑，眼望向佳音說道：“也難怪你能看上他?！闭f畢又看見卓琳面色有些郁郁不平地進(jìn)來，忙又笑著自語道：“也不知又怎么了。”

    “六妹自游園會回來一直都這個樣，恐怕是招邪了，讓媽帶到廟里去驅(qū)驅(qū)邪?！?/br>
    “胡說，一天老沒個正經(jīng)的?！碧劬ζ沉搜劬斧x，淡淡說道。太太一發(fā)話，靖玿也就再沒多言，但笑意始終濃墨于眉眼之間。但大太太又注意了眼卓琳的手腕，給她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