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書包里掏出那本，借助窗外的明亮月光看著那朵紙玫瑰。

    紙玫瑰還是那朵紙玫瑰，月亮還是那個月亮，只是白緹同學再也不會點點頭說喜歡聽我唱歌了。

    周五，中秋節(jié)。

    我知道白緹同學今晚要跟田曉一起去田主任家吃晚飯，我知道白緹同學晚飯后一個人去田徑場跑步，我知道白緹同學圍著田徑場跑了五圈，我什么都知道，因為我一直跟著她，我一直躲在田徑場入口處的小坡下面看著她，我一直等到她跑停后才轉(zhuǎn)身沖回宿舍背起吉他回教室。

    等白緹同學出現(xiàn)在草坪上時，我背著吉他走出教室。我一直站在我們班隊伍的最后面，老普還踢了我?guī)啄_，讓我滾回座位上，但我就是不動，老普拿我也沒辦法。

    這次，白緹坐在倒數(shù)第二排，我離她其實很近，她好像一直低頭沒看舞臺，我不知道她在干什么或者想什么，我不知道我登臺時她會不會抬頭看我，但按照現(xiàn)在的情形推斷，答案是否定的，因為草坪上雷鳴般的掌聲根本沒讓白緹同學抬過頭。

    白緹同學只是置身事外地坐著，用她的淡定嘲笑著周遭的喧嘩和熱鬧。有那么一瞬間，我的視域里似乎只有白緹同學一個人，她的身影消融在無盡的黑暗中，顯得那么的冷清和寂寥，我仿佛看到自己一個人躲在琴房里練琴時的樣子，也是像白緹同學一樣清冷和孤寂。

    “老班，我身體不舒服，想請假回宿舍休息?！?，白緹同學的聲音幽幽地從右邊浮動著繞入我的耳膜。

    “好，去吧?！?/br>
    “謝謝老班。”

    白緹同學走了，今年這個中秋晚會，她還是像去年一樣提前離場了。

    “老普，我上廁所去?！?，我也轉(zhuǎn)身離開。

    前面白緹同學閑庭信步，后面我一個人心亂如麻。

    這或許也是個機會？

    可直到白緹同學在魚塘前面的灌木叢旁邊突然停下來，我也沒有鼓足勇氣開口。

    白緹同學站在灌木叢前面，抬頭遙望著天上那輪銀白色的月亮，她的身子輕輕晃動著，我的耳畔微微溢過一陣似有似無的音符……

    白緹同學又在哼歌，我確定，我十分確定。

    1801年，當31歲的貝多芬在創(chuàng)作時，是不是也有這樣的朦朧夜色和這樣的漂亮玫瑰？十五年后的中秋之夜，我也問過同樣的問題，只是，誰也不知道答案。

    初三的那個中秋，我眼前那個像玫瑰花一樣的女生完全幻化成音符飛進我的心里，縈繞我的腦海，充盈著我的心靈了，久久地，深深地……

    我整個人處于一種夢游的狀態(tài)，我似乎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身邊的一切事物好像完全消失了，只有那些旋律在眼前的虛空中飄來飄去，蕩來蕩去。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白緹同學已經(jīng)走到女生宿舍大門口了，我追了幾步，卻被人拖住了。

    “奕楓，快到你了，你怎么還不過去?！?/br>
    “……”

    “奕楓，走吧，先回去吧，唉……”

    我依依不舍地跟著老肥回舞臺，一步一回頭。

    可是，即使一步一回頭，也盼不到那個玫瑰女生了，我只能彈給自己聽了。

    當那首歌的第一個音符彈響后，我笑了笑，因為我眼前又浮現(xiàn)了那張曾經(jīng)坐在舞臺下面第一排認真聽我唱歌的臉。

    詞曲依舊在，玫瑰何處尋？

    初中三年的三個中秋之夜，包括后來無數(shù)個月圓之夜，我都一個人抱著吉他對著月亮彈唱，彈著我心里的旋律，唱著我心里的歌曲，等著我心里的玫瑰，盼著我心里的女生……

    咚咚咚……

    敲門聲第三次響起。

    我放下吉他，走出琴房。

    “吃飯吧?！保琺ama摟著我的肩膀，“先吃飯?！?/br>
    我低頭吃飯，悶聲不出氣。

    “哦，小蕭來了？”，柳姨看著我背后笑了笑，“吃飯沒？”

    “柳姨，我吃過了，你們吃吧?！?，老肥走到客廳的沙發(fā)上坐下。

    “老肥，走吧?！?，我起身朝老肥走去。

    “去吧，小心點?！保琺ama把兩瓶蘇打水遞給我和老肥。

    我跟著老肥朝小學走去，一路無話。

    “哎，怎么才來？”，二哥把籃球傳給我，但我沒接。

    老肥撿起籃球和張榮他們一大群人開始三比三，我坐在籃球架下面看著他們。

    “你怎么還是無精打采的？”，二哥兩手撐在地上，“要不要我讓小蕾同學幫你把好學生約出來？”

    我搖頭。

    “唉，那你說你到底要咋辦？”

    “……”

    “奕楓，算了。再說，你不是要到市二中念高中嗎，到時候你的心思看到會放到別的女生身上了，畢業(yè)后，見不到了，慢慢的，你就會喜歡上別的女生了。”

    我看了二哥一眼，點點頭，起身朝籃球場跑去。

    初三上學期的日子，除了測試就是復習，從來沒有過哪怕一丁點兒的改變。

    “老肥，還能踢球嗎？”，我看著大汗淋漓的老肥，指了指正在踢球的高以翔。

    “不行，我跑不動了，我在一邊看著你們踢得了。”，老肥喘著大氣跑到旁邊的球門旁邊。

    我瞟了一眼不遠處的白緹同學，沖著老肥點點頭。

    “徐昊，你球往哪里傳呀？”，高以翔一吼，旁邊的人都看向徐昊。

    徐昊看了我一眼，把球踢給旁邊的劉健，我冷笑著沖去截球射門。

    進球后，我瞟了徐昊和常樂一眼，朝著白緹同學的方向跑去。

    “小心……”

    老肥沖著我大叫一聲，我剛想側(cè)身避球，突然發(fā)現(xiàn)不對，趕緊縱身抬手接球。

    “你往哪兒踢呢？”，我把手里的足球放下，狠狠踢向常樂。

    “不行嗎？”，常樂朝我走近一步。

    “唉，有話好好說?！?，普安安拉住我，高以翔拉著前面的常樂。

    “你再說一次？”，我甩開普安安，朝常樂沖去。

    “奕楓……”，老肥擋住我，“都是同學，有話好好說?！?/br>
    “誰跟他是同學?！?，我推開老肥。

    “楚奕楓，你別太過分，你之前還不是……”

    “關(guān)你屁事。”，我沖著高以翔吼道。

    “唉，奕楓，班長，大家少說一句，別傷了和氣?！?，老肥死死拽著我，“奕楓，你干嘛呀？那球不是被你攔下了嘛，又沒踢到白緹，你急什么呀.”

    “老肥，讓開……”

    “奕楓，你夠了。”，老肥怒了，一把拖著我朝跑道走去。

    “放手……”，我踢了老肥一腳。

    “楚奕楓，你別太過分?！?，老肥推了我一把，“你自己慫就慫了，找別人撒氣算什么！”

    “楚奕楓，你們一人讓一步吧，也不是多大的事?！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