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背，汗水從額頭滑過顴骨，留下濕漉漉的痕跡。他睡得并不安穩(wěn)，耳邊是月與葉癡纏的聲音，連聲音都是燙的。

他走到夢里，夢境是十年如一日的場景，他站在白日與黃土間。漸漸的，日光仿佛失了力道，朝四面八方鋪開，像一張乳白色的網(wǎng)從天上罩下來，這是他沒見過的場景，世界變成巨大的帳篷，眼前是垂落的白色簾幕。

遠遠的，有個清瘦的人影，那人掀開簾幕一角，手指白凈修長，骨節(jié)分明，身著白大褂，面容清秀，正是程煙景。程煙景走近，膚如凝脂的手繞過他的肩頸慢慢往上，摩挲著耳后的一小塊軟骨，又緩緩滑到他的下頜，蜷起食指，指尖一勾，撬開他干涸的唇。

樂易猛地咬住那蔥白手指，咬出了血，程煙景也不躲，反而咯咯地笑。樂易吮`吸著指尖，像呱呱墜地的嬰兒吮`吸第一口乳汁，貪婪的、霸道的、粗暴蠻橫地把整節(jié)手指含住，牙齒緊緊咬住骨溝，舌頭恣意攪動，咽下自己的口水。

那些咽不下的，沿著指縫流到程煙景手心，他就順著舔到手心，嘗到淡淡的柳橙味，他用力榨取，繼而舔到手腕，在橈骨處輕輕咬了一口。這一口咬得極輕，更像撓，在手腕鑿下淡淡牙印，他卷起舌尖，抵在深深淺淺的凹痕里，一點一點舔平。

程煙景不笑了，像受驚的兔子往回縮，膚色透了嫣紅，慌亂的小動作勾起樂易的征服欲，他扒去程煙景的衣物，從手腕啃噬到脖頸、到鎖骨、到胸到腹到不可言說的地方。程煙景渾身赤裸躺在天地間，像一朵沙漠里開出的白色曼陀羅。他壓住他，瘋狂撞擊，用舌、用手、用原始的本能把他揉爛，搜刮隱秘的花蜜，什么地方甘甜，他就舔到哪里，撞到哪里，撞出呻吟、撞出汁水、撞得天地間只剩下甜膩的柳橙味。

夜風拂過，樂易猛地從沙發(fā)上彈起，內(nèi)褲里一塌糊涂，兩腿間的小家伙酒足飯飽地躺著，流著黏糊的涎水。

他站起身，粘稠就順著大腿內(nèi)側(cè)往下流，樂易懶得擦，看了眼黑漆漆的對窗，趿著拖鞋走回臥室，反鎖上門。

房間漫著一股霉味，桌上電腦很久不用了，機箱上積了一層淺灰。他摁下開機鍵，屏幕黑洞洞一片，映出他陰沉的臉。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想起沒插電源，又鉆到桌子底下，屏幕慢吞吞地亮了，右下角跳出一堆更新提示，他挨個叉掉，點了收藏夾里的一個地址，一個國外的黃色網(wǎng)站。乳白的奶｀子、猙獰的生`殖`器、顫動的腿瞬間鋪滿屏，rou欲伴著嗯嗯啊啊此起彼伏。

樂易調(diào)小音量，點了根煙，男人賣力地把那話兒往女人下`身塞，女人吱吱呀呀的叫，像年久失修的發(fā)動機，樂易看了半分鐘，心煩意亂地關(guān)了。在性｀事上，他算得上寡淡，沒和誰rou｀體癡纏過，總覺得那手臂纏上來，像是要把他拖回噩夢里。樂易拔了口煙，又挑了部兩男人裹一塊兒的點開，男性荷爾蒙油膩得像在地溝油里浸泡過的豬大腸，膈應(yīng)得胃涌酸水。

他關(guān)了電腦，雙手交叉撐在腦后，一閉上眼，一襲白大褂風情萬種。

姚珊梳洗完畢下樓，面館潔凈明亮，鍋里騰著沸水，店里空無一人，走到門口才見樂易搭了個梯子，正踩在頂頭，刷著湛藍色的招牌。這招牌上周才拆下來洗過，連蛾子都沒光顧幾回。姚珊仰著頭問：“該不是又一夜沒睡吧？”

樂易沒吭聲，手腕揮得呼哧呼哧響，刷完招牌又從冰柜里取了牛rou，哐哐剁碎，頂著比墨還濃的黑眼圈忙里忙外，姚珊沒能插上手，索性靠在墻邊玩手機。

“不是說程大夫的推拿很有效果嗎？怎么又睡不著了？”姚珊揉了揉肩膀，“被你們勾得我也想去讓程大夫推推了?！?/br>
樂易心不在焉應(yīng)著：“去唄?！?/br>
姚珊嘴一撇，遺憾地說：“程大夫不給女人推拿?！?/br>
“??？”樂易抬起頭。

“趙婆婆說的，說程大夫有規(guī)矩，不給女人推拿?！币ι赫f，“好像是說程大夫不能算盲人，所以就給男人推，女人要避嫌；還有老人也就按按肩頸、不推背，說是手勁兒重，怕老人吃不消?！?/br>
姚珊越說越來勁，仰起頭一副思春少女模樣：“真羨慕你們男人。”

樂易半個字都聽不進去，總覺得‘你們男人’四個字意味深長，心臟不能自控地砰砰亂撞。

第11章

一連三日，樂易以另一種方式失眠了。

夢里他和程煙景繾綣廝磨，用盡各種他見過的、沒見過的姿勢。總是從手指相纏開始，場景多變，有時在蒼茫的黃沙中，有時在白色的病床上，有時在粘稠的柳橙汁里。

他沒去診所，和程煙景約定的日子早就過了，程煙景也不催他，仍站在窗前凝望翠柳街，樂易不敢抬頭，裝模作樣地洗碗洗菜。

小雨淅淅瀝瀝敲打著路面，這雨下了整晚，一度雨勢瓢潑如江水倒灌，直到今日清晨才收斂。樂易撐起卷閘門，天色漆黑如墨，對窗綠蘿和吊蘭無精打采地垂著，像暴雨里趕路人，落魄寂寥。

他在面館里踱來踱去，噠噠直響，姚珊白了他一眼：“繞什么呢？腳底綁陀螺了？”

樂易沒吱聲，抬頭看向墻上的掛鐘，指針緩緩地走，他一圈又一圈地繞，腳步越來越快，臉上鍍了霜。

九點十分、十五、二十五……

樂易扔了面勺，沖到對門，啪啪敲門。沒人應(yīng)，他便接著敲。

咯嚓一聲，樂易心臟猛地縮緊，程煙景出現(xiàn)在門后，頭發(fā)凌亂、白大褂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垂著頭嘟噥：“是你。”

頭都沒抬就能知道是我？！

程煙景像看穿樂易的心思，說：“你身上有面粉味?！?/br>
程煙景面色通紅，頭發(fā)亂糟糟地翹起，少了劉海的遮掩，凸起的右眼看上去鼓鼓囊囊，猙獰如魚眼，他倚在門欄上，問：“怎么這么早？”

不早，換做平日，你九點一刻就推開窗化身監(jiān)控探頭了，這都九點半了。樂易問：“你病了？”

“可能吧?！背虩熅吧s在白大褂里，腿腳發(fā)顫：“你怎么來了？”

“你病了。”樂易把‘因為’兩個字吞進去。因為你病了。因為昨晚雨大風急你卻沒把窗臺的植物搬進屋。因為今天九點一刻，你沒有準時開窗。因為你日日出現(xiàn)在我的生活里，唯獨今天缺席。

程煙景昏昏沉沉，沒聽明白，以為樂易又問了一次，也重復(fù)：“可能吧?！闭f完，頭一傾，重重磕在樂易肩上。

樂易本能地扶住他的腰，他的掌心和程煙景的身子，說不清哪個更燙。他貼上他濕漉漉的額頭：“你發(fā)燒了，我?guī)闳メt(yī)院?！?/br>
程煙景抓著門：“我自己就是醫(yī)生?！?/br>
“醫(yī)生也沒辦法給自己看病?！?/br>
“藥柜有藥，第三層最右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