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門后的情景簡直就只能用‘群情激奮’來形容，怕惹起眾怒，里委的值班干事忙把下班回家的張主任叫了回來。

    張主任叫張民，是個頭發(fā)稀疏的40來歲的矮個子男人。聽到群眾把里委的都圍了。他飯都沒吃完，趕緊就跑回了同壽里。然后臨時給討票隊(duì)開了個居民大會。會上他直接說道：‘大家放心，今年的月餅票沒斷檔，只是要晚點(diǎn)發(fā)?！?/br>
    一個阿婆站起來問：“主任，后天就是中秋了，現(xiàn)在還不發(fā)/票，還要晚到什么辰光去呀？”

    “就是呀，這月餅票是不是準(zhǔn)備當(dāng)天發(fā)呀！過個節(jié)還得起個大清早去排隊(duì)買月餅，這可是不行的呀，張主任！”

    “對的呀！”

    “今天不說清楚什么時候會發(fā)/票，我們就不走?！?/br>
    “我們絕不會當(dāng)天才發(fā)/票的?！睆埫褚贿叢聊X門上的熱汗一邊保證道：“這一次的月餅票今天下午剛剛才發(fā)到了街道，所以我們這里只能晚些。

    要不這樣，等會我就去街道上拿票——明早里委一上班，大家就來拿票。到時，我保證家家都能領(lǐng)到票。做為里委的主任，這話就算我在這里給大家立的軍令狀，好不啦？”

    聽了張主任都這樣說了，大家也不鬧了，然后不少人又問起了今年月餅票的具體情況。陶小霜一直站在最后面，聽了一會掌握了情況后，她就回了4弄2號。

    程家的客堂間里。除了上中班的二舅程谷華外一家人都坐著等陶小霜說月餅票的事。

    陶小霜喝了口水,潤了潤干渴的嗓子，才說道：“明天早上就能去里委拿票了。今年的票和往年是一樣的：每戶按著戶口本上的人數(shù)領(lǐng)票；一人能領(lǐng)一張票，一張票能買3個月餅，大小不計?！?/br>
    “小霜姐，又只有三個呀，都不夠我一口吃的！”迎泰是真覺得自己一口就能吃下三個月餅，他鼓著腮幫子瞪著陶小霜，就好像月餅票能買幾個月餅是陶小霜能說了算的事似的。

    “胡說八道——你的嘴才多大呀！”陶小霜心里想：其實(shí)中秋那天，迎泰估計連三個月餅都吃不到。畢竟大舅家三個人的戶口都在安徽，他們的月餅得分其他人的份額。這事對迎泰來說打擊估計太大了，陶小霜決定不告訴這小饞鬼，讓他自己當(dāng)天去發(fā)現(xiàn)好了。

    雖然沒有多領(lǐng)月餅之類的驚喜，但好歹能拿到票，能去買月餅了，程家的其他人可沒有像迎泰那樣莫名奇妙的大失所望，聽完陶小霜的說明，大家就興致勃勃的討論起買月餅的事來。

    這個中秋節(jié)，程家只有8張月餅票——按戶口能領(lǐng)6張，陶小霜的票早被程采紅從高家?guī)Щ貋砹耍逃姷呐R時戶口也有一張月餅票，所以只能買24個月餅，可家里卻有11個人，到底買哪家的月餅，買什么月餅就成了個大難題——迎國迎泰要吃云腿月餅，采秀則要吃玫瑰豆沙月餅；而大舅一家三口則想吃松仁棗泥月餅和五仁月餅；連徐阿婆都有很想吃的月餅——她想吃杏花樓的芝麻核桃仁月餅。

    以一敵二和迎國迎泰爭了幾句后，采秀這小囡感覺勢單力薄就說道：“小霜姐也喜歡吃玫瑰豆沙餡的月餅的，我們也是兩個人！”說完，她就轉(zhuǎn)頭去問陶小霜：“姐，我說的對吧？”

    被采秀用期待的眼神盯著看，陶小霜感覺說實(shí)話有些難，但想到特別想吃的那款月餅，她還是搖頭道：“采秀，對不起啦——今年我想吃咸味月餅，我要吃……鮮rou月餅?！?/br>
    在陶小霜前世所生活的民國時期，滬上老底子的月餅有三大流派，分別是蘇式，潮式跟廣式月餅。那時候，陶小霜最喜歡吃蘇式的鮮rou月餅，滬上的老店里就屬南京路上的糕點(diǎn)店‘老大房’賣的鮮rou月餅她最愛吃。記起前世后，陶小霜的口味變了不少，前世常吃的面包、奶制品和西式糕點(diǎn)等，以前她很少能吃到也不太喜歡，但現(xiàn)在她都愛吃，所以她今年就想換個口味，吃前世愛吃的鮮rou月餅。

    “咸味月餅？我不吃?！?/br>
    采秀和迎國迎泰聽了全搖頭，他們都愛吃甜的。

    大臥室里一家人你一言我一語，都想說服其他人選擇自己喜歡的那款月餅，于是半個小時一晃就過了。見意見總是得不到統(tǒng)一，徐阿婆就直接拍板了。

    她先說道：“我算是明白了，這是一家子的饞貓呀。都別爭了，這事我來做主?！彼@么一說，所有人都不說話了。

    然后她才又說道：“等明天拿到票，小霜拿上4張票，帶著采秀他們?nèi)ダ洗蠓颗抨?duì)，百果月餅是一定要買的，其他的小霜看著辦；迎軍則拿上另4張票，去杏花樓，買你家愛吃的月餅。迎軍，記得給阿婆帶一個芝麻核桃仁的月餅?！?/br>
    陶小霜和徐迎軍聞言點(diǎn)點(diǎn)頭，買月餅的事就算是定了，

    ……

    中秋節(jié)前的日子滬上似乎迎來了連綿的秋雨。第二天早晨，天色剛亮，就又下起了小雨。

    為了早點(diǎn)拿到票。不到7點(diǎn)半，陶小霜就打著傘去了里委。她到時，里委傳達(dá)室的門前已經(jīng)站滿了等著拿票的居民。

    看一群人擠成了一團(tuán)，她就喊道：“大家伙，我們干脆排個隊(duì)吧，等會拿票才方便呀！”說完，陶小霜對看向自己的鄰居們大方的笑笑。

    “這樣擠著也不是事，我們就排隊(duì)吧?！?/br>
    “也對?！?/br>
    陶小霜見狀又道：“我是最后來的，就排在最后。誰是第一個來的呀，站出來排個頭吧?！?/br>
    人群里立時有一個甜美的女音回答道：“小霜，我是第一個來的。”隨即一個穿著一身褐色舊衣，上衣的兩側(cè)肩膀處均勻的打著補(bǔ)巴的阿婆走了出來。

    這阿婆在人群里呆著還不顯，這一說一走間，就顯得十分不一般了：她整齊的梳在耳后的白發(fā)和臉上的皺紋掩不住她的五官和輪廓——任誰一看就知道年輕時這阿婆準(zhǔn)是個美人；而她說話的嗓音聽起來就是個二八少女——陶小霜甚至覺得自己說話的聲音都沒孫奶奶甜。

    對，這阿婆就是孫齊圣的奶奶霍清芬。

    霍清芬對著陶小霜點(diǎn)頭道：“小霜，我練完嗓子后就來了，當(dāng)時才6點(diǎn)不到，這里一個人都沒有?！?/br>
    陶小霜連忙道：“孫奶奶，那你就站在頭一個……嗯，大家讓一讓，把門前位置讓出來，我們開始排隊(duì)，好不啦？”

    這里的人個個都是熟人，又有陶小霜和霍清芬領(lǐng)頭，所以隊(duì)伍很快就排好了。

    不一會，張主任等里委的工作人員紛紛來上班了。有隊(duì)伍就有次序，加上里委的干事們早練出一手翻戶口本一手發(fā)/票的‘本事’，所以同壽里400多人的票很快就發(fā)完了。

    陶小霜領(lǐng)到了自家的票后，就準(zhǔn)備回4弄2號，剛離開里委的石庫門，等在一旁的霍清芬就叫住了她。

    “小霜，我有話和你說?！闭f著霍清芬拉著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