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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心里想開,愣神是難免,直到符柏楠幾句話把她拉回來,白隱硯才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 “甚么?” 符柏楠以為她心有不滿所以反問,話頭一停,“那便算了,還是尋他們——” “啊,不。”白隱硯接道:“我來,我愿意的?!?/br> 符柏楠只直看著她。 他眸中無話,只似思索了半頃,鼓氣道:“阿硯,我知錯——” “清早起來餓得很罷?想用點(diǎn)甚么?” 白隱硯豁然起身。 她撈過外袍穿上,抬手綰發(fā)。 “……” “流民——” “甜粥吃不吃?” 在符柏楠目光里白隱硯繞過他身后,手指插入他發(fā)間簌簌梳理。 “……” “是我不——” “洗過澡了也沒有好好擦干,脖子里面都還濕著,老了要出病的,伺候起來可麻煩知不知道?” “……” “……” 符柏楠無言而坐。 他三度被打斷,一鼓作的氣再而衰三而竭,一時(shí)不知如何再開口。頭皮上還有指尖揉搓的觸感,符柏楠默默受著它,視線不知撂在哪里。 二人間沉默著。 片刻,頭頂落下來點(diǎn)重量,沉甸甸壓在頭頂。 符柏楠垂下眼瞼。 那重量悠長地嘆了一聲,慢慢開口道:“翳書,你不要因懼怕我心緒動搖而認(rèn)錯,理不對,人也不對?!?/br> 她抬手摸摸他的臉。 “你自然是錯了,但你不該同我認(rèn)錯,因我也錯了。天下人誰都有資格指罵你,唯我沒有,誰都該責(zé)問你,唯我不該。” “……” 符柏楠下頜緊收,靜靜聽著。 “身高位總有諸多顧忌掣肘,權(quán)字面前無善惡,這些我都省得。朝局更迭你無暇分神,天災(zāi)禍在神明,可人治總要跟上。你不必非做個善人,世間哪有真善,但你總要為過去做過的錯事埋單?!?/br> “……” “……” 良久,符柏楠動了動頭,倒仰著望向白隱硯。 “什么是‘埋單’?” “……” 白隱硯抵著他的額無奈地笑出來,但她讀懂了符柏楠的態(tài)度。 她打了下他后腰,咬唇笑罵:“裝昏。” 符柏楠瞪下眼珠子,到底沒憋住,也抿了抿唇。 房中凝滯漸漸散去了。 天已徹底亮了,門外早便有更值的太監(jiān)守著。梳洗過后,白隱硯說自己已大好,想要下廚,符柏楠堅(jiān)決不準(zhǔn)。 這種脾氣一耍起來白隱硯是扛不住的,到最后她也沒撈著去。 兩人用完早膳,底下人回報(bào)大隊(duì)人馬基本到齊,可以回京了。 符柏楠起身出去清點(diǎn)人數(shù),出門時(shí)和上來的白修涼打了個擦身,眾目睽睽下兩人略站住客氣了幾句,白修涼便進(jìn)去探望白隱硯了。 車隊(duì)華蓋規(guī)制不少,一來一回,等符柏楠再回去白修涼已走了,白隱硯一人在屋中。 推門進(jìn)屋,符柏楠正見她坐在桌前發(fā)木,他走過去抬手?jǐn)埣?,順手揉揉她后頸。 “身上不舒服?還是剛剛又睡了?” 白隱硯下意識搖頭。 符柏楠輕笑一聲:“那怎么又木了,嗯?” “……”白隱硯抬手抓住他,靜了一會,輕聲道:“翳書,我暫時(shí)不能和你回去?!?/br> 符柏楠的手一下停了。 白隱硯抬頭看著他:“我?guī)煾敢獊砹?,我得在這等她?!?/br> “……” 符柏楠看上去好似在整理言語,似有許多要說,可半晌他也沒有說出什么。很多事好似軍前戰(zhàn)場的鼓點(diǎn),越擂越緊一山又一山,馬不停蹄的襲來。 最后,符柏楠開口道:“需得多久。” 白隱硯默算了下,道:“兩三日?!?/br> 符柏楠放開她打開門,召來許世修,吩咐外間車馬大隊(duì)停拔五日,命他快馬回京,將政務(wù)提調(diào)飛鷹快書轉(zhuǎn)一部分過來。 轉(zhuǎn)頭進(jìn)屋,符柏楠半句也不多提,邊扣著腕袖邊隨意道:“左右無事了,你再躺一會兒罷。”白隱硯想要搖頭,符柏楠一瞪眼,她便只剩下笑了。 身上關(guān)節(jié)確實(shí)還透著寒疼,白隱硯去了衫窩進(jìn)被中,片刻錦被一掀,身后靠過來個人。他長臂弓身,換了幾個姿勢把她完全摟在懷里。 白隱硯肩膀頂他下巴,溫聲道:“不去忙?” “嗯?!?/br> “事不是很多么?!?/br> “嗯?!狈亻]著目敷衍。 “那還不去?” “嘖。”符柏楠一嘖舌睜開眼,譏道:“怎么白老板,三番四次趕本督理事,是想本督及早緝拿你三師兄歸案?” 白隱硯低笑出聲:“你也得能抓到他。”話落未幾又是輕嘆,不等符柏楠接話,她摸到他五指交扣,輕聲道:“罷了,不說這些?!?/br> 符柏楠冷哼一聲閉上雙目,臂膀卻摟得更緊。 幾日等待間城中又下了場大雪,指厚的雪中一切似乎都靜下來,檐下冰棱凝住了日光,也凝住了一些不很外顯的焦灼。 屋中炭火噼啪,煦暖中白隱硯靠坐直望,手中書沒翻幾頁,目光全凝在疏批的符柏楠身上。 他們之間有許多事沒有理清,許多話沒有言明,牽纏交絆的一段又一段沉默構(gòu)成了晦暗不明的關(guān)系,可奇怪的是,她曾動搖,卻不曾想過放棄。 當(dāng)周圍人都在對你說錯的時(shí)候,你該如何抵抗。 “看甚么?” 符柏楠啪一聲合上折子。 白隱硯輕笑搖頭,把視線拉回書上。 符柏楠推開椅子走來彎下腰,指尖點(diǎn)著書頁嗤笑道:“別裝了,兩刻鐘前便在這一頁?!彼嫔嫌行┑靡猓骸耙恢倍⒅径娇瓷趺茨兀俊?/br> 白隱硯調(diào)侃:“看督公豐神俊逸,天人之姿?!?/br> 符柏楠毫不客氣,打蛇上棍:“嗯,還有呢?!?/br> “還有?”白隱硯失笑,輕打他一下,“符柏楠,你還要臉不要?” 符柏楠一把捉住她的腕,未及開口,門外忽然兩聲扣響,二人抬頭應(yīng)聲,推開門映入眼簾是白修涼的臉。 白隱硯不笑了。 她站起身走過去,白修涼似乎心情極佳,對符柏楠打個招呼,他朝白隱硯爽朗道:“師妹,師父來啦。不過她老人家不愿意進(jìn)這兒,在客棧等著,讓我來喚你。” 白隱硯無言回首,她看到符柏楠攏袖立在那,臉上是在外人面前很常見的神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