拽著玫蘭妮的袖子，她催促道:“把瑞特叫回來，玫蘭妮，寫信給他，讓他回來，讓他回來……”

    玫蘭妮應(yīng)聲，她讓黑mama攙扶著斯嘉麗，說:“好，好，我這就去?！?/br>
    可當玫蘭妮走遠的時候她又大聲喊叫玫蘭妮?！盎貋恚貋?，玫蘭妮，不，別……不用寫信了?！?/br>
    “親愛的，我知道你傷心，讓巴特勒先生回來吧，他在這兒你好受一些。塔拉的消息也是剛到的，不然我一早就寫信給巴特勒先生讓他回來了。”玫蘭妮又折回來，握著她的手，扶她在沙發(fā)上坐下來。黑mama于是去端了杯水來。

    “別，玫蘭妮，現(xiàn)在寫信給他也沒用，他也趕不回來?！?/br>
    “可是他會以最快的速度回來，縱然趕不上奧哈拉先生的葬禮也能陪著你?！?/br>
    “玫蘭妮，”斯嘉麗喚她的名字，帶了點兒懇求的意味,“別告訴他……”她害怕了。

    我不想他回來，至少不是現(xiàn)在。

    第二天一早，斯嘉麗帶著韋德和黑mama就動身坐上了去塔拉的火車。在那之前斯嘉麗寫了封信讓黑mama先寄出去，是寄往查爾斯頓的。

    “你寫信去查爾斯頓？”黑mama問她。

    “恩，不知道瑞特的父親身體好一些沒有。”

    “可你才從那兒回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你黑mama了?！焙趍ama的眼神帶著探究。

    斯嘉麗搖了搖頭，露出些許虛弱的氣質(zhì)，黑mama馬上就沒有再過問了，她心疼自己的孩子。

    火車的嗚鳴聲傳來，望著窗外的原野她的心也無法平靜，事實上她腦袋里那根弦一直是緊繃的。

    “父親生病了之前怎么沒有和我說？威爾和蘇艾倫他們離了我難道什么事都干不成嗎？”她問黑mama。

    黑mama也不清楚，收到杰拉爾德的死訊時她也料想不到，就好像平靜的湖面突然被投擲了一顆石子，沒有任何預(yù)兆。

    到達塔拉之后斯嘉麗才明白父親杰拉爾德并非死于疾病，而死于蘇艾倫。她為了給未婚夫湊夠財產(chǎn)好讓自己當上肯尼迪太太，便哄著意識不清的杰拉爾德去簽署效忠聯(lián)邦黨人的文件——只要簽署就有錢拿，斯萊特里家已經(jīng)簽署了并且日子過得很好，他們?yōu)槁?lián)邦黨人干事了。但只要是一個有骨氣的，或者至少是一個南方人，有原則的南方人就不會簽署這份文件，鎮(zhèn)上除了斯萊特里家沒有人簽。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蘇艾倫借著母親愛倫的名義想讓杰拉爾德簽署文件但在最后關(guān)頭，意識不清的他竟然忽然清醒了。他怒不可遏，罵了蘇艾倫一頓就跑走了，他喝了很多酒，然后騎著馬在越過柵欄的時候從馬上摔了下來，摔斷了脖子。

    “斯嘉，你瞧我這一下！”他似乎看見了自己的寶貝女兒和往常一樣在莊園門口等他，威脅他說要將騎馬的事兒告訴母親。

    他知道斯嘉不會這么做的，那可是他的寶貝女兒呀。他昂首挺胸，在馬上好像一個驍勇的戰(zhàn)士——雖然他的身材矮小，他笑著，大笑著。

    “斯嘉，你瞧我這一下！”

    干凈，利落。

    “啪啪”兩聲，十分清脆的耳光聲在這間靜悄悄的屋子里顯得大聲。斯嘉麗怒由心生，她狠狠地打了蘇艾倫兩耳光。她極力克制住自己不要說出“你還我父親”這類話來。

    淚水從蘇艾倫圓圓的眼眶中流出，從緊蹙的眉和仇恨的眼中可以看出她是有多么不滿。“父親不是我害死的！是你，還有你那個下三濫的流氓丈夫！”

    “你自己去了亞特蘭大，將我和卡琳丟在這里。你自己跑去享樂了，完全忘了我們。甚至你能想起把威爾克斯那些外人弄到亞特蘭大去卻把我們?nèi)釉谒??！毖蹨I嘩嘩流過她的臉龐。

    “我想留在塔拉還不行呢，塔拉怎么了？塔拉是家，是我們的家！沒有你嫌棄它的份！”斯嘉麗的眼睛睜得很大，那是她憤怒的表現(xiàn)。

    “是，塔拉是家！我從不否認，但你嫁了人才說得這么輕巧，你都嫁了兩任丈夫了，而我還是個處｜女！父親……這不是我的錯，是你呀，是你的丈夫呀。如果他當時來塔拉給我錢了就什么事兒也沒有了?！彼龓缀跏呛鸾谐鰜?。隨即發(fā)現(xiàn)自己說服不了自己，因為她的內(nèi)心仍然知道也明白父親是她殺死的。她只好一遍又一遍地重復(fù):“父親是斯嘉麗殺死的，父親不是我殺死的……”

    “你要不是我meimei我一定將你的臉狠狠地踩在腳下！”

    隨后她們扭打起來，是女人之間的打斗，撕、拉、扯，這是斯嘉麗除了當時去監(jiān)獄見瑞特之外的最受屈辱的事兒。她就像個野蠻人，她這樣的行徑被人說是“女人之間的打斗”——這個對女人含有貶義的短句讓她渾身不自在。

    她們沒有打多久就被人發(fā)現(xiàn)了，因為她們的動靜實在太大了。人們把她倆拉開的時候發(fā)現(xiàn)斯嘉麗已經(jīng)暈了過去，她捂著肚子表情痛苦很明顯是被打到了那里。

    醫(yī)生沒有找到，也太遠了，黑mama讓普里茜去教堂請一位修女過來。她會醫(yī)術(shù)——愛倫的醫(yī)術(shù)便是她教的。修女過來的時候大家都圍在斯嘉麗身旁，沒人在意蘇艾倫去了哪里。是啊，誰會在意那個十惡不赦的害死父親又打了jiejie的蘇艾倫呢？誰又在意她心里的痛苦呢？人們無一不職責她，質(zhì)問她，看她的眼神里都帶著厭惡?？墒?，我有什么錯?。克械囊磺?，都不是我愿意看到的。難道這所有全都是我的錯？

    事實上蘇艾倫正往后院走去，她手上拿了根繩，粗的麻繩。后院有棵大的梧桐樹，她小時候經(jīng)常在那兒蕩秋千，她很喜歡父親給她推秋千。她那時候很快樂。

    她找了根合適的粗樹枝，將繩子的一頭扔上去，繞過樹枝。

    啊，父親，我來陪你好不好？

    父親，我不是故意的。

    父親，你原諒我，好不好？

    好嗎？父親。

    她將頭伸進那個圈兒。

    修女說:“請男士回避一下。”

    威爾出了門。

    “一定要好好休養(yǎng)，再來一次意外孩子就沒了?！毙夼荒樴嵵氐囟谥?。

    斯嘉麗懷孕了。

    現(xiàn)在最自責的是黑mama了。

    下葬那天，斯嘉麗小心翼翼地護著肚子，黑mama攙扶著她。黑裙子很合身，只是將她從頭到腳都包裹起來了，連帽子也是黑色的。這一回她不會再嫌棄這裙子是黑色的了。

    直到棺材下土的那一刻蘇艾倫才現(xiàn)身，她也穿了黑裙子——這是理所應(yīng)當?shù)?，黑色也同樣將她從頭到腳都包裹起來。她一聲不吭，只是跪了下來。

    啊，父親，mama會在那兒陪你的。

    父親，我不是故意的。

    父親，你原諒我，好不好？

    好嗎？父親。

    紅土地在蘇艾倫的膝下，一聲不吭。風蕭蕭吹過樹林，來到墓前，沙迷了斯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