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便從未見他有任何多余的情緒，始終是不急不緩的，此刻他卻抬起了手，反手握住了付喪神的刀鋒，用力一彈，便將那柄壓在他手背上的太刀，輕易的揮開了。

    “誒呀，毫無斗志的刀，”他將手背上那道細(xì)微的血痕抹去，“即便做出攻擊的姿態(tài)，也無法讓人提起興趣呢?！?/br>
    接著，關(guān)丸就眼睜睜的看著，這兩個人，一言不合……動起手來。

    只是他們打得委實(shí)“文雅”了一點(diǎn)。

    付喪神并沒有起身，依然跪坐在地上，用一只手揮舞著太刀，而賣藥郎則半跪在他對面，揮舞著那柄朱紅色的短劍抵擋。

    兩人的臉上都沒了玩笑的表情。

    然而唯一的圍觀者，關(guān)丸發(fā)現(xiàn)他很難嚴(yán)肅起來。

    “……”

    清脆的裂帛聲中，付喪神的太刀割開了賣藥郎的袖子。

    一直無知無覺環(huán)繞在附近的光點(diǎn)，突然像聚攏的螢火，涌動著，如飛揚(yáng)的雪花，朝付喪神與賣藥郎撲去。

    它們擠擠挨挨著，磨蹭著付喪神的臉頰，環(huán)繞著賣藥郎的手腕，像個黏糊糊的小動物，試圖分開交戰(zhàn)的兩人。

    ‘哐——’

    付喪神手中的太刀應(yīng)聲而落。

    他抬起手臂，慌忙捧住了不斷朝他撲來的光點(diǎn)，那模樣關(guān)丸都看得心酸。

    光點(diǎn)悠悠飄落，穿過了付喪神的掌心。如同一個幻影。

    “……”

    付喪神臉上的表情，關(guān)丸無法形容，他保持著抬手的姿勢，看光點(diǎn)不斷的從他的指縫、掌心滑落。又如最初那樣，無知無覺的飄散著。

    “……”賣藥郎抬起手，指尖輕輕掠過一星螢光，又恢復(fù)了一貫的態(tài)度：“看來我們都讓那孩子擔(dān)心了呢?！?/br>
    他再度朝地上的太刀伸出手，同時瞥了付喪神一眼：“別急著動手?！?/br>
    “……”

    賣藥郎將那柄太刀撿起，過了片刻，飛舞的光點(diǎn)，便如緩緩的朝太刀聚集而去。

    “哦~”賣藥郎的語調(diào)微揚(yáng)，“有反應(yīng)呢。”

    這句話就像一個開關(guān)，付喪神倏然抬起頭，目光立刻便釘在了太刀上。

    “看我做什么，”賣藥郎指著他的頭發(fā)，“把自己的毛發(fā)整理一下吧，狐貍的眷屬?！?/br>
    “……什么？”

    “那孩子對你的毛發(fā)，好像相當(dāng)?shù)膱?zhí)著呢。”妝容妖嬈的男子站起身來，“低頭看看?！?/br>
    付喪神那如絲綢一般的白色長發(fā)之中，擠擠挨挨的，掛滿了細(xì)小的光點(diǎn)。

    付喪神的頭發(fā)好像在發(fā)光一樣，明明該是可笑之極的情景，他卻一把掐住了自己的臉。

    他的指節(jié)深深的陷在發(fā)間，漆黑的手套遮掩了所有表情。

    等到付喪神松開手，他依然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卻低頭將自己的頭發(fā)，小心翼翼的、珍之又珍的收攏起來。

    “哼?！?/br>
    賣藥郎輕嗤一聲，將太刀遞過去，“拿著吧?！?/br>
    于是這下光點(diǎn)們?nèi)汲秵噬窬奂チ耍蟛糠植剡M(jìn)了他的發(fā)間，小部分環(huán)繞在他手中的太刀上。

    “喂，”關(guān)丸終于鼓起勇氣，忍不住問道：“賣藥的……怎么回事啊。”

    “這些……到底是？”

    “還有，”他硬著頭皮問道：“那個、我是說……應(yīng)該還有一個女孩？她、她……”

    “她在哪里呢？”

    這句話像一顆石子，投入了深潭。

    黑暗之中猛然響起了極為凄厲的哀鳴之聲，好似能夠刺破天際。狂風(fēng)拔地而起，大地似乎在震顫，付喪神的身邊好似形成了一個漩渦，咆哮著，要將一切都撕碎。

    “哇啊——”關(guān)丸驚叫著，連忙退后，卻依然感覺到風(fēng)如同刀子一樣，一刀刀的切割著他的臉。

    “賣藥的，”他大喊道：“救命啊。”

    下一刻，狂風(fēng)驟止，付喪神舉起了太刀，筆直的刺向了天空，鋒利的刀光如同野獸的利爪，深深的陷入了上方的黑暗之中！

    明明該是虛無，他的刀卻猶如刺中了實(shí)體，關(guān)丸聽見刀鋒刺入rou體那獨(dú)特的沉悶聲響，與此同時，付喪神的身上，憑空出現(xiàn)了一道傷口。

    鮮血立刻便飛濺而出，他卻好似感覺不到，只是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頭發(fā)。

    光點(diǎn)無知無覺、無憂無慮，安靜的藏在他的發(fā)絲之中。并沒有被驚動。

    于是付喪神便毫不猶豫的刺出了第二刀。

    傷口應(yīng)聲而現(xiàn)，橫貫了付喪神的胸口，幾可見骨。

    手臂、小腿、腹部、后背……他身上的傷口越老越多。

    最后一擊刺下，付喪神的額頭裂開，鮮血淌了他滿臉，順著臉頰滑落，如同淚滴一般，墜入他腳下的土地。

    夜風(fēng)驟然涌來，淡淡的月輝灑落，無聲的籠罩著一切。關(guān)丸回過神，這才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困住他們的那片黑暗，已經(jīng)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他……”他指著付喪神說不出話。

    賣藥郎抬起頭，凝視著彎月：“鵺已被消滅?！?/br>
    “喂喂，他怎么回事，突然……”

    “嘛嘛，”賣藥郎打斷了關(guān)丸語無倫次的詢問：“不是說過嗎，那是鵺，從心中誕生的物怪呢。某種程度上，與這位大人可是相連的?！?/br>
    “抱著殺死自己的決心，最終斬除了心魔嗎?！?/br>
    付喪神對他的話充耳不聞，他甩掉刀上的血，收刀入鞘，便用僅有的、未曾受傷的手，珍惜的托舉著自己的頭發(fā)，懷抱著太刀，轉(zhuǎn)身朝夜幕之中走去。

    一柄朱紅色的短劍卻伸出來，阻擋了他的去路。

    “恐怕您還不能離開呢，”男子語調(diào)輕緩，“在下有些疑問，必須要得到您的解答。”

    “百鬼夜行之首，小狐丸殿?！?/br>
    第24章 降臨

    “本來，并不想管這件事情。退治妖怪是陰陽寮的工作，我只是一介賣藥的……但是如果放著不管，那孩子就太可憐了，無論如何，我不想讓她的努力白費(fèi)……啊，小狐丸殿，請不要誤會，我不是在說你?！?/br>
    賣藥郎自顧自的說道：“雖然之前也聽說了一些事情，不過今晚得知的東西，讓我稍微有些吃驚呢?！?/br>
    “你想問什么？”

    “嗯……有很多的問題呢?！?/br>
    “比如說，”他豎起一根手指，“為何作為付喪神的您，有著與人類一般的心靈?！?/br>
    “為何那只鵺會出現(xiàn)?！?/br>
    “為何偏偏一切都圍繞著您發(fā)生……”

    “這其中有著怎樣的‘形’、‘真’、‘理’，”他驟然舉起誅魔劍，朱紅的短劍遮住了他的面容，“還請小狐丸殿，為在下……一一解答！”

    “那么，”他嘴角微翹，“小狐丸殿，所謂與稻荷明神的約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

    敵槍的武器刺穿他胸口時，契約，斷掉了。

    審神者主動切斷了契約。

    “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