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撩跑前行兩步，看著那張他寵愛過的臉，“你中飽私囊、苛待下人，朕樣樣都耐了。今日你殿前放肆，朕不與你追究！還不回去，你……還是你的皇貴妃?！?/br>
    施氏聽了，似被刺中心里要害，仰頭狠狠道：“皇貴妃？臣妾不要做皇貴妃！”她匍匐在地上，努力想要抓住慕北易腰間的墜子，哭泣懇求，“臣妾的兩個(gè)皇兒雖然怪了些，到底是活的。陛下怎么就不喜歡呢？陛下怎么不再來看臣妾了呢……臣妾還年輕，臣妾今年只有二十一歲吶！人人都說臣妾是樂京最美的女人！臣妾還要給陛下生皇子…下一回，下一回定然是好的、齊的、分開的！”

    枕春心中害怕，看著眼前這位已經(jīng)有些癲狂的女子。她聲聲泣血，渾不覺周圍人已白了臉。

    慕北易胸中梗著一口氣，已是難受。

    “可太醫(yī)說臣妾不能生了……是有人害臣妾，定是有人害臣妾！”施氏愈說愈見可憐。

    祺淑妃嘴唇一抿：“皇貴妃瘋瘋癲癲，月里自個(gè)兒作踐身子，何苦來陛下面前哭。還不將她請回去……來人……來人！”

    “閉嘴！”施氏怒喊一聲，卻向慕北易再進(jìn)幾步，“她污蔑臣妾！”說著又求道，“”陛下登基之后事務(wù)繁雜，晝夜難眠。臣妾熬了nongnong的粥，里頭有八樣溫補(bǔ)的，紅棗、糯米、杏仁、薏米……陛下吃了精神也好了?！笔┦险f到傷心之處，眼淚滴落，“陛下常常說臣妾身量輕盈，與中宓妃所類，臣妾夜里也不敢加餐，只怕辜負(fù)了洛神的美貌……”

    “你何以來說這個(gè)。”慕北易不去看她。

    “陛下喜歡聽弦樂，臣妾不會(huì)這些，只好偷偷學(xué)了箜篌。哪曉得還沒成氣候，陛下便得了珍婉儀，將她視若珍寶。珍婉儀，珍字兒多么刺耳，好似想將她藏起來珍惜?！笔┦显椒降?，“人人都說嬪妾刻薄，可嬪妾是族中的嫡女兒啊！施氏一族女兒少，從小樣樣都是臣妾的好，自打入宮以來，總有旁的人比臣妾好。她們妖妖嬈嬈十八般武藝，念詩的、跳舞的、彈琴的……臣妾怎么學(xué)得過來！臣妾縱是有荒唐的，也只想讓陛下多看看臣妾，記得臣妾?！?/br>
    慕北易不可察覺的一聲嘆息。

    “臣妾……縱有萬般不好，也是深愛陛下的啊！”施氏嚶嚶哭泣，俯在慕北易身下，頭溫柔磕在他的靴面。

    “琳瑯……”慕北易微微的動(dòng)容，看見施氏的長發(fā)散落在地上，終是念了舊情，“朕和你……”

    施氏的頭在慕北易靴面上輕輕一轉(zhuǎn)，如墨藻般的長發(fā)里露出她那雙勾魂攝魄的眼睛，死死毒看著大皇子：“陛下不要忘了臣妾，臣妾一定還會(huì)有皇子的——”

    人瘋了，才最心狠手辣，無所顧忌。

    “陛下！”連月陽心頭如雷炸開，眼睛一紅，連趨兩步，措防不及朗聲震道，“嬪妾有事稟報(bào)！稟皇貴妃娘娘三番毒害有孕妃嬪、戕害皇子、打殺宮人、嫁禍嬪御、藏污受賄、苛待各宮女眷等十八罪狀！青天在上！陛下明察！”

    枕春忽然一怔。

    連月陽狠狠一磕頭，鮮血頓時(shí)染在地衣上頭。

    枕春眼前掠過被施氏打死的杏花模樣。她看著連月陽無所畏懼的樣子，一咬嘴唇，跪下昂首道：“嬪妾懇切陛下明察！”

    柳安然、端木若隨其跪下：“嬪妾懇切陛下明察！”

    施氏在后宮積怨已深，闔宮妃嬪見這等情狀，難再忍耐。今日被恨看的是大皇子與連月陽，他日待施氏起復(fù)，誰知道又是誰要被折磨。便見妃嬪們盡數(shù)叩拜在地，聲音傳堂過殿：“懇切陛下明察！”

    施氏驀然抬頭，狠狠望著連月陽：“你這血口噴人的賤婦！”

    連月陽雖也害怕，卻為著大皇子一口氣強(qiáng)撐：“嬪妾所言句句屬實(shí)，有紅花為物證！”

    “你……”施氏聽得一愣，旋即狠狠扭曲了臉，“你這處心積慮的毒婦！”她哭喊起來，手腳并用，上前一把抓住大皇子，寸長指尖的纖手死死扼住大皇子脖頸，“讓你胡說！讓你胡說！”

    連月陽失魂落魄尖叫一聲，猛然撲上前去。

    內(nèi)侍們面面相覷，不知該拉扯哪一位。慕北易被這變故斷了思緒，看著眼前形狀瘋癲的施氏，與方才柔情蜜語的女子判若兩人。

    祺淑妃趁機(jī)煽風(fēng)，連珠般進(jìn)言：“連婉儀此人素來畢恭畢敬，小心謹(jǐn)慎，斷然不會(huì)做出污蔑他人、信口雌黃的事！陛下快看吶，皇貴妃娘娘這架勢可不是要將長皇子掐死！長皇子是陛下如今唯一的皇子呀！”

    “馮唐！”慕北易終于再難忍耐，拂袖怒呵，震聲而道，“將施氏拿下去！傳掖庭司給朕查！”

    枕春在人群里頭，緊緊攥著手，望著殿上染血的地衣。心中有重石落下。

    掖庭司捉了玉芙宮的宮人，不出三日便以精奇手段撬開了他們的嘴。連月陽除了奉上紅花為證，還有經(jīng)年留意下來的施氏收受的各方好處、協(xié)理時(shí)克扣的俸祿。

    果然是處心積慮，防范多時(shí)。除了這些外，還查出了當(dāng)年恣妃討來的仙姿凝華膏中nongnong的紅花粉，坐實(shí)了施氏毒害妃嬪、戕害皇子的罪名。更有十月一日，施氏姐夫賀刺史受三省三本聯(lián)奏劾其強(qiáng)占民田、妻妾成群、奢靡放蕩數(shù)罪。此案牽一發(fā)而動(dòng)全身，糾察之下驗(yàn)明施氏一族攀親帶故占朝中各處肥缺，穢銀達(dá)數(shù)百萬兩。

    在帝城里風(fēng)光了數(shù)年的施氏，一瞬之間消失殆盡。皇貴妃施氏已被慕北易一怒之下貶黜為施妃，仍舊保留她妃位之尊與玉芙宮居所，還算留著當(dāng)年恩情。可這樣的廢妃與庶人罪人又有何區(qū)別，那富麗堂皇的宮殿與一座華美的牢獄豈有不同？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妃施氏

    隨后兩月里，慕北易籍由賀刺史貪污受賄一事，將施氏與賀氏二族盤根錯(cuò)節(jié)的利害拔出了干凈。僅施氏一族，流放五人，發(fā)配充軍十余。其余女子及笄者充營妓，未及笄者填舂巷。那幾個(gè)年紀(jì)輕輕的水靈靈的施家貴族小姐，排成一列從九仙門入了北宮，再進(jìn)了舂巷。半月之后，一個(gè)個(gè)地被抬著出來。

    穢款雖巨，卻只是受賄之款。施氏與賀氏膽大包天，施妃的父親又曾是鴻臚寺卿，但從沒有過任何不臣之心?？v是如此，慕北易如此決斷也算得上登基以來第一回量重刑，處極法。朝堂之上雖有微詞，卻都被駭住了關(guān)竅，生怕被這雷霆之怒牽連。

    慕北易鮮少怒形于色的，枕春卻從未如此清晰地認(rèn)識(shí)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