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笑了一聲：“膽子這么小，還敢來這種地方？”

    唐僑怔怔睜開眼睛，頭一回這般細(xì)致得看他，看他的眉，看他的眼，自然也沒錯過他眼中淺淺的歡喜。

    是他。

    只有帝君會來救她。

    唐僑傻愣愣地抬起手摸摸帝君的臉，嗓子眼被堵住了似的，一個字都沒憋出來。一顆心方才還滿是驚慌，也只需他一句話就變得又甜又暖，她甚至不清楚此時自己是什么表情，是哭了？還是笑著的？

    她做夢都沒想到他會在這里出現(xiàn)，幾天前剛做好準(zhǔn)備努力直播贏取第一名，下一回就能優(yōu)先選擇位面了，她一定要重回仙界問問他真相。

    他竟然又主動出現(xiàn)了。

    自家寵物變成了人，帝君也沒有半點(diǎn)驚訝，他慢慢俯低頭，下巴頦在唐僑腦門輕輕蹭了蹭，像以前蹭自家鳥兒一樣。

    唐僑卻連心都不會跳了。沒了那層羽毛阻擋，肌膚相貼的觸覺明顯極了，這般溫暖的碰觸他一點(diǎn)不覺生疏，帶著淡淡的安撫意味。

    “嗷——”那妖怪先是憤怒地大吼一聲，張開血盆大口就要撲向來人。待它看清帝君身上仙氣，立刻臉色大變，當(dāng)下扭頭撒開四蹄跑了，風(fēng)聲中只留下一句：“孩兒們扯呼??！”

    滿地餓殍和骷髏面面相覷幾秒，一齊撒丫子跑了。

    直到帝君揮手布下仙居，抱著她走近這幢古風(fēng)古韻的屋舍，唐僑總算回過神來。只是心中不解太多，太多沉甸甸的事壓在她心口，一時不知該問什么。

    先前三個月自己都是鳥兒，要么在他手心仰著頭看他，要么站他肩膀上看他側(cè)臉。刨去上回車禍時短暫的幾秒鐘，這還是頭一回以人形跟他見面，心里有一丁點(diǎn)的近鄉(xiāng)情怯。

    就好比唐僑以前玩的單機(jī)戀愛游戲，劇情進(jìn)度條被強(qiáng)行往前拉了一大截，她對帝君的好感度卻明顯沒跟上。

    兩人誰都沒開口，帝君靜靜立著，眼中笑意微展，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像是在期待她會說什么。

    想了半天，唐僑靈機(jī)一動脫口而出：“你……”

    “……個子挺高的?！?/br>
    作者有話要說：　　?！睦瞎焉暇€。

    第40章 神識

    帝君怔了一瞬，隨即慢慢地笑開了：“怎么說這個？”

    “之前我那么小一只, 對高度估計不準(zhǔn)啊?！碧苾S吶吶道：“以為你大概是一米八的樣子, 剛才發(fā)現(xiàn)你比我高出一個頭呢。”

    “咳, 我還挺喜歡高個子的?！碧苾S微微仰著頭補(bǔ)了一句。

    帝君笑得不行, 拉著她的手在桌前落座。桌上一道紫檀茶具, 他淋杯洗茶如行云流水，叫人賞心悅目。

    唐僑捧著茶杯暖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帝君微微笑著回望過來, 他的眼睛太亮了, 四目相對片刻, 唐僑覺得臉頰有點(diǎn)熱, 不由挪開了視線。

    好半晌終于想到了要緊事, 唐僑嗓子眼有點(diǎn)憋，猶豫片刻到底問出了口：“你是不是……給我續(xù)了命？”

    帝君點(diǎn)頭, “前些日子知你大限將至，便想著幫你一把?！?/br>
    他說得這么輕描淡寫, 唐僑聽得顰眉：“不光是這個, 你懂我的意思的，我是說以前那些世——雖然以前我從來不信什么前世——那些……你……”

    她一向嘴笨, 又沒想到會這般突然地見到他, 想說的想問的都沒提前打好腹稿, 此時嘴拙得不行。

    帝君沉默良久，低不可聞地嘆了一聲：“不必掛懷，這是我曾經(jīng)欠你的?！?/br>
    唐僑可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冷場王, 原本懸在她心口的所有疑問，所有不安與惶急，都隨著他這么一句話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壓在心口上，一時啞口無言。

    呆了好一會兒，她又問：“這是什么意思？你欠我什么了？”

    適才剛被英雄救美，還一路都是公主抱，然而就這么兩句話，她滿心的粉紅泡泡都被啪啪啪戳破了。唐僑飛快地恢復(fù)理智，眉眼也一點(diǎn)點(diǎn)沉了下來：“你害我喪命？還是我為情所困，自殺了？……總不會是你拋妻棄子喜歡上別的姑娘，我郁郁而終了吧？我死后你幡然醒悟，意識到自己最愛的還是我，然后每一世都跑來找我？”

    察覺到自己一直在往感情的方面想，唐僑又換了個思路，一臉天要塌了的表情：“不會我是你哪一世的娘，你跑來報恩的吧？？？”

    話雖這么說，她心中不停默念“千萬別是這樣”“千萬別是這樣”“千萬別是這樣”，我可沒想把你當(dāng)兒子啊……

    “別胡思亂想?！钡劬?，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唐僑沒躲，神情悶悶透著一股委屈勁兒。

    “前塵舊事不可說，這是天道。”他頓了頓又答：“若是你想知道，天道又許你知道，自然會有想起來的一天?！?/br>
    說了跟沒說一樣，唐僑想要的答案沒求到，反而被丟給個這么虛無縹緲的解釋，她自然不甘心：“那你能說什么？你不能什么都不告訴我，咱們信息不對等怎么談戀愛！”

    話一出口她就傻了眼，好在帝君臉上并無異色，唐僑忙安慰自己：他是古人，一定不懂“談戀愛”這詞是什么意思。

    帝君靜默片刻，忽然把右手伸到她面前，唐僑一眼就瞧見他的小指尾部系著一根極細(xì)極細(xì)的紅線。帝君輕描淡寫落下一個驚天霹靂：“你我曾做過一世的夫妻?！?/br>
    “哎？”唐僑下意識看向自己的手，翻來覆去地看，“我的紅線呢？在哪根指頭上？”

    “千年前的舊事了?！钡劬郎\笑著否認(rèn)：“你這一世的姻緣不在我身上，紅線早就斷掉了?！?/br>
    一根紅線有兩端，無論良緣還是孽緣，都該連在兩人身上?？勺运上珊筮@根紅線就斷掉了，只剩一個紅色的線圈還纏在小指上。

    他低低開口：“你的良緣在別處，我只是你此生的萬千過客之一。”說這句話的時候，帝君一瞬不瞬看著唐僑的反應(yīng)，保準(zhǔn)連她睫毛的顫動都沒漏掉。他心有千千結(jié)，無人能解，也不知自己想看她做出什么樣的表情才會滿意。

    唐僑一顆心慢慢往下沉，悶悶地扭過臉不看他，哼了一聲：“聽不懂你說什么?！?/br>
    帝君默然片刻，將先前一人一鳥的相處都在腦中飛快地過了一遍記憶，她此時悶悶不樂的表情反倒讓帝君心中升起些許的歡喜來。

    他將多年未解的心事擱至一邊，又在她身邊坐下，微微笑說：“這世間緣法也并非全是天定。前塵往事不可說，我也不愿以此束縛你，一切唯心而已。”

    唐僑琢磨了好一會兒也沒明白他的話是什么意思，只能承認(rèn)自己悟性不夠。她扭回頭認(rèn)真打量帝君，說的話也一本正經(jīng)：“我知道你們這些個修道之人說話做事都喜歡留一線，怎么玄乎怎么說。可我不是。我腦子不好使，也猜不明白你說的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