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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百草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43

分卷閱讀43

    姜云舒脾氣好,但并不是沒脾氣,她本來就在含光那撞了一腦門的晦氣,這會又聽這萍水相逢、連話都沒正經(jīng)說過兩句半的玉容真人也不知吃錯了哪門子的藥,居然沒完沒了地針對自己陰陽怪氣,便忍不住臉色一冷,把那點(diǎn)為數(shù)不多的恭敬全都給收了回去,權(quán)當(dāng)聽狗放屁了。

    玉容真人大概是個只需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diǎn)燈的人物,傳聞中名門大派的高人風(fēng)范一點(diǎn)也沒學(xué)到,反倒是唯我獨(dú)尊學(xué)了個十成十,見狀一拂袖,臉上的冷笑竟顯出幾分詭譎來。

    可還沒等她有所動作,含光真人便又張開了他那張能氣死人的烏鴉嘴,面無表情道:“瞧不上你就對了,丑人多作怪,她要是瞧上你,我倒該瞧不上她了——清玄宮又不是善堂,不收眼瞎腦缺的蠢貨?!?/br>
    姜云舒聽得簡直想要捂臉。

    姜淮更是臉都青了,左看看右看看,覺得哪個人背后的門派他都得罪不起,便索性閉緊了嘴,假裝什么都沒聽見。

    再看玉容真人,被說得愣在了當(dāng)場,她這輩子也沒聽過誰敢說她丑人多作怪,這會擠兌她的偏偏還是個長相連好看都稱不上的癆病鬼,等她醒過神來,還嘴的時機(jī)已過,只好氣得全身直哆嗦。

    到頭來還是鶴語真人頗有長者風(fēng)范地解了圍。

    玉容真人氣得花容失色,好容易得了個臺階,連忙下來,指著含光真人連說三聲:“好!好!好!”轉(zhuǎn)身就走,連跟主家告辭的話都省了。

    含光真人攏袖站在一旁,眼皮都沒抬一下,猶自輕聲慢語地教導(dǎo)姜云舒:“做人得知道自己的斤兩,別總拿仗著別人脾氣好就可著勁的作,萬一別人不給你臉,你打又打不過,可不就只能惱羞成怒地跑了,太丟人!記住了么?”

    姜云舒瞥他一眼,心道:“就你也好意思說自己脾氣好……臉皮怕不是能厚出二里地去!”

    含光真人便把她驚悚的眼神當(dāng)作褒獎,照單全收了。

    這之后,也不知是因為要養(yǎng)病,還是準(zhǔn)備和鶴語真人同行,含光真人全然不把自己當(dāng)客人地在姜家住了下來。

    然而,他卻不急著教授姜云舒什么東西,白頂著個師父的名頭,每天要么懶懶散散地坐在池畔小亭里喝冷風(fēng),要么就回房睡覺——對于后者,姜云舒一直覺得很是奇怪,人所共知,進(jìn)入筑基期之后,一般的疲乏只需稍作吐納調(diào)息便可恢復(fù),已不是十分需要睡眠,滿天下的金丹修士里頭,恐怕也找不出三五個每天照常睡覺的了。

    姜云舒便很是疑惑這人是不是又要打著看風(fēng)景或睡覺的幌子去暗渡陳倉。

    可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觀察了幾天,卻發(fā)覺含光真人居然真的十分老實,無論是驚蟄館還是家學(xué)、武庫之類的地方,全都連邊都沒沾過。

    她窺探得太過明目張膽,這天終于被忍無可忍的含光真人給抓住了,不耐道:“你要不要給我脖子上拴條狗鏈,走哪牽到哪?”

    姜云舒訕訕聳了聳肩,很是誠懇的說道:“我倒是想,你讓么?”

    含光真人沒料到她居然膽兒肥了,好像看見天上下紅雨了似的盯了她一會,驀地一笑,抬手在她腦門上拍了一巴掌:“滾吧!還用不著你個小東西來替我擔(dān)心?!?/br>
    姜云舒剛想問去哪,便見他往一旁指了指:“你們家另外那個小東西過來了,趕緊找他過家家去,別來煩我?!?/br>
    順著他所指方向,正瞧見遠(yuǎn)處姜云岫抱著幾冊書走過來,看到他們,先是沖著含光真人的方向施了一禮,然后對姜云舒笑了笑。

    含光真人沒什么表情,姜云舒卻聽見他好似輕輕地嗤了聲,不由詫異道:“師尊不喜歡我家兄長?”

    含光真人低頭理了理袖子:“小小年紀(jì)就一副四平八穩(wěn)的樣子,看著煩人。你趕緊走,別把這么個正人君子招惹到我跟前來,我還想多活幾天!”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姜云舒覺得他話雖說得狠,但眉眼間除了不耐煩以外,仿佛竟還有那么一星半點(diǎn)的懷念似的。

    然而這相聚的時光畢竟匆匆,姜云岫得了師父體諒,是準(zhǔn)備在姜家過年的,誰知眼看著到了年底,含光真人卻毫無預(yù)兆地決定離開了。

    連鶴語真人也不免驚訝,委婉地勸了幾句,卻只得了他這么句回答:“我身子不好,這種活猴兒似的徒弟一個就足夠了,再多了我怕折壽,這就直接回門派去?!?/br>
    姜活猴兒就只好垂著腦袋畢恭畢敬地在他身后磨牙。

    可她卻也莫名地松了口氣,每次在姜家過年的時候雖熱鬧,但她父母皆喪,說到底也不過是別人家那場熱鬧中的看客罷了,反倒累得川谷他們幾個小心翼翼地照看她的情緒,彼此都不得解脫。

    他們啟程那天正是除夕之前,云沉天低,陽光壓在云層后面,一絲也透不出來。出城不久,眼前便是一片空曠的荒野,當(dāng)中雖有官道,但除了臨近城池的一段,向更遠(yuǎn)處延伸的部分已經(jīng)被掩蓋在了薄薄的雪中,和灰白的天際連成一片。

    姜云舒深吸了一口寒涼的空氣,忽然想起了六年多以前,她還是個心頭滿是憤懣與惶恐的小姑娘,就那樣突兀地被父親從本以為要生活一輩子的小村中帶走,途經(jīng)許多全然陌生的村鎮(zhèn),然后越過這一片仿佛不見邊際的曠野,直到最后,在荒野的盡頭,一仰頭就望見夕照之下城墻高聳的旬陽城。

    猶記得,那時候父親雖然微笑著,眼神卻如周圍的景色一般的蕭索。

    他說,以后等著她的,只怕都不是什么好事了。

    如今她再一次駐足在這里,卻已與父親天人兩隔?;仡^想想這些年經(jīng)歷的種種,果真正如當(dāng)年他所預(yù)見到的一樣。

    她正在出神,忽然聽含光真人不耐煩地催促:“發(fā)什么呆呢,還不快上來?!?/br>
    姜云舒尋聲望過去,這才發(fā)覺含光真人已踏上了一葉長不足丈的小舟。

    說是“一葉”,確實名副其實,那小舟通體薄碧,正像是一片柳葉,離得近了甚至能看到舟身上如葉脈般的脈絡(luò)散發(fā)出的瑩然微光。

    姜云舒還在細(xì)觀,又被催了一回,連忙也跟著跳上小舟。

    含光真人站在船頭,手中托著個巴掌大的白玉羅盤,眉頭微微皺著,似乎在計算方位。

    姜云舒剛要湊過去瞧個究竟,腳下小舟就突然毫無預(yù)兆地騰空而起,飛快地轉(zhuǎn)了個彎,向西南方向飛馳而去。她一下子站立不穩(wěn),差點(diǎn)跌下去,下意識地扯了含光真人一把,還沒穩(wěn)住身形,就聽“嘶啦”一聲,緊接著又往后仰去。

    她瞬間驚出一身冷汗,心道不好,趕緊去摸腰間掛著的青玉笛,但還沒摸到,就覺得手臂一緊,隨后腰間被穩(wěn)穩(wěn)攬住,待她重新站定才松開。

    含光真人退開半步,屈膝坐在小舟上,回身把那白玉羅盤擱在船頭的凹槽之中,這才整了整被扯破的衣襟,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