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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百草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368

分卷閱讀368

    回頭去查看,但脖子剛一扭動(dòng),就被姜萚單手按住了腦袋,聽得他在頭頂沉聲說道:“走,別回頭!”

    他尸毒未解,加上催動(dòng)令旗時(shí)靈元消耗過度,本來就很是虛弱,而這一次回望之際,臉色更像是被抽干了血液一般的蒼白慘淡,連眉宇之間都隱隱浮上了一層若有似無的黑氣,但他神色平靜而鎮(zhèn)定,一邊扭頭凝視著身后的黑暗,一邊保持著按住姜云舒后腦的姿勢(shì),推著她一步步向前走。

    這種怪異的狀態(tài)一直保持到幾人與迎面圍堵的邪修擦肩而過。

    在那些人身后是姜家廢墟的邊緣,成叢的荒草與肆意生長(zhǎng)的樹木在過去的十余年中早已形成了一片野林,蔓延到后方的矮山間,清新而濕潤(rùn)的氣息從林中滲出,帶著勃勃生機(jī),姜云舒步子一頓,好似察覺到了什么,可姜萚按在她腦后的手又略微加了三分力氣,打斷了她尚未匯聚成型的思緒:“繼續(xù)走?!?/br>
    不計(jì)其數(shù)的邪修相鄰緊密,在他們中間穿行,時(shí)不時(shí)便會(huì)撞上一兩個(gè),可無論是晃動(dòng)還是跌倒,他們卻都沒有任何反應(yīng),連眉梢唇角彎起的弧度都不曾更改分毫,簡(jiǎn)直像是一座座栩栩如生的人偶。

    忽然,姜云舒只覺腳下絆了一下,許是踩到了橫生的樹根,又或許是陷入了柔軟的泥濘,她不禁一個(gè)踉蹌,立刻向前抓住一根樹杈穩(wěn)住身體,可就在這短暫的一剎那間,似乎有什么不同了,再抬頭時(shí),只見虛假的云層散開,滿目星月清光從樹枝之間漏下,陰寒的夜風(fēng)平息之后,晝夜不息的蟲鳴也再次灌入耳中,她抓著粗糙的樹皮愣了一下,下意識(shí)回過頭。

    這一次,姜萚沒有再阻止她。

    然而,隔著影影綽綽的樹木與野草,對(duì)面的一切卻都已看不分明,又或者更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給抹去了。

    原本成百上千的邪修再?zèng)]有一人出現(xiàn),更遑論尾隨追捕,他們仿佛也無聲無息地融入了那片悠遠(yuǎn)的黑暗,又或者是被黑暗吞噬殆盡。

    姜云舒自覺也算見過了些世面,可一想到這個(gè)可能,心頭便忍不住泛起一陣寒意——縱然與傀儡無異,但那也是千百條活生生的人命,居然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消失了,連一聲掙扎呼救都不曾傳出。她抬頭看向姜萚,紛至沓來的疑問從胸口一直堵到喉嚨口,但在瞧見他慘淡的面色時(shí),卻忍不住怔了怔,又強(qiáng)行把將要出口的話給咽了回去。

    姜萚大約是讀出了她未出口的疑問,卻沒有回答,只和素日里一樣淡淡笑了笑,若無其事地從那片虛無的黑暗之中收回了目光。

    而在他們身后,荒蕪已久的廢墟之上,鋪展如黑云的令旗也慢慢地變得稀薄起來,像是被朗夜的月色給撕扯開來的云氣一樣,漸漸消失不見了。自始至終,沒有奮戰(zhàn),沒有拼殺,甚至除了嗚咽的風(fēng),根本就沒有發(fā)出一丁點(diǎn)的聲響,只有幾具殘留的新鮮骸骨瞪大了空蕩蕩的眼窩,不知從哪里撲簌落下幾根腐朽的長(zhǎng)羽,恰恰飄落在上面,薄而脆的枯骨在無人聽到的地方“喀拉”輕響了一聲,便自然而然地碎成了一蓬慘白的塵埃,漏進(jìn)了廢墟的瓦礫磚石縫隙。

    姜云舒沉默了許久,到底沒能問出姜萚究竟看到了什么。

    翻過山,便出了旬陽(yáng)城,再往前已是一望無際的荒野。她強(qiáng)攢的力氣用去了大半,而心里翻騰的思緒卻滿漲開來,讓她再也邁不開步子。

    姜云舒嘆了口氣,閉了閉眼,靠著一棵歪脖子樹滑坐到地上,手指幾乎楔入?yún)⒉铋_裂的樹皮里,半晌,清了清沙啞的嗓子,避重就輕地苦笑道:“我以為會(huì)真刀真槍地打上一陣子呢,沒想到這么……”

    她停頓片刻,補(bǔ)上最后兩個(gè)字:“……瘆人。”

    姜萚的臉色依舊難看得像是剛死過一次,但他卻慢慢地笑了,看了眼滿地的亂草和泥土,難得毫無風(fēng)度地屈膝坐下來,低聲道:“生死殊途,能在人間招出來的陰兵,又會(huì)是什么好東西?!?/br>
    他一句話說完,兩個(gè)人便再度沉默下來。

    又過了好一會(huì),姜云舒甩了甩手,覺得指尖的麻痹感終于緩解了七八分,整個(gè)人不再像是一條軟綿綿的布袋子了,便換了個(gè)姿勢(shì),站起身,將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毛骨悚然的感覺揮去,沖著婆娑樹影深處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說起來,邪神這么興師動(dòng)眾,除了把你當(dāng)作誘餌以外,只怕也是不想讓你多嘴說出什么不該說的事情吧?”

    “咔”的一聲響。

    乍然被折斷的細(xì)枝一端攥在鐘浣手中,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dòng)之后,她從稀疏樹影中現(xiàn)出半邊身子,月光之下,一張雪白的臉上掛著凄惶卻又麻木的神情,呆愣地盯著斷面看了一會(huì),才僵硬地抬起腳,往前邁了一步。

    曳地的長(zhǎng)裙拖在凌亂而臟污的地面上,簌簌聲格外清晰,鐘浣像是被嚇到了,局促地往旁邊挪了挪,本能地想要躲避開,可隨著動(dòng)作,衣料摩擦的聲音如影隨形,她渾身抖了一下,不安地縮起肩膀,扔下樹枝,雙手抱緊了胳膊,焦躁和慌亂難以自抑地從木然的臉上漸漸流露出來,就連嗓音也干澀得異乎尋常:“……十七公子呢?他……他在哪?”

    姜云舒挑了挑眉,諷刺地彎起嘴角。

    姜萚沒有起身,只是歪過頭,用那雙似乎連輪回也沒能改變的、屬于姜氏后人的漆黑眼瞳望向鐘浣,聲音平靜而低沉:“他哪里都不在,姜家上下百余人,除了我,已經(jīng)都不在了?!?/br>
    話音剛落,姜云舒驀地嗤笑起來,冷冷道:“可別說你不記得親手下的毒了,哦,還有那要命的幾顆釘子,你該不是覺得那都是隨手玩玩的小玩意吧?到了現(xiàn)在,居然也好意思問起他?”

    “可是……”鐘浣怔住,隨即看起來更加迷惑了,原本不過清秀的面孔因?yàn)榛炭侄@出了一絲奇特的楚楚之態(tài),她攏了攏凌亂的鬢發(fā),茫然道,“可是這把劍……這是十七公子鑄的,我不會(huì)認(rèn)錯(cuò),可我之前從來沒有見過……究竟是什么時(shí)候,還有,還有你的云駕,你的——那是什么?!”

    她說到一半,神色驟變,話音也陡然挑高,蹣跚向前沖了幾步,似乎想要朝姜云舒撲過去,卻在最后一刻被姜萚橫劍攔住,只得硬剎住腳步,直勾勾地盯住了姜云舒的手腕:“這、這是我的!是我的!”她掩住嘴,看著姜云舒的眼神仿佛對(duì)方是個(gè)強(qiáng)取豪奪的賊寇。

    姜云舒一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順著對(duì)方的視線挽起袖子,露出底下的東西來:“你說這個(gè)???”她面色微微一動(dòng),仿佛哀傷,但到頭來卻只露出了個(gè)甜蜜而譏誚的微笑:“這是我的夫君送給我的,這把劍也是他為我鑄的,哦,還有這只手環(huán),玉笛……全都是他給我的,就連我所學(xué)的心法,所會(huì)的一切,也都是他一點(diǎn)一滴教給我的,莫非你有什么疑問?”

    “夫……君?”鐘浣氣息猛地窒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