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蓁蓁只好幫著弟弟一起掀，誰知井蓋剛剛掀開，就聽到身后傳來一聲大呵：“你們在干什么！”

    姐弟倆嚇了一跳，手中的井蓋一下子掉了下來。

    金老太太一手叉腰站在門口，一手指著葉蓁蓁沒好氣地說：“誰讓你帶著弟弟到井邊的？要是一不小心掉下去怎么辦？！”

    葉蓁蓁下意識地還嘴：“鵬鵬說他想看一眼……”

    金老太太根本不想聽孫女的辯解：“夠了！你還要推到弟弟身上，有沒有點做jiejie的樣子！你是jiejie，照顧好弟弟不是應(yīng)該的么？”

    老實說，面對奶奶的責(zé)罵，葉蓁蓁只是略感煩躁，心中更多的卻是麻木。

    從小到大，這種事情已經(jīng)不知道發(fā)生多少次了。

    大人們總是說她是jiejie，要她照顧好弟弟，不然出了一點點什么事情，罵的都是她一個人?？墒怯钟姓l記得，她和弟弟只差幾個月而已。

    她自己也是個孩子，卻因為早出生了一點點，就要一直挨罵。小時候的葉蓁蓁，心里真是委屈至極。

    這幾天奶奶對她的態(tài)度，似乎比以前好了一點。本來葉蓁蓁還隱隱有幾分高興，現(xiàn)在有弟弟在身邊，一對比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奶奶心里究竟是個什么位置。

    知道了也好，知道了，就不會有所期待，就算將來再發(fā)生什么，也不會傷心了。

    葉鵬見葉蓁蓁發(fā)呆，就拉了拉她的胳膊說：“jiejie，走吧，我不看井了，我們?nèi)ズ笤和姘?！?/br>
    葉蓁蓁“嗯”了一聲，轉(zhuǎn)身往西邊的堂屋走去。

    舅爺家是個獨(dú)立的小院子。主屋兩間房，是舅爺平時起居的地方。西堂屋一間房，旁邊挨著廁所。東堂屋兩間房，作為倉庫。倉庫沒什么可看的，葉蓁蓁和葉鵬就打算從西堂屋穿到后院。

    不過在西堂屋的門口，有一個“巨大”的狗窩。里面養(yǎng)著一條大黑狗，葉蓁蓁還記得這是條母狗，是奶奶幫舅爺買回來的，名叫“丹丹”。因為這條狗是黑色的，所以他們都叫它“黑丹”。

    葉蓁蓁對它印象深刻，是因為有一次不知道怎么回事，拴著黑丹的鏈子被人解開了，這條大黑狗就在院子里亂跑。

    葉蓁蓁當(dāng)時年紀(jì)小，被嚇到了，慌亂之中逃竄到了東堂屋。幸虧她反應(yīng)快，及時地鎖上了房門才沒有受傷。隔著一扇木門，她還能聽到黑丹丹瘋了似的吼叫。

    后來舅爺去世了，這條大黑狗也被賣了，葉蓁蓁還記得賣了五百塊錢。

    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葉蓁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會記在心里。

    或許這也算是童年陰影的一種吧。

    她沒有像剛才那樣沖在前面，而是和葉鵬手拉著手，慢慢地靠近黑丹。

    黑丹原本趴在窩里，見到有人靠近，就警惕地坐了起來，盯著他們兩個瞧。

    “姐，我怕……”葉鵬小聲說。

    “別怕，側(cè)過身來，咱們挨著走?！比~蓁蓁估算了一下他們的距離還有狗鏈的長度，只要他們貼著墻根走，黑丹就碰不到他們。

    “嗯！”葉鵬聽話地跟在葉蓁蓁后面。

    兩個小孩和一只大黑狗大眼瞪小眼，有驚無險地走過了這一段路。

    走進(jìn)西堂屋之后，姐弟兩個同時松了一口氣。

    相比于堆滿雜貨的東堂屋，西堂屋里有床、有椅子。穿過一道沒有門板的門，后面還有一個小小的廚房，有灶臺和一口大鐵鍋。

    據(jù)說，這里曾經(jīng)是舅爺和舅奶結(jié)婚時住的地方。后來舅奶跟人跑了，舅爺就搬去了父母住過的主屋住著。

    西堂屋曾經(jīng)出租過，以很便宜的價格租給一些剛從外地來的農(nóng)村人。后來好像是奶奶嫌那租客衛(wèi)生習(xí)慣不好，又有偷雞摸狗的小毛病，把人給趕跑了，這里就一直空了下來。

    “姐，你說咱舅奶長的什么樣子啊？你見過么？”

    聽葉鵬這么問，葉蓁蓁搖搖頭說：“沒見過。”

    “咱舅爺一個人住這么大的院子，多無聊啊。要是舅奶還活著就好了?！?/br>
    葉蓁蓁瞪大眼睛：“誰跟你說舅奶死了的？”

    葉鵬理所當(dāng)然地說：“那咱舅爺怎么一個人過？舅奶呢？”

    他們那個年代的小孩子，雖說和60、70后相比和電視接觸的多了些，但他們小時候網(wǎng)絡(luò)還不夠普及，不像現(xiàn)在的00后、10后都會玩手機(jī)和電腦。小時候的葉鵬非常單純，在他的世界里，每個大人都一定會結(jié)婚，如果結(jié)了婚也不會輕易離婚，更比提跟別人跑了這種事情。

    當(dāng)然，大人們也不會把這種家庭丑聞告訴給小孩子聽。這些關(guān)于舅奶的八卦，還是她長大之后mama無意中說起的。

    葉蓁蓁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向葉鵬解釋。

    葉鵬還在那里自說自話：“不過好奇怪哦，咱們每年過年，上山給祖宗磕頭的時候，也沒看見舅奶的墓啊？難道舅奶都沒有墳?zāi)沟拿矗磕撬蔡蓱z了吧！”

    真是童言無忌?。〔恢醯?，聽到弟弟這樣“詛咒”那個拿了舅爺彩禮沒多久就跟別人私奔了的女人，葉蓁蓁竟然有一點想笑。

    誰知葉鵬卻很認(rèn)真地說：“jiejie，我們給舅奶立一個墓碑吧！以后逢年過節(jié)的，咱們來拜祭她?！?/br>
    “??？”葉蓁蓁不懂，為什么葉鵬這么執(zhí)著，要給一個沒見過面的親戚立碑。

    “你別鬧了，就咱倆這點小金庫，拿什么立碑啊？”

    “那就，就立個排位！咱們自己做！”

    看著弟弟認(rèn)真的表情，葉蓁蓁忽然想起來了。

    小時候他們也商議過這件事情，還真的用白色的紙殼子給舅奶立了個排位。

    由于不知道舅奶的名字，他們就簡單粗暴地在上面寫了“舅奶之墓”四個大字，歪歪扭扭的，要是被他們舅奶看到了都能被活活氣死。

    不過那個素昧平生的舅奶當(dāng)然不會看到小孩子們給自己立的牌位，這個牌位被他們藏在床底下，最后是被奶奶在打掃衛(wèi)生時發(fā)現(xiàn)的。

    葉蓁蓁毫無懸念地被奶奶劈頭蓋臉地“K”了一頓。奶奶堅信這一切都是葉蓁蓁的主意，因為那“排位”上的字是葉蓁蓁親手所寫。

    至于葉鵬為什么不寫……因為葉蓁蓁小時候的字雖然難看，但葉鵬比她寫的還要難看。

    當(dāng)時奶奶罵的她什么，葉蓁蓁已經(jīng)不記得了，反正不是什么好話就是了。

    她當(dāng)時還不明白奶奶為什么那么生氣，后來才想通，奶奶八成是把對弟媳婦的怨氣，全都撒在葉蓁蓁身上了。這么多年過去，金老太太怕觸及弟弟的傷心事，一直不敢提及當(dāng)年逃跑的弟媳。當(dāng)時正好有葉蓁蓁這個出氣筒，老太太當(dāng)然不會客氣了。

    想到這些，葉蓁蓁就堅決地拒絕了弟弟：“不行，我不做。別說舅奶是不是真的去世了，就算她已經(jīng)不在了，也輪不著咱們兩個給她做排位?！?/br>
    “可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