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這樣的百年大族，書香門第家的小姐，也都有熟習(xí)騎術(shù)的，為的就是一旦有事不會成為家人負(fù)累。老太太以誥命之尊親自為村兵送飯，在江南肯定是駭人聽聞，善桐說來卻極為自然，好似根本不值一提。善櫻卻聽得張口結(jié)舌，又想了半日，才合掌道，“既然如此，那咱們也沒什么好cao心的，橫豎有村兵在，是出不了事的?！?/br>
    她又拿起針線，笑嘻嘻地瞇著眼數(shù)起了針腳，容長臉兒上是一片寧恰：似乎只要有這句話在，即使真的有賊人來犯，這事——愛誰cao心誰cao心，反正也不管她的事，她是決不會cao心的。

    善桐暗自翻了個白眼，她熟知meimei的性格，索性也懶得再解說這斗爭的兇險，也低下頭來，又胡亂地扎起了帕子。

    善榴卻是怔了半晌，忍不住嘆道，“和京城比起來，這里真是另一個天地?！?/br>
    她就又托住了腮幫子，若有所思地望向了窗外，又過了一會，才幽幽地問善桐，“你說甘肅要比咱們更西一些，那里的民風(fēng)……是不是更、更悍勇?。课衣犝f，窮一些的人家，甚至有兄弟共妻的。就是一般的村戶，家里是個地主的，也都要跟著下地干活……”

    一時回過神來，見meimei好奇地看著自己，又忙遮掩道，“以后定西事情完了，爹要回蘭州去，我們也是要跟到任上去的——”

    善桐這才明白過來：jiejie是擔(dān)心蘭州乃是化外不毛之地，即使貴為四品人家的小姐，也要自己cao持家務(wù)，劈柴燒水……

    沒有想到，素來是智珠在握的jiejie，也有這樣想當(dāng)然的犯傻時候。善桐不禁就笑了，“有是肯定有的！不過像咱們這樣的人家，也輪不到主子們做活，你就把心往肚子里安吧！”

    善榴頓時松了一口氣，她又拖著下巴出了一會兒神，才略帶苦澀地笑了笑，低下頭一針一線地做起了針線活兒。一時間屋內(nèi)又靜了下來，只有善櫻手中那又快又準(zhǔn)細(xì)聽之下極有韻律的嗤嗤穿布之聲，在炕桌上輕聲回蕩。善桐又刺了幾針，卻是眼珠子亂轉(zhuǎn)心思浮動。聽到前院有了動靜，又隱隱聽到了母親那和藹的聲氣，她坐不住了，跳下炕道，“我去瞧瞧娘！”

    也不等善榴回話，便抓過斗篷往身上一披，掀簾子出了東稍間。

    走到窗下時，又不禁往里看了看善榴。善桐望著jiejie秀麗的側(cè)臉，在心中立定了決心：jiejie的婚事，自己是一定要幫到底的。

    36、中意

    王氏的確是才從主屋回來。

    認(rèn)了桂家的十八房這門親，這件事不大不小，以桂含沁的年紀(jì)和成就來說，似乎還不算大事，但要真的計(jì)較起這孩子真正的出身、人脈和世襲官職，這門親戚也不能等閑視之。至少對王氏來說，這一門親就很有些用處，只是她也和老太太一樣，實(shí)在是讀不懂老九房的做法。

    要真是愿意提拔庶子……那也沒有這樣提拔的，再怎么說都是五品的官職。不說別的，當(dāng)時聽人唱名，嫡次子身上也才是六品的功名呢。當(dāng)然，這銜下的兵足不足，那還是兩說的事?？蛇@權(quán)足不足，還不是桂元帥一句話？庶弟壓過了嫡次子，不成體統(tǒng)不說，兩人之間也很難處好關(guān)系，桂太太這是愛庶子呢，還是害庶子呢？

    更別提婆婆說了，孩子是在天水長大的，由她去世侄女馬真的陪嫁四紅一手帶大，和老九房之間感情說不上親近……這就更奇怪了，冒了族人的議論把孩子過繼過去，為的就是將桂家內(nèi)部的權(quán)力盡量集中到老九房，可這樣不管不顧，又不是親兒子，到底隔了一層，人家心底就不會有自己的打算？

    就是因?yàn)樵趺炊枷氩煌?，王氏前思后想，也得出了和婆婆一樣的結(jié)論：這個桂太太，或許并不像眾人滿口夸的那樣公正賢明，桂家老九房內(nèi)部，沒準(zhǔn)也有些自己不知道的故事。

    雖說含沁的生母一早就過世了，也從沒聽說老九房出過什么紅姨娘，但畢竟西安隔得遠(yuǎn)，也許消息沒傳過來也是有的……就不知道老帥是有多偏心庶子了，其實(shí)偏心些也不要緊，最要緊不要太忽略嫡子，讓桂二少沒了著落。那這門親事，就有些不妥當(dāng)了。

    她心不在焉地在炕邊落座，又和望江說了幾句話，得知孩子們已經(jīng)都回了院子，不過在途中竟見了諸燕生，還都到外九房坐了坐，聽諸燕生說了諸家村遇險的事，心中就是一動。

    善榴素來謹(jǐn)言慎行，孩子們不懂事胡亂串門是一回事，她怎么也跟著進(jìn)了外九房？

    按照她的性子，就算外九房的人往死里拉她，有年輕外男在，怎么都會回避了先回院子里的……

    正在這樣想著，就聽得門簾一動，伴著一陣?yán)滹L(fēng)，三妞卷進(jìn)了屋子里，一下就撲到了王氏懷里，呢聲道，“娘您回來啦?！?/br>
    王氏將女兒摟了個正著，心中一下滿是柔情，所有的煩惱與算計(jì)一下似乎都消融在了善桐的聲氣里。她嗅了嗅女兒的脖頸，笑著說，“是啊，回來了，回來收拾你這個臭烘烘的小妞妞——昨晚吃完飯，沒洗漱就睡著了吧？這一身的酒菜味道！”

    善桐這才想起來，自己惦記著洗澡洗頭，只是被諸事一岔又想到了祖母昨晚的對話，一時居然忘了。她忙央求母親，“娘，您好久沒親自打發(fā)我洗澡了。

    一邊說，一邊扳住了母親的脖子，輕聲道，“我還有話要和您說呢！”

    忙了這一陣子，終于把村里的人家都應(yīng)酬完了，只有家里的年事需要預(yù)備。不過二老爺不回來過年，王氏的事一下就少了不少，反正大年夜是肯定要到祖屋守歲的，這里的雜事望江自然會安排。她尋思了一番，想到自己也的確很久沒和三妞親近了，今日除了桂含沁上門認(rèn)親之外，也沒有多少事，便笑道，“好，你就是沒話和我說，娘也打發(fā)你洗澡。”

    一邊說，一邊就吩咐望江拎水，又讓幾個丫頭在地上鋪了油布，扛了浴盆拉起簾子，幫妞妞兒脫了衣服——因燒炕，熱水是現(xiàn)成的，因此一會就全得了。她挽起袖子，令妞妞兒趴在盆邊，擰了絲瓜瓤為她擦背，一邊擦一邊笑道，“我們?nèi)み€真是個孩子，肚子脹鼓鼓的，和小寶寶一樣。”

    其實(shí)善桐身上臉上都沒有幾兩rou，只是在外九房吃了些糖果糕點(diǎn)，肚子一帶就不大平整。聽到母親這樣說，她一下沉到浴桶里，不肯讓王氏看她的前半邊身子，撒了一回嬌才笑道，“娘再笑我，人家不和你說那件事兒了。”

    一邊撒嬌，一邊就把老太太前兒所說的那一番話，復(fù)述給王氏聽了?！翱醋婺傅囊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