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要來正院請安了！”

    五娘子只好拉了九哥，忐忑地回了月來館。

    七娘子就隔著窗戶望著大老爺直奔西稍間。

    “怎么樣！大夫怎么說的？”大老爺一進(jìn)門就問七娘子。

    特地壓低了聲音，沒有打擾昏睡著的妻子。

    眼底的關(guān)心，是藏也藏不住的。

    畢竟是多年的夫妻了……

    “說是這成人的水痘，說不準(zhǔn)要發(fā)足一個月?！逼吣镒訅旱土寺曇?，不敢吵醒大太太?！把巯率菦]有燒了，到了晚上，說不定就又燒起來?！?/br>
    一直以來，她都以“就快好了”鼓舞大太太挺過這場高熱的折磨。

    其實(shí)滿打滿算，從發(fā)病到現(xiàn)在，不過經(jīng)過了十天而已。

    還有二十多天的折磨要挨。

    大老爺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怎么會！”又跺了跺腳，“怎么會鬧成這樣！”

    就要轉(zhuǎn)身出屋。

    七娘子心中一動。

    “父親！”她輕聲說，“母親肯定有很多話想對你說……”

    就上前拍了拍大太太，“母親，母親。”

    大太太慢慢地蘇醒過來。

    第一眼就看到了七娘子略帶焦急的關(guān)切面容。

    這些天來，就是這張臉伴著她度過了煉獄般的日日夜夜……

    “怎么？”大太太就移開了眼神，疲憊地問。“又要吃藥了？”

    七娘子抿唇一笑，“是父親回來了！”

    “老爺！”大太太有些驚訝，反射性地，就要半坐起身。

    “你躺著，你躺著！”大老爺就疾步上前，坐到了床邊，“人怎么樣？”

    大太太苦笑了一下，“也就這樣……”難掩關(guān)心，“浙江那邊的差事，辦得怎么樣了？”

    “都應(yīng)付下來了。”大老爺捋了捋頷下的短須，挪開了目光，“劉徵要和我斗，還嫩了點(diǎn)，就是耽擱得久了些，讓你受苦了！”

    “還好。”大太太虛弱地扯出了一個微笑，“初娘子很能干……七娘子服侍得也用心，我沒有受多少苦。只是這病……怕是不能熬過去了?！?/br>
    “不要胡說！”大老爺不禁動容，“不過是發(fā)個痘子……”

    他不禁握住了大太太的手。

    七娘子就慢慢地退出了西稍間，給這對關(guān)系復(fù)雜的夫妻留出了少許空間。

    透過晶瑩剔透的水晶簾，還隱約能聽到大太太的聲音。

    “二娘子……臨盆……嫁妝……纖秀坊……”

    “過身……發(fā)喪……族譜……”

    大老爺只是間或應(yīng)上幾聲，大部分時間都是大太太在說話。

    這是大太太在安排身后事了！

    雖說這病按理是不會出人命的。但大太太是病人，所受的折磨，自然是她最清楚。會有想交代遺言的心情，也是人之常情。

    七娘子就忍住了強(qiáng)烈的好奇，沒有靠到門邊探聽。

    照她看，大太太多半還是能痊愈的。

    這才十天，新一輪爆發(fā)的水痘數(shù)目就明顯少多了，歐陽家的藥粉也是日漸見效，大太太已經(jīng)在慢慢康復(fù)了。

    既然這樣，這所謂的遺言，無非就只是代表了她對楊家事務(wù)的看法而已。對九哥和自己有利的部分，自然會保持下去，不利的部分，也有大把時間扭轉(zhuǎn)。

    萬一被大老爺發(fā)現(xiàn)自己偷聽……可就尷尬了。

    她索性出了西翼，在堂屋里吹了吹穿堂的涼風(fēng)。

    “父親回來了？”就看到初娘子跨過了門檻?！罢?，倒是想問父親幾句話?！?/br>
    “父親在和母親說私話?！逼吣镒有χ鴵趿笋{，“大姐還是慢一慢為好?！?/br>
    “哦！”初娘子難免有幾分驚愕，隨后又恍然大悟，“是，娘心里肯定有無數(shù)的話要交代父親了?！?/br>
    兩人就親親熱熱地攜手進(jìn)了東次間吃茶。

    “大姐要問父親什么事？”七娘子不免好奇。

    初娘子也沒有瞞七娘子的意思，“是父親又要給三姨娘做法事，前兒在杭州就遞話回來，讓我們找個有德行的僧道，給三姨娘念念往生經(jīng)，讓她早日投胎，悄悄的不要聲張……我不曉得父親這是什么意思，事又多，倒混忘了，一直也沒有找人。這是請罪來的。”

    她神色輕松，看來，并不以沒有完成大老爺?shù)慕淮鸀橐狻?/br>
    七娘子卻是心中一動。

    看來，大老爺對三姨娘的死，也有自己的看法。

    “大姐！”她就笑著開了口，“有事想求你幫個忙……”

    86 親情

    雖然大老爺平時也很少管內(nèi)宅的事，但有他在，楊府內(nèi)外人等行事時，也都多了幾分底氣。

    四娘子也不再尋死覓活，就連四姨娘都抹干了眼淚，到正院來服侍大太太。

    “四姨娘還是回去照看四娘子吧?！贝筇荏w諒四姨娘，“畢竟也是個病人！”

    “我們做姨娘的，當(dāng)然是要先照看好了太太……”四姨娘神色間透露出的，卻是再也無法隱藏的怏怏，“太太有恙，哪里顧得到小輩?！?/br>
    大太太就抿著嘴無聲的笑。

    又打發(fā)了四姨娘幾次，四姨娘才回七里香去。

    七娘子就覺得大老爺實(shí)在很懂得討大太太的歡心。

    歐陽家的幾個醫(yī)生，的確已經(jīng)代表了江南的最高醫(yī)療水平。大老爺一回來，大太太的心一定，果然就慢慢地康復(fù)起來。

    卻到底是習(xí)慣了七娘子服侍她起居，平時翻身擦洗，還是點(diǎn)名要七娘子服侍。

    七娘子也不敢怠慢，盡心盡力，一點(diǎn)都沒有放松貪懶。

    和初娘子一個主外一個主內(nèi)，總算是把大太太盼得漸漸好了起來。

    雖說還不敢吹風(fēng)，也不敢貿(mào)然讓人進(jìn)來探望，但大太太總算是退了燒，身上的水泡也在漸漸結(jié)痂。

    閑了沒事，大太太就和七娘子玩笑，“我們家小七瘦了！回頭讓曹嫂子給你做幾餐好吃的，好好進(jìn)補(bǔ)！”

    說著，就伸手為七娘子整理鬢發(fā)。

    兩個人日夜相處，大太太再不堪、再**的一面都被七娘子見過了。

    七娘子的疲憊和汗水又何嘗沒有暴露在大太太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