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又回小湯山去了，我看，沒有兩個月，屋子里還是得提拔幾個新人?！?/br>
    當(dāng)時的大戶人家，在主母懷孕期間，提拔幾個新的通房，簡直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尤其是四少爺多年在外，唯一一個得寵的通房丫頭，又已經(jīng)流產(chǎn)死亡，余下幾個不受寵的呢，也都過了二十五歲：一般通房姨娘們，過了二十五歲要再得寵，也就難了。就是許夫人不管事，四少爺自己不開口，太夫人看在親戚情面上，縱容四少夫人，府里也總還有平國公這個長輩坐鎮(zhèn)。四少夫人感受到的無形壓力，是決不會小的。

    七娘子自己可以和許鳳佳約定，絕不許他和第二個女人牽扯不清，但對著四少夫人，卻不可能把這大逆不道的念頭說出口來。只好含含糊糊地勸四少夫人，“這樣的事，你自己也要上心。就算是做給別人看的，也要挑一個又美貌又好拿捏的，堵一堵別人的口，也是好的?！?/br>
    四少夫人就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你是蜜罐里的人，哪里知道我的苦？”

    她的話里，就多了幾分苦澀?！艾F(xiàn)在我不提這件事，于潛也就裝沒事人兒。我要是提拔起來了，他就敢睡到通房屋里去?？稍捳f到頭了，提拔起通房，不就是為了服侍他？我要說，又能說什么呢？”

    她的聲音低沉了下去，一手撫著肚子，臉上似憂非憂似喜非喜，就流露出了又是愛又是恨，又是甜蜜又是苦惱的樣子來。

    七娘子看在眼里，心中也不乏嘆息。

    許于潛對四少夫人也已經(jīng)夠好的了，只看四少夫人拖著通房的事，他也就不提，就知道他實(shí)在對四少夫人也并不差。就大秦來說，一個男人做到這樣，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妻子再沒有什么好挑剔的了。

    可是畢竟是齊眉舉案意難平，四少夫人心里的擔(dān)心，絕非無的放矢……不論是按大秦禮制還是社會風(fēng)俗來說，妻子有孕，提拔屋里人來為丈夫排遣**，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一旦四少夫人提拔了通房，她也就失去立場，要求四少爺不享用她們的服侍。

    雖然心里有怨恨，但看四少夫人的表情，對四少爺終究還是愛多于恨。

    唉，女人還不就是這樣不爭氣，一旦自己沒有自立的資本，就是心底有再多的想望，又能如何？愛也罷恨也罷，還不是要和他過一輩子？

    果然，四少夫人這么葳蕤了片刻，到底還是找到了一個發(fā)泄的開口。

    “要不是五房裝什么大度賢惠，”她恨恨地開了口，“咱們也不至于和今天這樣沒趣，管不住自己男人，叫他在小妾的肚子里留了種，偏偏還要打腫臉充胖子，做出個孟光的樣子來！”

    孟光有沒有主動為梁鴻納妾，那是史無明言的事，七娘子聽了四少夫人的埋怨，倒不禁發(fā)噱，“四嫂倒是看得透徹?！?/br>
    進(jìn)了四月，過了于翹的五七，五少夫人就把通房有孕的事，擺到了明面上來。不但公開向七娘子索要保胎藥，還特地問過了太夫人和平國公，給這位通房，要了姨娘的名分。

    要不是許夫人又去小湯山小住，這件事，五少夫人還不能這樣如意。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鼐桶咽虑榻o攤到了平國公眼前：除了大房之外，幾房的少夫人都暫時沒有自己的子嗣，她五房就肯提拔通房生育，還大度地將有孕通房提拔成姨娘。四房和六房的兩個少夫人相形之下，似乎就有些遜色了。

    這一招，本來是沖著七娘子一個人來的，不想?yún)s是也帶累了四少夫人，是以這一向她往明德堂走動的次數(shù)就多了不少，言談之間，頗有些同仇敵愾的意思。

    見到七娘子回得這樣云淡風(fēng)輕，四少夫人不禁就有些發(fā)急了，“這件事，你可不要掉以輕心！公公的性子，只怕你還不是很清楚。老人家生平是最討厭……”

    她頓了頓，又勉強(qiáng)地道，“越發(fā)說破了，這些年來府里的爭斗，他老人家也是看在眼里的。這件事說到底，還不是因?yàn)楫?dāng)年婆婆……”

    四少夫人看了七娘子一眼，似乎忽然明白過來七娘子的身份，她一下住了口，略有些尷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七娘子卻是已經(jīng)心下雪亮。

    平國公自己是庶子身份承爵，就是因?yàn)樘蛉艘惠呑記]有生過男丁。庶子出身的人，對庶子，對姨娘，總是有一份天然的同情。

    而許夫人娘家強(qiáng)勢，御下手段強(qiáng)勢，當(dāng)年對姨娘們肯定也很強(qiáng)勢。如果一切可以隨著她的心意來，許鳳佳就算不是行長，至少也是家里的老二、老三。

    偏偏就在他之前，平國公生育了五個庶子……當(dāng)年兩夫妻之間，肯定沒有少為這件事爭吵。

    有太夫人這個賢惠的例子在前，又有許夫人這個善妒的例子在后，平國公對幾個兒媳婦是否大度，肯定也有自己的要求。五少夫人這一招，真是出得很巧，一句話都不說，就讓七娘子和四少夫人，顯得面目丑陋起來。

    她偏頭沉思片刻，又微微地笑了起來。

    “四嫂，這件事，你還是別急。”她低聲安慰四少夫人?！斑@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你的護(hù)身符，該怎么辦，你心里不會沒數(shù)吧？”

    七娘子說得雖然隱晦，卻是已經(jīng)一語點(diǎn)醒了四少夫人，她摸著肚子的手，一下就更小心了幾分。

    “六弟妹這一招，真是高！”四少夫人整個人似乎都亮了起來?！八纳╊I(lǐng)你這個情！”

    又不禁有了幾分擔(dān)心，“可鐘先生的性子倒不像是那么好說話的……”

    七娘子抿唇一笑，“鐘先生行醫(yī)多少年了？你就放心吧，行事小心一些，鐘先生是斷斷不會壞你的事的?！?/br>
    四少夫人一下就親熱地握住了七娘子的手，“六弟妹真是足智多謀！”

    似乎是覺得自己的高興，太過忘形，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反過來關(guān)心七娘子，“那你該怎么辦呢？我看這一向，公公對你的態(tài)度，可是淡了不少，雖然還沒有明著訓(xùn)斥你，但話里話外的意思，可不好聽?！?/br>
    七娘子扯了扯唇角，淡淡地道，“不要緊，這樣的暗箭，我受得慣了?！?/br>
    她的表情里，似乎還帶了隱隱的不屑。

    四少夫人張了張口，又閉上嘴，把要出口的話給咽了下去，安慰七娘子，“不要緊，你還年輕，就是這幾年不能生，將來也——”

    她的語調(diào)多了幾分勉強(qiáng)的輕快，似乎這安慰，連她自己都不甚相信。

    七娘子一下就覺得有些不對。

    什么叫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