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最該恨的是自己才對。對五姐的教育，你上心了嗎？除了供給她豐沛的物質(zhì)之外，你教養(yǎng)過她嗎？在我們成長的時(shí)候，你在做什么？你在搖擺不定，一邊想著用九哥，一邊想著防九哥，一邊想著過繼，一邊想著立嫡。一邊想著四姨娘，一邊想著二太太，甚至對我這個(gè)小小的庶女，您也要又打又拉。您以為您將一切都握在手心，運(yùn)籌帷幄，一切都在算中?！逼吣镒硬恍嫉匦α恕！笆?，您真厲害，我不知道往事，對您是一心的崇敬，九哥不記得生母，心里又和五姐更親，雖然也有我這個(gè)jiejie，但畢竟不在一起長大，您是把他養(yǎng)服了。哇，您真厲害?！?/br>
    “你——”大太太忍不住了，她一下站起身來，甚至有了尋覓重物的沖動(dòng)。

    七娘子又豎起一根食指，輕聲道，“噓，不要太大聲，被九哥聽見了，可怎么是好?！?/br>
    這一句話，鋒銳得就像是舉世無匹的寶劍，一下就戳破了大太太的咽喉，叫大太太立刻啞了聲音，說不出話來。

    七娘子對一切心中有數(shù)，又可以拉得權(quán)仲白作證，下毒的事，只要愿意，立刻就可以對九哥翻出來。

    自己的下半生還要指望九哥，指望權(quán)瑞云……甚至二娘子在夫家，也少不得弟弟的幫襯！

    “就算您忙，您沒有空照管五姐?！逼吣镒佑掷^續(xù)了剛才的話題，“您也該明白五姐的性子，是絕不適合嫁進(jìn)許家的。您為什么又要沖著榮華富貴，沖著虛榮，把她嫁到了許家呢？不就是因?yàn)楫?dāng)年您是下嫁，所以憋足了一口氣，要把兩個(gè)女兒都嫁進(jìn)高門里么？五姐對您說了多少次不嫁，她根本甚至不喜歡升鸞，您聽了嗎？你想過沒有，在她備嫁的那一段日子，她、開、心、嗎？”

    大太太頓時(shí)如遭重?fù)?，一下捂住了胸口?/br>
    “我可以告訴您，五姐的意中人另有其人，只是她顧忌著你的心胸，不敢告訴母親。只得委曲求全，和你當(dāng)年一樣不情不愿地進(jìn)了許家。你對五姐的養(yǎng)育，到底是希望她好，還是希望自己開心社區(qū)首發(fā)？太太，您自己親手把五姐的人生毀成這個(gè)樣子，你還有臉去恨別人嗎？”

    七娘子忽然覺得口干舌燥，她今天說太多話了。

    她望著大太太，又有了一點(diǎn)不耐。

    和這樣的人，多說什么呢？難道要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告訴她，這么多年來，她到底錯(cuò)在什么地方，以至于有了今天的這個(gè)結(jié)局？如果她聽得懂，又怎么會(huì)落得今天的下場。

    “過去的種種，也懶得再逐一分說了?！彼p聲道，“當(dāng)年我出嫁的時(shí)候你給我送藥材，我懶得拆穿你。到了現(xiàn)在，在我有了身孕的時(shí)候，你還以為一味加了料的茶水，可以把我肚子里的孩子打掉。最好是讓我一輩子無出，只能為五姐養(yǎng)孩子。最好是和通房斗得不亦樂乎，將庶子們扼殺于胎中，保證四郎、五郎平安繼承家業(yè)？”

    大太太臉上的神色又是一動(dòng)，七娘子只看了一眼，便知道她又說中了。大太太真的就是這樣打算的。

    她真的是一下失笑起來。

    “太太?！彼p聲說?！熬退阄乙恢毖b傻充愣，你也要有自知之明，人笨成你這個(gè)樣子不要緊，要緊的是還想著駕馭一個(gè)聰明人……您這心思，也實(shí)在是太變化多端了。我六歲就能為你分憂解難，十三年過去，我斗倒了許家四房、五房，連許家老太太都已經(jīng)被我壓得喘不過氣來，您也想一想，您和我楊棋，那是一個(gè)層次上的對手嗎？”

    “從前大家還保持著和氣，我也懶得多說什么。”她沒有給大太太反應(yīng)的時(shí)間，便徐徐地道，“從今天起，大家索性把話挑明。從前我奉承你，是因?yàn)槲覜]有出嫁，九哥沒有娶親。你用我，防我，用九哥，防九哥，我忍了，因?yàn)槲乙惨媚?。您和我就算是彼此交易，我對您沒有感情，自然也不會(huì)計(jì)較您的涼薄。甚至連九姨娘的事，我都咬著牙忍了，我和您不同，我很珍惜我的生活，我很珍惜和鳳佳之間的感情，甚至是和二姐之間的姐妹情。我想人這一生中，總是愛比恨多，我不能老想著報(bào)復(fù)，我要看看將來?！?/br>
    七娘子頓了頓，她提高了聲音?！翱赡膊荒芑杪樀竭@份上。太太，您還不懂嗎？從今往后，只有你求我，沒有我求你。你要求著我，求著我不把九姨娘的事情告訴九哥，求著我好好地看待四郎、五郎，不動(dòng)他們的位置，在你后半生的每一天，你都要記住。你現(xiàn)在所擁有的一切，只要我一個(gè)不高興，頃刻之間，就可以將它奪走。”

    她的手又按上了自己的小腹，七娘子又壓低了語調(diào)。“九哥最大的心結(jié)，就是不能好好地孝敬生母。雖然對養(yǎng)母也有情分，但九姨娘的事，依然是他無法挽回的遺憾。到了現(xiàn)在，您看得出他最看重的jiejie是誰了吧？”

    “鳳佳和我琴瑟和鳴情投意合，對于我查出五姐之死的真相，他很感激。家里的事，他全聽我的。瑞云和我姑嫂和睦，時(shí)常和我訴苦，說婆婆對她多有搓摩。父親要用到封子繡的力量，和他保持友好的關(guān)系，他就必須要哄得我開開心心的，不和他鬧別扭。婆婆開心我穩(wěn)固六房地位，對我另眼相看，言聽計(jì)從?！逼吣镒拥穆曇粼絹碓礁?，要不是還記得肚子里的孩子，她簡直要一邊笑，一邊說?！澳€有什么力量能夠?yàn)殡y到我，您說一說?！?/br>
    大太太無言以對。

    她就像是出了龍宮的漁夫，才打開過玉盒，被盒中蘊(yùn)藏的真相，熏得一下變成一個(gè)老嫗。眼角眉梢之間猛地就多出了無限的心事，無限的重負(fù)，無限的震驚，與無限的茫然。對于七娘子的每一句話，她似乎都只能聽而不能說，甚至連反擊的力量，都已經(jīng)不曾有。

    “如果我的孩子出一點(diǎn)事?！逼吣镒虞p聲說，“不管是懷胎十月內(nèi)，還是出生之后，他活著，四郎五郎沒有事，他死了，自然有人陪他下葬。如果我平安康泰，那是最好。要是我也一起出事，就算我合了眼，也自然有人來帶他們上路……我把話放在這里，信不信，太太自己衡量?！?/br>
    現(xiàn)在大太太又可以說什么呢？

    七娘子注視著這張蒼老的、愧悔的無言面孔，她忽然間覺得自己一身輕松。

    九姨娘在她心中留下的心結(jié)，似乎隨著這一番話，已經(jīng)被她解開。

    “而你又知道，是什么造成了今天的您嗎？是什么讓您的下半輩子，必須看一個(gè)小小的、卑微的庶女臉色過日子嗎？”七娘子輕聲設(shè)問，又很快給了大太太答案。“是您對九姨娘下的毒藥。若您只是冷遇她，只是逼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