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惦著了，各過各的日子?！睂⑴磷臃胚M(jìn)盆里重新過了水，再擦兩把，笑一笑，“讓擺飯吧，有些餓了?！?/br>
    秦四娘道聲好，指著炕上，“錦繡閣讓人送了來，布還是放在西廂房?！?/br>
    嚴(yán)清怡影影綽綽地看出個包裹的形狀，笑道：“今兒晚了，等明天都拿出來試試，挑件好看的穿。”

    與嚴(yán)清怡的傷心不同，七爺一整天都樂呵呵的，甚至喝藥時，眼眸里都帶著笑，“喝完這一劑就不用再煎了，我覺得見好，再喝也沒多大益處。明兒你去乾清宮問問圣上幾時有空?！?/br>
    小鄭子點頭應(yīng)著，又開口問道：“七爺明兒不是要去順天府？”

    “不去，”七爺端著茶盅漱過口，往唾盂里吐了，再淺淺喝兩口咽下，“讓青柏把供詞抄錄回來就行……原先以為戰(zhàn)場上見過血的漢子，筋骨會硬一些，照樣捱不到十天。”

    小鄭子沒作聲，只殷勤地給七爺續(xù)了茶，將藥碗撤下去。

    心里卻在腹誹：七爺下令讓刑訊，牢獄里的人敢不動真招？真正三十六般刑具都用上，怕是鐵打的漢子都受不住，挺過這七八天才招供已經(jīng)不容易了。也不知到底那些人是為啥招惹到嚴(yán)姑娘的弟弟頭上。

    唉……真是倒霉催的。

    第二天，青柏一早去順天府抄了口供回來。

    供詞不長，就是說趙霆指使他們?nèi)ゴ猴L(fēng)樓挑釁，目的是將李實跟薛青昊送進(jìn)牢獄，趙霆會使銀子拖著不審訊，拖到來年開春就行。

    七爺奇怪地問：“這是什么意思，沒說理由？”

    青柏?fù)u頭，“他們說不知道，趙霆就這么吩咐的?！?/br>
    “有意思，”七爺翻來覆去看著供詞，又問：“這個趙霆就是林栝的岳父？”

    青柏應(yīng)道：“對，他任寧夏衛(wèi)指揮使，對林栝極為賞識。去年冬天林栝重傷，在他家養(yǎng)了四個月，聽說是養(yǎng)傷期間跟趙家姑娘生出情愫，八月里成的親。”

    七爺笑笑。

    趙霆搶走林栝當(dāng)女婿是好事，可不該算計到薛青昊頭上。

    又思及前兩次見趙霆，他春風(fēng)得意目中無人的情形，手指輕輕敲打著粉彩茶盅上的大公雞，笑道：“趙霆打仗頗有能力，應(yīng)該大力提拔。”

    吃完午飯歇過晌覺，七爺乘一頂軟轎去了乾清宮。

    康順帝也剛歇晌醒來，看上去精神極好，笑著問道：“你不是吃著藥，現(xiàn)下好了？”

    “什么都瞞不過皇兄，”七爺往椅子坐下，端起茶盅喝口茶，“前幾天出宮淋了雨染了風(fēng)寒，因怕皇嫂記掛就假說小鄭子生病，也沒敢情太醫(yī)瞧，連藥都是往外頭抓的。”

    康順帝笑道：“小鄭子天天到處晃悠，哪里像個生病的？你體諒你皇嫂，但藥可不能亂吃，總得讓太醫(yī)診了脈才能開方子?！?/br>
    七爺?shù)溃骸绑@動太醫(yī)，皇嫂那里肯定就瞞不住。要是別的病也不敢亂吃，可是風(fēng)寒……我這些年沒少用風(fēng)寒的方子?！鳖D一下，仰頭看著康順帝，“皇兄，有件事我反悔了。”

    康順帝挑眉，“什么事兒？”

    “就是上次皇兄要賞賜我府邸，我說不要，這幾天思來想去覺得還是得成親。皇兄先前的話還作數(shù)吧？”

    康順帝道：“我也反悔了，不賞了。”

    “這不行，”七爺忙道：“皇兄是天子，金口玉言，不能悔。我記得皇兄說過有三處讓我挑，我也不挑了，就選地方最大的那處?；市职褕D紙和房契給我，我去看看哪里需要修繕哪里需要增建?！?/br>
    “出爾反爾，非是君子所為。”康順帝佯怒，卻仍是抬手吩咐內(nèi)侍去取。

    康順帝在位已二十多年，在位愈久威嚴(yán)愈重。不管是朝臣或是子女，無不對他恭恭敬敬，惟命是從。康順帝固然享受這種尊崇，可內(nèi)心里偶爾也會想要點親情。

    除了萬皇后能略微隨意些之外，就只有七爺敢這樣親熱地跟他說話。

    康順帝很受用這種親熱，也能容忍這種隨意。一是因為七爺自幼多病，康順帝受太后所托要照看他；二來，七爺畢竟是弟弟，不會惦記著他的位子；三來，七爺養(yǎng)在坤寧宮，康順帝見他時候比自己的兒子要多得多，也知道他重情念舊的品行，故而待他更加親厚。

    沒多大工夫，內(nèi)侍將三處府邸的圖紙跟房契都取了來。

    康順帝略略掃兩眼，遞給七爺，“你回去考慮考慮，再跟你皇嫂商議一下，不用著急決定。等商議好了，讓工部找人去看看哪里需要改動，花費(fèi)就從我私庫出?！?/br>
    七爺一琢磨，也行，回頭再去好生跟萬皇后談?wù)劊鹊谜f服她，再跟嚴(yán)清怡商量一下，看她喜歡在哪里住。

    正好借這個由頭去趟黃米胡同。

    想到此，七爺彎起眉眼，笑瞇瞇地把圖紙塞進(jìn)袖袋中，又道：“皇兄，我還有件事跟你商量，云南那邊匪患重，朝廷運(yùn)送過去的糧餉供給多次被盜匪搶劫。我聽說寧夏衛(wèi)指揮使趙霆英勇善戰(zhàn)……”

    第133章

    一夜雨聲不停，敲打著窗子擾人清夢, 轉(zhuǎn)天天氣放晴, 院子里的青石板被雨水浸潤過, 結(jié)了層薄薄的白霜?？諝饫镅笠缰逍碌哪嗤翚庀? 卻是較往日更冷了幾分。

    小鄭子小跑著從外面進(jìn)來, 雙手?jǐn)n著，往手心哈一口氣，搓了搓，翻箱倒柜找出件灰鼠皮的短褂伺候七爺穿上, 再點只景泰藍(lán)掐絲琺瑯的小手爐塞進(jìn)他掌心，叮囑道：“七爺別往石板路上走, 免得腳下發(fā)滑?！?/br>
    李寶業(yè)陪著七爺去了坤寧宮。

    萬皇后剛讀完兩卷經(jīng)書, 正由宮女陪著在院子里遛彎。院子西邊安著秋千架, 上面繞一架紫藤，是七爺舊時玩樂之所。

    此時紫藤早已干枯, 只有零星數(shù)片葉子被秋風(fēng)吹動，顫巍巍地抖著。

    萬皇后停步, 伸手扯下一片枯葉, 瞧著上面縱橫交錯的脈絡(luò)，嘆道：“秋千架沒用了, 等明年開春喚匠人拆了去, 另外種棵花木?！?/br>
    話音剛落, 就聽院門處傳來男子溫潤的聲音, “皇嫂別拆, 這秋千怎的會沒用？”

    萬皇后回頭，見是七爺，笑道：“你都這么大了，還喜歡玩這孩童玩意兒？”

    七爺?shù)溃骸暗任胰⑵奚樱俨坏眠€得要皇嫂照看，這不就用上了？”

    萬皇后拉長臉，轉(zhuǎn)身走進(jìn)屋。

    七爺跟著進(jìn)去，自顧自地說：“等讓人把繩子換了，還有那板子，這些年風(fēng)吹日曬的，怕朽壞了不結(jié)實，也得另外換過結(jié)實的。再有把紫藤拔掉換成綠蘿，有個兩三年的工夫就能爬滿架子?！?/br>
    萬皇后忍不住問道：“那架紫藤怎么了？”

    七爺樂呵呵地說：“如果生個女兒倒也罷了，若是生了兒子，在紫藤架下蕩秋千不合適?！?/br>
    萬皇后瞪他一眼，“你就是從那時候過來的，以前天天扯著紫藤花往下拽，怎么就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