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一狠心，殺了那個弟子，就不會有今日之禍了。”

    褚云傾頓住腳步：“那她此時便不會站在此處同我說話了。”

    書言不敢相信地看著他：“師叔，你是說……”

    “不錯，那個弟子便是你。你心地善良，見邪王化為一位老人家，起了惻隱之心，上前攙扶，卻被他趁機(jī)制住。”

    書言驚得后退一步：“是我？怎么可能？我完全記不起來?！?/br>
    “邪王消除了你的部分記憶，因此你并不知曉?！瘪以苾A道，“止水真君怕你再次落入邪王手中——畢竟他的元嬰曾入住你的泥丸宮，因此將你收入門下，親自看著。他之所以對你嚴(yán)苛，多半便是因?yàn)榇耸?，?dāng)初他一時心軟才讓邪王逃脫，這些年頗為自責(zé)，自然也遷怒了你?！?/br>
    書言低下頭，原來事情的真相竟是這樣的，這么說來，止水真君并非真正嚴(yán)苛之人，因?yàn)閾Q作他人，恐怕早已將她誅殺，止水真君卻留了她一命。

    她雖是無心之失，卻為修真界引來了一場大禍，相比起止水真君的苛待，著實(shí)算不了什么。

    “當(dāng)日之事原也不怪你，你不必內(nèi)疚。”褚云傾拍了拍她的肩膀，“正派的未來，不該落到一個小弟子的肩上，天塌下來還有我們頂著呢，你只需跟著尊者好好修煉即可?！?/br>
    第79章 致命誘惑

    書言低著頭，要很用力才能不讓眼淚落下來。

    她沒想到褚云傾不但沒有責(zé)難，還反過來安慰她。雖說她是無心之失，卻給修真界帶來了一場極大的災(zāi)難，恐怕知情人都會認(rèn)為她是罪人吧。

    走火入魔的時候，救她指點(diǎn)她的是褚云傾；被李靖陽抓走，冒著生命危險來救她的是褚云傾；如今舊事揭曉，安慰開解她的仍是褚云傾。

    如果他不是她的殺父仇人該多好。

    她深吸一口氣，強(qiáng)自收斂心神，對褚云傾行了一禮：“多謝師叔。”

    “求道途中艱險重重，不可松懈?！瘪以苾A叮囑。

    “弟子謹(jǐn)遵師叔教誨。”

    兩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褚云傾道：“我這便回去了，你自己保重，不可違逆尊者，凡事小心?！?/br>
    “弟子記住了?！?/br>
    褚云傾再看她一眼，御劍而去。

    書言走到河邊坐下，望著水里的倒影，心里始終平靜不下來。

    從小生活坎坷，她比同齡人成熟堅(jiān)強(qiáng)得多，許多事她都能安之若素，哪怕之前被魅古真君等人當(dāng)眾侮辱，她亦能冷靜思考對策，可是面對褚云傾，卻根本做不到心無波瀾。

    無論她如何努力，始終無法將心底深處那股隱秘的仰慕摒除。在未曾蒙面之時，劍圣亦是她崇敬的對象之一；在為數(shù)不多的接觸中，他的和藹可親、他的閑淡氣度、他的謫仙之風(fēng)，無一不讓她心折。那是一種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出來的魅力，根本無人可以抵擋。

    就連她也不行。

    她恨自己，怎能對不共戴天的仇人生出這種情愫？無論他對她怎樣，他殺了義父都是不爭的事實(shí)，而他們之間的結(jié)局只有一個，不是他死，就是她亡。

    她將頭埋在膝蓋上，任淚水浸濕自己的衣衫。

    。

    書言回去的時候，李靖陽已經(jīng)不在院子里了，她在石桌旁默默坐了一會兒，決定繼續(xù)修煉神識。

    要戰(zhàn)勝小越，更要戰(zhàn)勝褚云傾，她一刻也不能松懈。

    進(jìn)入識海后，她望了一眼蔚藍(lán)的天空，深吸一口氣，劇痛很快襲來，她努力摒棄那些不該有的感情，全力與疼痛對抗。

    原本以為自己很快便能進(jìn)入狀態(tài)，誰知第一波劇痛便抵擋不住。

    靈氣在體內(nèi)左突右沖，雜亂無章地沖擊著各處經(jīng)脈，劇痛內(nèi)外夾擊，完全無法控制。

    她大驚，這是走火入魔的跡象，在天玄峰上第一次見到褚云傾時便曾遭遇過。只是當(dāng)時尚有褚云傾相幫，此時卻只得她一人。

    她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走火入魔歸根結(jié)底是因?yàn)樾木w不穩(wěn)，因此越是慌亂便越是兇險。如果能控制心緒，那么最壞的結(jié)果便是修為被廢，自己只得十七歲，還有很長的壽元，哪怕從頭開始修煉亦來得及。

    還沒到最絕望的時候。

    她很快便鎮(zhèn)定下來，強(qiáng)忍劇痛，開始引導(dǎo)體內(nèi)靈氣歸位。

    這個過程非常艱難，原本抵抗劇痛已是不易，還要分出一部分精力來導(dǎo)引靈氣，意志一直處在崩潰的邊緣，只要稍微一放松便是萬劫不復(fù)。

    好在她從小經(jīng)歷了太多挫折，心志堅(jiān)定，竟是一路堅(jiān)持了下來。然而就在靈氣快要?dú)w位的時候，一波難以忍受的劇痛突然將她吞噬，同時一個聲音在她耳邊輕喚：“書言，書言……”

    那是她聽過的最好聽的聲音，就像魔鬼一般引誘著她。

    心底最深處的秘密再也壓制不住，夾雜著傷痛、絕望、內(nèi)疚、期盼……種種感情夾擊，將她本已強(qiáng)弩之末的意志全盤擊潰。

    放棄吧，只要松了那口氣，便可以擺脫這無盡的痛苦。強(qiáng)大到無法戰(zhàn)勝的敵人，沒有親人、沒有朋友，背負(fù)著重大的罪惡，這樣孤單無望的人生，還堅(jiān)持什么呢？

    “書言，書言，書言……”那個聲音還在呼喚她，帶著無盡的誘惑。

    兩行清淚從眼角滑落，她終于放棄了反抗。

    無盡的黑暗中，她像一片沒有實(shí)體的云朵，四處亂飄。也不知道飄了多久，她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周圍驟然亮了起來，白衣修士靜靜站在她的面前，有力的雙臂將她護(hù)在懷中，渴望已久的氣息縈繞著她，她微微一抬頭，便能看到他線條優(yōu)美的下巴和頸脖。

    “褚云傾……”她喃喃地叫道。

    這一刻，她忘卻了自己的身份，忘卻了自己背負(fù)的沉重的復(fù)仇枷鎖，只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依偎在心上人的懷中。

    在她十七年的人生中，鮮少有如此平安喜樂的時刻。仇恨、殺戮、背叛、決絕……她早已忘卻人世的歡欣，人生即是苦，最好的結(jié)果也不過就是得報大仇，登上仙路。

    然而，她總是孤獨(dú)的。

    男人的懷抱很溫暖，周身散發(fā)著令人安心的氣息——足夠強(qiáng)大，且完美得令人窒息。她無法不貪戀。

    相擁良久，褚云傾低頭看她，眼里竟帶著幾絲邪氣：“你不想殺我，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