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城高興的往里給她騰出個空來，拽著她往榻上一拉，緊緊箍住，下巴去蹭她的肩。

    蕎蕎被他蹭的心神微亂，頸窩里不時感覺到他帶著酒甜氣的呼吸，不覺繃緊了身子：“不許動。”

    身后的人乖乖停了動作。

    沒一會，衣料摩擦的窸窣聲響起，蕎蕎臉色一黑，又道：“不許拿腿壓我。”

    “……喔?！碧У揭话氲耐裙怨苑帕讼氯?。

    蕎蕎一愣，原來醉了的公子，這么聽話的嗎？

    她心里閃過一個大膽的想法，轉(zhuǎn)過臉去瞧他，卻呼吸微滯。

    不同于成斐的溫潤如玉，蘇城是那種清俊疏朗的面容，現(xiàn)下臉上染著醉酒的淺酡，半睜半閉的眼睛有些潮濕的味道，活脫脫就是個干凈的大男孩，還帶著傻氣，竟讓人有點難以把持。

    蕎蕎晃晃腦袋，心里默念了好幾遍‘當(dāng)一川哄’，穩(wěn)住心神，一只手抽出來，捧住了他的臉，試探著溫聲道：“蕎蕎問你幾句話，你若答了，蕎蕎就摟著你睡，摟一晚上，好不好？”

    蘇城半閉著偷偷瞧她的眼睛一睜，锃亮。

    原本聽到她問及蘇閬和成斐的事，蘇城的嘴巴還閉的死嚴(yán)，只搖著頭不說話，被蕎蕎連哄帶親的，最后終于嘟囔了幾句話出來，雖然也是模模糊糊的，但細(xì)碎不連貫的信息仔細(xì)一串，蕎蕎還是猜到了個大概。

    成斐根本沒去什么衍州，而是出事了。

    怪不得他這兩天這么不正常，怪不得要瞞著小姐。

    只是把一味小姐蒙在鼓里，真的好么……若侍郎能平安自然無事，倘若不能呢？

    算了，照小姐那樣剛烈的性子，若是知道侍郎被冤下獄，真不知道會不會闖到刑部大牢去。

    蕎蕎抵在門上，使勁甩甩腦袋，備水去了。

    蘇閬看著房門上的那道身影停駐好大一會兒才離開，眉心不由微微鎖了起來。

    昨晚酒喝得太多，吃飯的時候也沒提起多大食欲，草草扒拉幾口便停了下來，見蕎蕎依言把把飯菜撤走，起身獨自悄悄去了外頭。

    蘇城不在府中，應(yīng)是今天上任新職，還在宮里處理接洽的事宜，蘇閬一路暢通無阻的出了府門，往泓學(xué)院走去。

    從泓學(xué)院到將軍府沿路大多是大戶人家的宅邸，是以行人不多，才拐過一道路口，卻遠(yuǎn)遠(yuǎn)的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朝自己的方向走了過來。

    蘇閬上前，喚道：“封叔。”

    第94章

    封策一人獨行, 手里提著封包裹，神色很是凝重，循聲望見蘇閬, 臉上才露出個笑來, 走過去道：“阿棠，你這是做什么去？”

    蘇閬一笑：“阿斐不是出京了么, 我去泓學(xué)院接小川先回府里住一段時日。”

    封策聽見她的話，臉上神色微微一僵, 瞧蘇閬的言行, 顯然是還不知道成斐的事。

    他心里回轉(zhuǎn)一圈, 道：“泓學(xué)院？卻是不巧，我才從那里過來，院門關(guān)著, 聽門丁說，今日夫子們帶著學(xué)生和書童踏青去了，一川肯定也不在院里，先回去吧?！?/br>
    封策向來直來直往的慣了, 說這話時，表情略微有些不自然。

    蘇閬一愣：“還沒出正月，這么早就去踏青？”

    封策有片刻的結(jié)舌, 旋即道：“這不是才過了休沐，有空閑么，沒什么好奇怪的，”他上前兩步, 行至蘇閬身側(cè)，“回吧回吧，正好我找將軍有些事情，一道回去。”

    蘇閬停了須臾，沖他攢出一個笑來：“聽封叔的?！?/br>
    封策往上一扯嘴角，卻沒看她的眼，大步往前去了。

    蘇閬望著他的背影，微微凝神，跟了上去。

    才回到府門前，便看見蕎蕎慌忙忙跑出來，揪住門丁就問：“小姐呢，她出去了？”

    門丁摸不著頭腦，揚手往路上指了指：“才出門不久……”

    蕎蕎嗐了一聲，甩開他就往階下跑，抬頭卻正好撞上蘇閬的視線，腳步一下子停住。

    蘇閬眼底騰上來一層探究：“怎么了慌慌張張的？”

    蕎蕎突然有種做了壞事被人捉現(xiàn)行的無所適從，手都不知道往哪擱，索性一笑，上前挽住了她的胳膊：“小姐出門怎么也不帶上奴婢，奴婢是哪里惹小姐不高興了么？”

    蘇閬對上她的眼，奈何礙于封策在旁，忍住了沒問，只道：“府里悶了，想出去消消食而已，進(jìn)去吧，告訴父親封叔來了。”

    蕎蕎如釋重負(fù)，忙不迭折身往蘇嵃書房的方向去了。

    . . .

    封策才進(jìn)去，書房里頭的侍從便被屏退了出來。

    蘇閬遠(yuǎn)遠(yuǎn)冷眼瞧著，眉心微鎖，轉(zhuǎn)身進(jìn)了自己的院子，不多時捧出來一個瓷盒，沖守在房門兩丈之遠(yuǎn)的門童道：“先前在北境得了些珍眉茶，封叔也想要一罐，讓我給他送進(jìn)去。”

    兩個門童相視一眼，還是給她讓開了一條路。

    蘇閬走上臺階，指節(jié)輕輕挨在門上，停住了。

    門窗緊閉的書房內(nèi)，蘇嵃放下了手中那截隱隱發(fā)烏的馬骨。

    “當(dāng)年太師病逝時，我就在他跟前，他拉著我的袍袖留了一句話，可惜當(dāng)時我一知半解?！?/br>
    封策抬起眼：“什么？”

    蘇嵃緊緊攥住了拳：“王崩于侯?！?/br>
    老太師死于先皇崩殂后的第三日，弱癥突發(fā)。

    當(dāng)時所有人的功夫都牽在太宗駕崩的國喪上，太師突然的病重幾乎沒人來得及關(guān)心，又因害的是肺癆之癥，襄南候下令只許太醫(yī)出入，旁人無事不得探看，以免也無端染病。

    蘇嵃也因太宗仙逝的事忙的焦頭爛額，夜里忽聞偷偷從跑到將軍府的門童來報信，說老太師已到彌留之際，想見將軍一面。

    蘇嵃漏夜匆匆趕去了太師府，守在門前的護衛(wèi)見他態(tài)度強硬，戚侯也不在跟前，未敢橫加阻攔，只好將其讓了進(jìn)去。

    可蘇嵃還是去晚了半步。

    太師年事已高，又加重疾，已經(jīng)快失去意識，侍女在旁側(cè)喚了好幾聲‘將軍來了’，渾濁的眼睛才拼力掙了掙，死死攥住了蘇嵃的手。

    蘇嵃以為太師叫他來是因自己手握兵權(quán)，囑咐他要襄助太子，忙俯身道：“太師放心，嵃會竭盡所能，擁護太子順利登基，不負(fù)先皇?！?/br>
    太師卻沒反應(yīng)，將他往下拽，蘇嵃由著太師伏低雙肩，將耳朵貼近他耳邊，聽到他艱難的吐了幾個字。

    因氣息不勻，又沒有氣力，蘇嵃把‘侯’，聽成了‘后’，惑然看向他，太師渾濁的眼睛迸出急色，顫巍巍松開了拽著他的手，伸出一根食指，似是想指向什么地方，然而才抬到半空，便徹底的落了下去。

    蘇嵃一震，身后響起一片侍女門童的哀哀啜泣聲。

    這之后他也想過很多遍這寥寥幾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心中也有了個大膽的猜測，奈何先皇已經(jīng)入陵，毫無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