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

    謝慧齊由她扶著，入了坐問她，“在作甚？”

    齊奚笑了一下，沒說話。

    母女倆自回來從未就宮中朝廷說道過什么，教女兒道理的時(shí)候也過去了，該懂的都懂了，做的不好的，不過也是做不到，人的事不是道理都能解決的，多數(shù)得靠時(shí)間蹉跎，不是幾句話就能解決得了的。

    “在發(fā)呆？”

    “嗯。”齊奚把頭靠在她肩上，抱上了她的腰。

    她近來過得恍惚，謝慧齊看在眼里，也還是沒說什么。

    人在府里，盯著她吃，盯著她睡，命總是有的。

    謝慧齊的心比以前硬多了，她抱著女兒心想沒什么是過不去的，人總有情愛大于天的時(shí)候，熬過去了再回首，發(fā)現(xiàn)也不過如此。

    “困了？”

    “有點(diǎn)?！?/br>
    “那你睡，阿娘等你睡了再回?！?/br>
    齊奚點(diǎn)頭，沒一會(huì)就睡著了。

    謝慧齊知道她現(xiàn)在睡了不床，喜歡狹窄只睡得了一個(gè)人的臥榻，等人睡了也沒移動(dòng)她，給她墊了枕頭蓋好被子，差不多了這才起身要走。

    只是剛起身，就看到她以為睡著了的人睜開了眼，那雙如水的眼睛如死水一般靜然。

    “阿娘？”

    “嗯？”

    “你瘦了?！?/br>
    謝慧齊笑了笑，摸了摸臉，低下腰給她拉被子，“好了，睡罷。”

    齊奚復(fù)又閉上了眼，聽著母親輕步而去。

    不僅瘦了，也老了一些了，那總是如清風(fēng)朗月一樣悠閑自在的母親頭發(fā)間也夾雜著幾縷銀發(fā)了……

    **

    這年的寒冬格外冷，從臘月二十六這天下起了大雪，到二十八日的時(shí)候雪就鋪了人的半腳高，一直未停。

    齊望清早的時(shí)候就出了門，居娉婷上午忙完，下午就忍不住老往門邊看，下人來報(bào)事，也是想著是不是說道他回來了，只是一**人來，沒一個(gè)說三公子回府了的，她不禁有些失望，等到天都黑了人都沒回，她就擔(dān)心了起來，著人去問三公子怎么還沒回。

    直到要開夜膳人也還是沒回，居娉婷心神不寧了起來，丈夫只要是歸家，晚膳是必要在家中陪父母一道用的，哪怕有人相請他也不會(huì)誤夜間這一頓，遂她站在門口一邊聽下人擺膳，一邊等人回來。

    齊望還是匆匆趕回來了，他沒回他們的溫月院，一回來就大步往鶴心院這邊走，看到妻子在寒風(fēng)吹著的鶴心院門口等他，他加快了步子，一走近她就拉著她的手往里走。

    “怎么不在屋里等？不聽話。”

    握著她的手冰冷一片，居娉婷握緊了他的手往袖里伸，想讓自己的體溫暖著他，嘴里道，“膳都擺好了。”

    “阿娘呢？”

    “還沒去請。”

    “嗯？”齊望停了步子。

    “阿娘下午有點(diǎn)發(fā)熱，用了藥一直在睡，阿父說讓她歇著，等你回來再開飯?！本渔虫米炖镌捨赐?，“之前紅姑差人過來說，阿父也睡了，二姐在照顧著他們，大囡二囡我放在堂屋里讓婆子們陪著，等會(huì)我就抱他們過去請阿父阿娘用膳。”

    齊望吁了口氣，拉著她改道往父母的主屋走去。

    “先去看看?！彼环判摹?/br>
    “誒，好，”居娉婷跟著他快步走著，小聲地道，“我跟過言大夫了，說是累的。”

    齊望牽了牽嘴角沒說話。

    父母到這個(gè)年紀(jì)了，所費(fèi)之心比之前還要大，能不累嗎？

    齊望夫妻到了主屋，門邊丫鬟一見他們來，就進(jìn)了內(nèi)屋輕聲朝二小姐稟報(bào)，他們一到門口，齊奚就出了門。

    寒風(fēng)帶著雪吹在了齊奚的面上，齊奚輕咳了一聲，丫鬟嚇得趕緊把手上未及時(shí)披上的狐披披到了她身上。

    “怎么出來了？進(jìn)去說話。”齊望推著她往里走。

    齊奚笑了笑，往里退去。

    齊望腳步放得也很快，他一進(jìn)去，后面跟著的居娉婷拿過丫鬟遞過來的撣子給他拭披風(fēng)上的雪，嘴里朝丫鬟快快地道，“先扶二小姐到一邊，莫染了風(fēng)?！?/br>
    齊奚這時(shí)已經(jīng)被眼明手快的丫鬟扶到了一邊，也側(cè)頭跟丫鬟輕聲道，“去端兩杯姜茶來?！?/br>
    齊望先朝里看了一眼，厚厚的紗帳飄在大圓門前，看不出什么來，便朝她望來，輕聲道，“還未醒？”

    齊奚也朝里看了一眼，搖了搖頭。

    “熱可退了？”

    “起伏得厲害，先前是退了些，”齊奚已經(jīng)坐下，見到弟弟跟弟媳已經(jīng)過來，便把喉間的咳意忍了下來，道，“現(xiàn)下不知，阿父與她睡在一塊?！?/br>
    她不好去探，父親最不喜他們睡著時(shí)有人近他們的床邊，哪怕是她也只能守在床帳外看著。

    齊奚捂著心悸的胸口，與他道，“晚上你過來多看幾眼，我怕我顧不及。”

    說著她閉了閉眼。

    齊望看她虛弱不已的樣子也是站了起來，往她身邊去，“奚兒？”

    齊奚朝他笑，“沒規(guī)矩，叫jiejie?！?/br>
    “叫言令?！饼R望站不住了，回過頭就朝候著的媳婦子道。

    “不用，我沒事……”

    “聽話。”齊望臉色有點(diǎn)肅冷，聲音甚是斬釘截鐵。

    齊奚看向同胞弟弟，見以前肖似父親的弟弟現(xiàn)下連神情都像了幾分，也是微笑了起來，只是笑了一下，喉間的咳意忍不住了，連著輕咳了數(shù)聲。

    居娉婷也站了起來，眉眼間有些憂慮，她端過丫鬟遞過來的茶杯試了試溫度，喂著二姐喝了兩口。

    齊奚喝完握了握她的手，朝她搖頭，“無事?！?/br>
    說著她喘了口氣，齊望看著心口擰成了一團(tuán)，站在她身邊一時(shí)之間啞然無話，不知該不該告訴她皇上今日兒也犯了病，在處決吏部尚書欺君叛國之罪時(shí)昏了過去。

    斟酌了半會(huì)，他還是沒有多語，只朝著門口不斷地看，心想著這言令怎么還不來。

    言令匆步趕到，給齊奚把了脈，道是受了風(fēng)寒，她身子骨弱，這幾日是萬萬再吹不得風(fēng)了。

    齊奚的身子已經(jīng)不同往日，昔日能在雪地里跟弟弟打滾堆雪人的齊二小姐已是見風(fēng)就倒，她聽言令這么一說，也只得自嘲一笑。

    言令剛把過脈，內(nèi)屋的門簾就掀了起來，兩姐弟連忙站了起來——內(nèi)屋是不放仆人的，這時(shí)候出來不是父親就是母親。

    這時(shí)出來的齊國公。

    “阿父……”齊奚，齊望夫妻趕緊行禮。

    “國公爺?！迸蛡円糙s緊福了身。

    齊國公越過站在前面的言令，朝兒女望去，最后眼睛落在女兒身上，淡淡道，“怎么了？”

    “著了點(diǎn)風(fēng)寒？”

    齊國公看向言令。

    “吃幾劑藥就能好。”言令連忙道。

    “回去歇息，”齊國公朝門邊領(lǐng)著人站著聽候吩咐的麥姑道，“這兩天由你看著二小姐，好了再回?！?/br>
    麥姑遲疑了一下，福了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