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他一言不發(fā)，大步流星地離去，留下一個決絕的背影。

    ☆、第八十三章 筎院內(nèi)賊

    楊府，莞院。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仄，晨宿列張。寒來暑往，秋收冬藏。閏余成歲，律呂調(diào)陽……”

    屋內(nèi)，孩童的朗朗書聲充盈整間屋子，座上的楊壽雁目不轉(zhuǎn)睛地督促著小兒子背書。

    待背上了好一段，楊壽雁方滿意地點點頭，“不錯，去玩會兒吧?！?/br>
    “太好嘍，謝阿娘！”胡胡咧開嘴，如出籠的鳥兒，一溜煙跑出門外。

    阿魯隨后出去，把門外等候多時的人傳了進(jìn)來。

    一娉婷婀娜的身影走入屋內(nèi)，“青女參見大娘子。”

    “近來怎樣？”楊壽雁低頭喝茶，未瞧她一眼。

    “四娘近來出門玩了幾趟，見的都是蕭郎君和蕭娘子。昨日去了一趟玨院與太子妃聊天，呆了一個時辰。四娘問為何太子妃要回來，太子妃說煩東宮爭風(fēng)吃醋的瑣事。今晨四娘去給婠娘子請安，婠娘子依舊態(tài)度淡淡。”青女垂首，將近來荊詞的事一一道來，事無巨細(xì)。

    “嗯，”楊壽雁點頭，“回去伺候著吧?！?/br>
    “奴婢告退。”

    …………

    青女慢慢走在回筎院的路上，手上拿著從賬房領(lǐng)到的筎院的月錢，微微出了神。

    筎院。

    還未進(jìn)屋，便聽到里面?zhèn)鱽砼R聲。

    “青女jiejie，你回來了。”院子里的小丫鬟見青女回來，趕忙打招呼。

    “屋里怎么了？”

    “聽說是五兒和桃華犯了規(guī)矩，被芳年jiejie抓了個正著?！?/br>
    “犯了什么規(guī)矩？”

    小丫鬟壓低了聲音，“聽說是吃里扒外的事……”

    片刻。

    青女呈了一疊水晶龍鳳糕和一壺蒙頂茶走向屋內(nèi)，這是主子每日這個時辰都要吃的東西。

    兩個丫鬟跪在地上，咬著唇，眼睛含著淚，不住地顫抖。

    “四娘，這兩個賤婢該怎么處理？”芳年詢問主子的意思。

    荊詞盤腿坐在榻上，雙手逗弄著懷里的滾寶，見青女端東西進(jìn)來，眼神稍稍亮了些，“青女總算回來了，怎么去了那么久？快端過來，我肚子早餓了。”

    “賬房的李叔頭一遍點錯銀子了，奴婢發(fā)現(xiàn)后又叫他點了一遍，故而遲了些，不知五兒跟桃華犯了什么錯，還未進(jìn)屋就聽見芳年的怒罵聲，倒讓我驚著了?！鼻嗯χ贿厼橹髯硬际骋贿呡p描淡寫道。

    “哼，”芳年冷哼一聲，“五兒偷賣了五份燕窩，要不是我閑著沒事去清查，還發(fā)現(xiàn)不了呢。桃華這賤婢更過分，吃里扒外，欲向滾寶下假死藥，說是什么顧娘子囑托，想暗地里把滾寶據(jù)為己有?！?/br>
    “這種賤婢，主子不值得氣惱，當(dāng)罰則罰?！鼻嗯暤?。

    “我沒惱，”荊詞咬了一小口水晶龍鳳糕，未抬頭，“從她們背叛筎院那一刻起，就不是我的人，有什么能耐讓我為她惱?！?/br>
    “四娘，這兩個賤婢是交給阿魯嬤嬤處置還是……”芳年再次詢問主子的意思，畢竟阿魯是內(nèi)總管，這等瑣事主子素來是懶得理會的。

    “筎院的事，筎院自己處置。盜竊燕窩五份，按楊府家規(guī)，當(dāng)如何處置？”荊詞的目光放在水晶龍鳳糕上，慢悠悠道。

    “楊府家規(guī)，奴婢偷盜燕窩一份當(dāng)罰十大板?！?/br>
    “四娘饒命……四娘饒命啊……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五兒哭著拼命磕頭，按這么個罰法二十五板子下來她小命都沒了。

    “五兒，偷盜五份燕窩，理應(yīng)罰五十板子，但念在你為筎院盡過心力的份上，罰二十板子，沒收所有私錢，交由官府處置?！?/br>
    交由官府處置，蹲監(jiān)牢是免不了的，至于要蹲幾年，得依照現(xiàn)下燕窩的市場行情來計算。蹲過監(jiān)牢的賤奴，身價大打折扣，想找個富貴人家伺候是不可能的了。

    “饒命啊——四娘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四娘子菩薩心腸，就饒了奴婢吧……奴婢不想去官府……嗚嗚嗚……”

    “拉下去?！狈寄觐┝搜凼卦陂T口的兩個丫鬟。

    兩個丫鬟立刻上前拉扯五兒。

    “即便是菩薩，也會認(rèn)因果報應(yīng)的理。”荊詞淡淡道，抬頭看向仍舊跪在地上的桃華。

    “四娘子饒命——奴婢還沒下藥呢……四娘子饒命啊，奴婢沒想下藥的……都是被逼的……”桃華打著顫連連求饒，將頭磕得生響。

    “從你備藥的那一刻起，就是在吃里扒外。青女，吃里扒外，按照家規(guī)該怎么罰？”

    青女心里不由顫了顫，聲音極低地吐出二字，“杖斃?！?/br>
    桃華聞聲，神色巨變，“饒命啊……四娘子……嗚嗚嗚……奴婢錯了，奴婢錯了……”

    啪——啪——啪——

    “奴婢錯了，奴婢錯了……”

    桃華不再磕頭，而是拼命地扇自己耳光，下手之狠看得眾人都覺得疼，原本嫩白的臉蛋沒幾下便腫了。

    “帶下去?！鼻G詞低下頭，繼續(xù)吃點心。

    “四娘饒命啊——奴婢還有祖母要養(yǎng)啊嗚嗚嗚……”

    不一會兒，屋里終于清靜了。

    荊詞緩緩道：“死在筎院染了晦氣，這樣吧，打到昏為止，上藥，三日后接著打，昏為止，如此三次，算饒她一條狗命?！?/br>
    “是?！狈寄陸?yīng)聲，四娘竟想得出來，這樣下去，那賤婢的屁股不稀巴爛才怪，準(zhǔn)是瘸定了。

    不一會兒，院子里傳來撕心裂肺地慘叫聲。

    青女站在一旁，看著被一大板子一大板子打下去的奴婢，從大聲哀嚎哭嚷漸漸有氣無力……圍觀的眾人看著都心驚rou跳，青女卻失了神，主子命她監(jiān)督，恐怕就是最后的警告……

    此次荊詞的做法著實震驚了筎院上下，眾人皆明白荊詞是殺雞儆猴，杜絕不良之風(fēng)。

    這下，整個筎院做事都提著膽子。

    午后，青女為荊詞忙活沐浴之事，丫鬟報說準(zhǔn)備妥當(dāng)了，她進(jìn)沐浴房察看，不知誰抬水時灑了些出來，她生生滑了一跤，咔擦一聲扭到腳。

    荊詞聽說此事后，立刻讓人去請郎中。爾后當(dāng)著青女的面，荊詞叮囑郎中務(wù)必用上等藥材，自信醫(yī)治。

    “痊愈之前，你就在房里休息吧，什么也別干了?！鼻G詞坐在青女的床沿上柔聲道。

    “多謝四娘子?！?/br>
    “你好生養(yǎng)著，我就不打擾你了?！鼻G詞笑了笑，起身打算走出門。

    青女心緊了緊，看著荊詞一步一步走向門外，心一橫，“四娘子——”

    “嗯？”她停下腳步，看著她。

    “奴婢……”青女頓了頓，罷了，一直以來四娘子都如此善待她，她做狼心狗肺之事會愧疚一輩子的，“奴婢是大娘子的人……”

    “我知道啊，你是長姐調(diào)來筎院的嘛。”荊詞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