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棲縮在大氅里，感受著留存著的暖意，幾縷涼風(fēng)刮過，不住打了個(gè)激靈。

    范卿玄握著他的手搓了搓，隔了好一會(huì)兒才低聲道：“你有傷在身，且剛穩(wěn)住余毒，需靜養(yǎng)，瑤光會(huì)守在蘭心苑，你且安心?！?/br>
    謝語棲聽出了他的畫外音道：“你要去哪兒？”

    范卿玄：“……往東城汴京走一遭，有事與連宗主相談?！?/br>
    “汴京？”謝語棲心底微微一動(dòng)，此行往汴京少則三五天，多則半月余，而且一路往東，途中必會(huì)經(jīng)過臨安，那倒是他記掛著的地方，“范卿玄，我也想去?！?/br>
    男子搖頭：“你有傷，不可去。”

    謝語棲反手握住他的手，一雙冰涼的手此刻卻絲絲透著熱度，一如他此刻的心情：“師父，師父在臨安。我想見見他……哪怕只是隔著許遠(yuǎn)看一眼……”

    “骨前輩？”

    “我有許多年沒見過師父了……此行汴京途經(jīng)臨安，我想去看看?！?/br>
    范卿玄亦是無奈，沉聲道：“并非我不愿，素翎三番四次對(duì)付你，還有那些仇家緊逼不放，我怕再生變數(shù)?！?/br>
    謝語棲咬住下唇，糾結(jié)著，仍是眉心難以舒展。

    范卿玄伸手撫平那淺淺的刻痕，道：“罷了，我?guī)闳?，這原本也不是你擔(dān)憂之事，至于九荒還是其他人，該是我替你來擋的?！?/br>
    “我不是——”

    “這是我的私心?！狈肚湫o他拉好毛氅，“你好生休息，過幾天就出發(fā)。”

    百余步外的樹蔭下，趙易寧靜默而立，一雙眼睛紅了圈，一抹狠絕之色在眼底暈染開來，深深埋進(jìn)一汪深潭之中。

    第38章 來風(fēng)

    沒有燃燭火的屋子里，呯呤嗙啷傳來一陣雜亂碎裂的聲響，似乎有人暴怒不止，摔了一地東西。而屋中另一人卻屏氣凝神不敢出聲，甚至努力的想讓自己從屋中消失。

    男子粗重的呼吸漸漸平復(fù)，幾步走至窗前，煩躁的推開窗門，哐啷一聲響，驚走了樹上的飛鳥。月光灑進(jìn)屋里，照著滿地狼藉，屋中能摔的幾乎都化成了碎片殘羹。

    男子半邊臉上的玄鐵面具森冷可怖，如同地獄惡鬼，而另一半俊朗的面容卻染著極重的戾色，殺氣凜凜。穆九望向屋對(duì)角的女人，厲聲道：“你也不是頭一次出任務(wù)了，給我的答案就是這個(gè)？”

    素翎不安的又往墻角縮了幾分，又聽穆九怒道：“離開九荒近半年了，且不說如意珠的事，私自封閉了小鈴兒與我的聯(lián)絡(luò)，對(duì)我的命令置若罔聞，一次次放棄奪得靈珠的好機(jī)會(huì)，如今更是敢違抗命令，和范卿玄那廝牽扯不斷！看來是不把我穆九放在眼里了！死牢的日子我看他是忘的干干凈凈了！”

    素翎低聲道：“我想他恐怕是被這外間事物所惑，領(lǐng)主萬萬不可和他置氣，小謝此刻不在，我擔(dān)心鬼氣失控就——”

    “你閉嘴?！蹦戮藕鹊?，“我還沒問，你為何三番四次要傷他？你與范卿玄之間的仇怨我不管，可下次你若再傷小謝，我便對(duì)你不客氣！”

    素翎深深埋下頭，小心道：“傷及謝語棲是我不該。不過謝語棲背叛九荒難道就這么算了么？他和范卿玄……”

    “自然不會(huì)就此作罷，待我尋回小謝，和范卿玄的賬，咱們一筆一筆算！”

    素翎眼中冒光，勾起唇角道：“是，一切聽候領(lǐng)主安排。”

    似乎想到些往日的事，穆九心情漸好，跟著看窗外的月色也動(dòng)人不少，他彎眉淺笑，褪去戾色的男子倒也多了幾分柔情。

    他若有所思的盯著遠(yuǎn)處的樹影，半晌道：“讓你打聽的事呢？”

    素翎道：“他們已動(dòng)身往東城汴京去了，領(lǐng)主是否也打算跟過去？”

    “汴京？”穆九細(xì)細(xì)琢磨了一下，忽而道，“不必了，總歸是要回來的，犯不著跟著他們東奔西走。離了小謝久了，這身體的情況我也是清楚的，怕是熬不住這路途奔波。倒不如就在景陽等他們回來，正好，我也可尋些趣事來做?！?/br>
    “是?！?/br>
    穆九合上窗，屋內(nèi)又是一片昏暗，他卻仿佛生了一雙夜瞳，輕易繞過了地上的狼藉碎片，旋身翻上床榻盤膝而坐，閉目道：“你出去替我守著，我處理些事?！?/br>
    素翎應(yīng)聲退出屋子，提劍守在院子里，不看大好月色，不看遠(yuǎn)巒美景，只盯著那間無趣的木門，眨也不眨眼。

    床榻上穆九雙手捏了個(gè)奇怪詭秘的手勢，漸漸的有青灰色的光芒浮現(xiàn)指尖，他唇齒間輕念了一句，坐下轉(zhuǎn)出一道青色的靈陣，隨后不遠(yuǎn)處的地面上也出現(xiàn)了同樣的靈陣，緊接著一個(gè)白團(tuán)團(tuán)的身影自陣心冒了出來，逐漸凝化成人形，五官分明起來，然后是衣裙，眨眼間就是位二八年華的少女。

    穆九緩緩睜開眼，直盯著陣心的那個(gè)鬼魂道：“鈴兒，你打算玩多久？”

    那少女不敢直視他的目光，往后縮了兩步，小聲的喚了一句：“領(lǐng)主……”

    穆九似乎倦了，慵懶的嘆道：“我閉關(guān)已近一年半，這段時(shí)日一直都是你替我來看著小謝的，發(fā)生的事你一五一十告訴我，不得半句虛言，聽明白了么？”

    小鈴兒耷拉著腦袋，有些沮喪的應(yīng)了一聲，然而即便她再不愿，以血為媒召喚而來的鬼靈，都無從拒絕宿主的意思。

    看著她苦喪著一張臉，將這一年多來的事徐徐說來，穆九忽然開口道：“六年了，你說小謝會(huì)不會(huì)恨我？”

    小鈴兒微微一愣，抬頭看向床榻上的男人，漆黑一片的屋中，唯有那張玄鐵面具在窗外朦朧的月光下泛著冰冷的光，雕飾出冷銳的輪廓。

    她搖頭道：“我不知，不過在領(lǐng)主囚禁骨前輩的時(shí)候，就該知道遲早會(huì)有這一天的?！?/br>
    若在平時(shí)，這話聽在穆九耳中，定會(huì)勃然大怒，而今日，他卻意外的平靜，只摩挲著指上的指環(huán)，不緊不慢道：“骨青寒？當(dāng)年為留住小謝，是抓過他，但也應(yīng)了小謝的條件，最終是放了他。每次出行任務(wù)的時(shí)候，小謝不也四處打聽過他的去處么？他一直想離開九荒，以為只要找到了師父，就能擺脫我的控制?？上О?，天不遂人愿，骨青寒的下落，他始終未查到?！?/br>
    小鈴兒皺眉道：“難道不是你將他藏了起來？明面上是放了人，但七爺心里清楚，他仍在你手中，每月不能間斷的解藥難道不是你的手段？”

    穆九不怒反笑：“跟他久了，連脾氣都有些像他，這樣的話，也只有他敢和我說。如今也不同了，再拿骨青寒來說事，難免有些俗氣。我不怕實(shí)話告訴你，早在四年前，我就失了骨青寒的消息，如今他是生是死，人在何方，我也不知道?！?/br>
    “你說什么……”小鈴兒瞪大眼，眼底隱隱有怒火，“那你為什么要騙他？他快熬不住了！”

    穆九冷哼道：“我想要的東西，從來都沒有得不到的，也斷沒有被人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