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嫁得有情郎，過上只羨鴛鴦不羨仙的小日子，她將來便可以安心地逗逗娃兒，看看花兒，吃吃喝喝過她自己的逍遙日子了。

    吃過晚飯一會子，綾姨娘帶著丫鬟送參湯來，略坐了坐，也沒提起茜紗的事，更沒提起關(guān)于改嫁的話題，只是說了些柴米油鹽的家常，又囑咐姜采青好生吃飯歇息，便回去了。姜采青看著那參湯，想想自己又有好幾天沒喝了，便端起那湯喝了個(gè)光。這幾天cao心勞肺的，可不得補(bǔ)補(bǔ)嗎。

    花羅似乎也習(xí)慣了她偶爾喝一回，知道少喝些不會有什么害處，便也不多嘮叨，收拾了碗勺出去。很快跟翠綺說說笑笑地一起回來，倒水的倒水，鋪床的鋪床，兩人很有默契地伺候姜采青洗漱收拾，便打算睡了。

    “娘子，外頭棠姨娘來了?！?/br>
    哦？姜采青心說，你看看，念叨誰誰就來了。她剛泡完腳，也沒再去穿襪子，光腳套上青蓮花的軟底繡鞋，吩咐道：“請她進(jìn)來?！?/br>
    翠綺本來端著洗腳盆要出去潑水的，迎上棠姨娘帶著丫鬟亭亭站在門口，只好先把洗腳盆放在身后，請了棠姨娘進(jìn)來。

    “奴婢見過青娘子?！碧囊棠镞M(jìn)來后福身施禮，恭敬道：“這么晚過來，攪擾娘子歇息了?！?/br>
    姜采青一打量，見棠姨娘穿了一件丁香色襖裙，外頭罩著寬袖敞襟的雪青褙子，素凈之余卻稍顯老氣。她這樣雙十年華，本該穿的鮮亮些，不過想想因?yàn)閺埣业膯适?，后院里各人都不太穿那些艷色，棠姨娘這么打扮似乎也妥當(dāng)。

    “無事，我也還沒睡。坐吧?！?/br>
    姜采青坐在湖綠絲絨墊子的軟塌上，舒坦地往身側(cè)同色的緞面繡水蓮花軟枕上靠了靠，盡量不讓自己看起來太懶散，才笑微微地抬手叫棠姨娘坐。棠姨娘便去一旁鋪了繡墊的凳子上坐下了。

    棠姨娘是進(jìn)來了，卻把貼身丫鬟絨兒留在門口，這舉動(dòng)是個(gè)什么意思？姜采青自然不是傻人，便給花羅和翠綺遞了個(gè)眼色，兩個(gè)丫鬟忙一起出去了，翠綺臨走端起剛才放下的洗腳盆，花羅則麻利地?fù)Q了一壺溫?zé)岬募t棗茶才走。

    “秋棠這會子來，可是有什么事情？”

    “娘子，奴婢……”秋棠低頭吶吶半天，像是終于下定了決心似的，從繡凳上站起身來，端端正正往姜采青跟前一跪，低頭說道：“娘子一向待奴婢不薄，奴婢想再跟娘子求個(gè)恩典，奴婢早有個(gè)心愿，想去庵堂長住，吃齋禮佛。按說娘子有孕在身，奴婢本該留在家里伺候娘子的，可奴婢這身子骨總是不好，反倒叫娘子cao心，不如去庵堂安心清心靜養(yǎng)一段時(shí)日，只求娘子允了奴婢?！?/br>
    “庵堂？”姜采青頗為意外，便問道，“你是要去山上的無塵庵么？”

    錦屏山有個(gè)無塵庵，庵里住著張家的一位老姨奶奶，說是張官人祖父的妾室，雖是賤妾，也沒生養(yǎng)過，可畢竟伺候過長輩多年的，他祖父過世后去了錦屏山上的尼庵頤養(yǎng)，不是出家，只在庵堂供養(yǎng)。姜采青掌家后，也按著原先的慣例，每季都打發(fā)人去問個(gè)安，送一些衣裳吃用，每年也都會舍給庵堂一筆不小的香油錢。

    老姨奶奶年紀(jì)大了，圖個(gè)清靜，去庵堂養(yǎng)老不難理解，可你說棠姨娘這年紀(jì)輕輕的，湊的什么熱鬧??！姜采青心思轉(zhuǎn)動(dòng)，一時(shí)卻摸不透棠姨娘這舉動(dòng)的用意。她眼睛不由得就溜到了棠姨娘的身上，棠姨娘正跪在地上呢，衣裳又是寬裙闊袖，也看不到身段，真拿不準(zhǔn)她那肚子里到底怎么樣了。

    姜采青心說，這棠姨娘若是說要去寺中住些日子，她還能猥瑣得腦補(bǔ)一下，猜測這棠姨娘的私情是個(gè)香客、和尚之類的，（阿彌陀佛，罪過罪過，佛祖莫怪?。┛伤f的卻是庵堂，當(dāng)真要去深山庵堂陪老姨奶奶？

    “奴婢不是去無塵庵……山北那邊有個(gè)蓮花庵，奴婢早幾年在那里許過愿的，如今想去還愿禮佛，也就打算在那兒住下了?！?/br>
    第40章 私情

    山北那邊兒？這錦屏山可大了去了，方圓三百里，這里到北山屬地都不同的，說得上跋山涉水路遙遙，棠姨娘這是……姜采青抿嘴一笑，也不急著去扶棠姨娘，放緩了語氣說道：“這怎么行呢！離家也太遠(yuǎn)了，人地生疏，我聽說北山那一帶民風(fēng)強(qiáng)悍，你一個(gè)年輕貌美的女子，平日里養(yǎng)尊處優(yōu)，這無親無故的，深山小庵堂里頭哪能隨便去長住？張家雖不是什么世家高門，卻也好歹是富足人家，怎的能讓家中姨娘去受這等委屈？周姨娘前日才指責(zé)我容不下人呢，我若真放你去了，這家里家外，當(dāng)真該罵我苛待你了?！?/br>
    棠姨娘急忙道：“娘子素來寬厚，明明是奴婢自己要去，明明是去靜心禮佛罷了，哪能說娘子苛待！”

    “你若真想禮佛，為何非得去那路途遙遠(yuǎn)，深山旮旯的小小蓮花庵呢，不如到無塵庵更好，無塵庵也算是方圓百里的大庵堂，尼僧也多，離家也近，也不至于偏遠(yuǎn)荒僻，老姨奶奶正好也在那兒呢，還能跟老姨奶奶相互有個(gè)照應(yīng)?！苯汕嗍终J(rèn)真的建議，兩手輕巧一拍笑道：“這樣正好，對外頭呢，就說你因?yàn)樯碜硬患?，去老姨奶奶身邊靜養(yǎng)了，離得近，家里也能時(shí)常叫人去看看，送些東西去，不至于叫你短了吃用，我也不至于落個(gè)苛待的惡名?！?/br>
    “娘子，奴婢……奴婢……”棠姨娘被姜采青一番話堵得沒了應(yīng)對，心中焦躁情急，竟伏在地上嗚嗚哭泣起來。

    姜采青不禁嘆息一聲，緩緩說道：“你這樣子，我越發(fā)疑心自己苛待你了。我自問沒有菩薩心腸，卻也不是什么惡人，便是茜紗，我也還為她考量呢，如今她和二壯兩個(gè)脫了奴籍，往后男耕女織，可不是好好的日子。你若當(dāng)真非得去那蓮花庵，總得給我個(gè)說得出去的理由吧?！?/br>
    棠姨娘聞言止住了哭啼，卻仍舊泫然垂淚，從袖中拿出帕子不住擦著，只默默地不做聲。姜采青見不得旁人這樣哭哭啼啼的樣子，尤其還是個(gè)柔弱美麗的女子，看著燥人，她不禁扶額，說道：“我這會子也該睡了，你也回屋去吧，”

    “娘子，奴婢……奴婢求求您了?！碧囊棠镆娊汕嚅_口攆人了，忙叫道：“娘子若是不允，奴婢當(dāng)真是沒活路了?！?/br>
    “秋棠，你起來吧。”姜采青搖頭微嘆，心說你既然把丫鬟留在外頭把門，還以為你進(jìn)來打算說實(shí)話呢，這樣找個(gè)不明不白的理由，我真就把你送到那什么蓮花庵去？萬一再出個(gè)什么事情，于己于人都不好的。見棠姨娘遲疑片刻，慢吞吞站起身來，姜采青瞥了一眼她交疊身前的寬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