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能是兩敗俱傷。

    況且，于海上，宋兵還不一定有損呢！

    完顏?zhàn)阱鼋又溃?/br>
    “整頓三軍，即日北歸！”

    說罷，他又補(bǔ)了句：

    “快！”

    臣子們相護(hù)看看，似乎也明白過來。

    王爺這樣急，是要趕在宋人阻截之前北歸！

    他們一個(gè)個(gè)皆提心吊膽。

    一來時(shí)日匆忙，二來，也不知宋人將自哪方阻截？

    若恰巧撞上，豈不是吃虧？

    一臣子上前，試探道：

    “四王爺，咱們?cè)撏翁幾撸俊?/br>
    完顏?zhàn)阱瞿X中飛速算計(jì)。

    北歸三條陸路，一條海路。

    金人不擅水戰(zhàn)，依著常理，定會(huì)自陸路而歸。

    完顏?zhàn)阱錾裆亮顺痢?/br>
    韓世忠既如此會(huì)算計(jì)，必定已在三條陸路排兵布陣。

    已宋軍的兵力，似乎再無暇顧及海上了。

    即使有，不過是區(qū)區(qū)之?dāng)?shù)。

    完顏?zhàn)阱鍪f大軍，還保不得安穩(wěn)么？

    他有一次穩(wěn)住氣息，只道：

    “走海路?！?/br>
    此話既出，四下無不驚愕。

    “四王爺，三思??！”

    “四王爺，咱們此番本就在海上吃了虧。再行海路，只怕……”

    “還余三條陸路，不如從長(zhǎng)計(jì)議?！?/br>
    ……

    臣子們一片規(guī)勸之聲。

    完顏?zhàn)阱鲋坏溃?/br>
    “只怕陸路早已被截！本王與韓世忠交戰(zhàn)多年，他的手段，本王很清楚?！?/br>
    這樣一說，似乎也有道理。

    四下一番焦慮，只覺陷入了絕境。

    進(jìn)也進(jìn)不得，退也退不得。哪條路，都像是死路。

    完顏?zhàn)阱龊卧槐频萌绱耍?/br>
    他緊握雙拳，咬著牙，怒目瞪著眼前的一切。

    如今能賭的，唯有宋人來海上阻截的時(shí)間差。

    完顏?zhàn)阱鲇謫枺?/br>
    “如今，韓世忠仍在秀州？”

    臣子回道：

    “是！據(jù)探子說，韓世忠為過漢人的上元節(jié)而去，也算犒勞三軍。秀州風(fēng)光無邊，眼下如春，也不見有走的意思?！?/br>
    完顏?zhàn)阱鳇c(diǎn)了點(diǎn)頭。

    既然還在秀州，那便好辦了。

    他又道：

    “咱們自鎮(zhèn)江北歸！”

    這是唯一一條海路。

    唯一，可以賭一賭的路。

    “王爺?shù)囊馑际恰背甲釉囂街鴨枴?/br>
    完顏?zhàn)阱龆ㄏ律裆?，遂道?/br>
    “不錯(cuò)。敢在韓世忠察覺之前，咱們北上。到時(shí)若再想阻截，只怕也是鞭長(zhǎng)莫及。”

    臣子們附和著點(diǎn)頭。

    這個(gè)法子，雖不算萬全，卻也是如今唯一的生路。

    …………………………………………

    而張政與徐秣這處，與九王爺周旋，倒將他制得死死的。

    九王爺這頭，已似熱鍋之蟻。

    可他面上，倒還冷淡如初。不見什么希望，也不見什么不安。

    “九王爺，”簾外侍從稟道，“對(duì)面不見大動(dòng)靜。”

    “嗯，去吧?！本磐鯛攽?yīng)聲。

    他緩緩抬了眼眸，心卻漸漸懸起。

    宋軍這算什么？

    吊著他好玩？

    以他眼下的兵力，若拼死抵抗，也不定能突圍。

    宋軍就這般圍困著他，不大舉進(jìn)攻，亦不容他撤退。

    這究竟，是什么意思？

    如今，完顏?zhàn)趶尩脑€不曾至，該如何是好？

    等等……

    援兵！

    難道，他們是想留著九王爺，引完顏?zhàn)趶尩脑鴣恚?/br>
    “王爺！”

    忽聽外頭急報(bào)，九王爺驀地一驚。

    “四王爺手書?！笔虖某噬?。

    九王爺一刻也不耽擱，急忙接過。

    絹帛之上，零星寫著幾個(gè)金文。字雖不多，意思卻一清二楚。

    九王爺將絹帛攢在手中，越握越緊。

    果然，宋軍是留著他們，引完顏?zhàn)阱鰜砭取?/br>
    完顏?zhàn)阱隹吹们宄?，倒是九王爺?dāng)局者迷了。

    眼下，宗弼的軍隊(duì)已南下追趕趙構(gòu)。在宋軍看來，應(yīng)是不管九王爺他們了。

    那為何，宋軍還不進(jìn)攻？

    九王爺神情陰沉，蹙眉不語。

    忽而，他猛地一怔。

    完顏?zhàn)阱鲆晃蹲汾s，必至海上。

    一旦入海，必打敗而歸。

    九王爺雙手有些發(fā)顫，想要寫封書信提醒，卻又驀地垂下手。

    罷了，已來不及了。

    他舉步行出營(yíng)帳，望著宋軍的方向。

    一時(shí)間，眼神沉得如黑夜一般。

    宋軍留著他們，或許非為了引完顏?zhàn)阱鰜怼?/br>
    而是，安完顏?zhàn)阱龅谋睔w之心。

    依完顏?zhàn)阱鏊?，一旦北歸成功，金軍便可卷土重來。

    而九王爺本在此處周旋牽制，金軍則更多一分勝算。

    只是……

    北歸豈會(huì)容易？

    宋人怎會(huì)不抓住這個(gè)千載難逢的機(jī)會(huì)？

    到時(shí)，各處設(shè)伏，攔腰阻截，金軍怕是盡落險(xiǎn)境！

    九王爺冒了一頭的冷汗。

    為今之計(jì)，只得先兀自保全，再做打算。

    …………………………………………

    張政與徐秣在營(yíng)帳中對(duì)坐。

    不覺間，此處也已春風(fēng)徐來。

    這來自江南的風(fēng)，吹得人思鄉(xiāng)心切。

    “張兄，”徐秣吃一口定勝糕，“這一仗勝了，想來很快，咱們便能回鄉(xiāng)了?！?/br>
    這個(gè)回鄉(xiāng)，自然不指江寧。

    而是真正的故鄉(xiāng)，那些被金蠻子掠奪的土地。

    張政亦將定勝糕一口吃下：

    “定勝，這個(gè)點(diǎn)心真好。”

    點(diǎn)心里的計(jì)策更好。

    誘敵深入，一舉殲滅。

    這等胸懷與氣魄，張政自問不如。

    他遂感慨道：

    “大宋得韓將軍，幸也；得陳參軍，亦幸也?！?/br>
    徐秣看向張政，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

    “得天下將士舍身相護(hù)，得國(guó)之民本，更是幸中之幸?！?/br>
    張政亦點(diǎn)頭，又道：

    “徐兄胸懷，亦勝于我。”

    徐秣難得這般正色地說話。

    大抵是身在戰(zhàn)場(chǎng)，不免更沉重些。

    想當(dāng)初，在江寧初識(shí)陳釀，三人萍水相逢，還一同論過學(xué)。

    那時(shí)，三人俱是無功無業(yè)。

    如今各有所成，卻分隔天涯了。

    徐秣一時(shí)心生感慨。

    他只道：

    “也不知，陳參軍他們此時(shí)可順利？”

    張政遂道：

    “他們已至秀州。參軍謹(jǐn)慎，接下來的安排，必已胸有成竹?！?/br>
    “至于咱們，”他接著道，“等待軍令，伺機(jī)而動(dòng)也就是了?！?/br>
    …………………………………………

    秀州的夜，很是安靜。

    整座城市，早已陷入沉睡。

    唯有碼頭之上，水波晃動(dòng)，隱有燈火。

    人群黑壓壓的，悄聲涌向碼頭。

    槳聲燈影中，七娘屏住呼吸，緊緊拽著陳釀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