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著拖鞋出來接電話，見池母一臉春風(fēng)蕩漾，心想肯定是哪個(gè)男生打電話來了。想了想接起來。

    “喂，我是池懷音?！?/br>
    池懷音抬頭看了池母一眼，見她沒有要走的意思，不由皺了皺眉。

    帶著電波雜音的聽筒中傳來溫和笑聲。

    池懷音一下就認(rèn)出了這聲音：“言修？”

    厲言修的聲音如四月的天氣，溫和而有生機(jī)，淡淡的嗓音沁人心脾，“從日本回來，也不說和我打個(gè)電話？”

    池懷音的手指勾著電話繩，有一下沒一下地打著圈。

    “本來準(zhǔn)備明天找你吃個(gè)飯的?！?/br>
    “別明天了，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br>
    “今天約了朋友了?！背貞岩舯傅卣f：“說好了請我朋友吃飯來著?！?/br>
    厲言修的態(tài)度一貫地溫和：“是我認(rèn)識的朋友嗎？要不一起吃飯？我請你們吃頓大餐?！?/br>
    池懷音在日本的幾年，和厲言修實(shí)在太熟，生活中大事小事都是他陪著，他對任何人都很照顧，所以池懷音也沒有懷疑什么。對他完全沒有男女那種防備。那時(shí)候吃飯游玩都是一大群人一起，她已經(jīng)習(xí)慣這種生活。想來江甜也是個(gè)愛熱鬧的人，于是回復(fù)厲言修：“等我一下，我問下我朋友，一會兒給你回話?！?/br>
    ……

    厲言修家算是最早一批做進(jìn)口車生意的人。父母都是高知識分子，從國企領(lǐng)導(dǎo)崗位下海。依著原來的社會關(guān)系和穩(wěn)重的管理智慧，很快就把私家車生意做得風(fēng)生水起。他們很早就有意識將厲言修送出國深造，厲言修18歲以后都是在日本生活的。

    因?yàn)橛羞@樣開明的父母，才能把厲言修教導(dǎo)得彬彬有禮，對人周道而溫和，又不失幽默。

    第一次和江甜一起吃飯，他是開著車過來的，豐田皇冠3.0，是那個(gè)年代上街都會被圍觀的好車，一輛就要近四十萬元。把江甜都驚到了，哪怕在海城，私家車也還沒開始普及。

    厲言修穿著一件普通的白襯衫，搭配西褲皮鞋，看上去豐神俊逸。和他說話的時(shí)候，他都會很禮貌地微微低頭聆聽，遷就女孩子的身高。

    全程發(fā)揚(yáng)紳士風(fēng)度，買東西的時(shí)候主動買雙份，吃飯就主動讓女士先選，輪到他做任何選擇，都會溫柔詢問她們的意見。

    一頓飯下來，江甜已然淪陷。

    厲言修去上廁所，她簡直像充滿了氣的氣球，突然被放氣，嘴里嘰嘰呱呱都停不下來：“我的媽呀，池懷音，你鐵石心腸嗎？你身邊有這種完美的男人你還不動心？”

    池懷音對厲言修的體貼已經(jīng)習(xí)慣，喝了一口水，鄙夷地看著江甜：“言修一直是這樣的人，他在任何一個(gè)圈子里，都是照顧別人的?！?/br>
    “你當(dāng)我傻?。俊苯饘Τ貞岩舻南敕ú⒉毁澩骸耙媸橇?xí)慣照顧別人，怎么可能對我們倆這么小心翼翼，分明是對你有意思，連同我一起照顧，想加分?！?/br>
    “你千萬別再跟季時(shí)禹那根攪屎棍和好了！就這個(gè)哥哥了！”江甜想想今天的待遇，就忍不住要雙手捧心了：“這個(gè)哥哥，我要給他打一萬分，總分一百?！?/br>
    池懷音對江甜的花癡嗤之以鼻，正要說話，就看到厲言修回來了，池懷音趕緊掐了一把江甜的大腿，提醒她別再胡說八道了。

    吃完飯，又逛了一下午街，天色漸晚，江甜要回單位了。

    厲言修很體貼地將江甜先送回了單位，一路三個(gè)人聊得好不暢快。厲言修是那種不會主動喧賓奪主搶話題的人，他與人聊天，總是會先聽別人說，然后很自然地進(jìn)入話題，讓人感覺到一種聊天的舒暢感。

    江甜到單位以后，沒有急著走，而是趴在車窗上，意味深長地對池懷音說：“你考慮考慮我說的，就這個(gè)了，明白？”

    池懷音生怕她再胡說八道下去，讓大家都尷尬，趕緊推了推她：“趕緊走，我們還要回家?！?/br>
    “池懷音——你可不能讓豬油蒙了心哇——”

    ……

    江甜的單位在新開發(fā)區(qū)，距離比較遠(yuǎn)，厲言修還要開車回市里。

    一路，兩人很自然地聊著天，厲言修淡淡笑著，還是一貫的表情。

    池懷音問他：“你以后不打算回日本了？”

    等著紅綠燈之際，厲言修一只手扶著方向盤，身體微微側(cè)著看著池懷音。

    “那你呢？”厲言修淡淡一笑，眼眸如水溫柔：“你還回日本嗎？”

    “我？”池懷音搖搖頭，說到自己，連用詞都變了：“我不去日本了，我準(zhǔn)備落葉歸根了。”

    “嗯?！眳栄孕撄c(diǎn)頭：“所以，我也不準(zhǔn)備去了?！?/br>
    車廂里雖然不算擁擠，卻總歸是個(gè)比較封閉的空間。

    厲言修說完這句話，池懷音面上有些僵，忍不住叫了他的全名。

    “厲言修？”

    對池懷音的尷尬，厲言修第一次沒有一味體貼地謙讓著她，而是流露出一種男性本能，尊重之中帶著幾分強(qiáng)勢。

    “懷音?！彼恐较虮P，眼眸一眨一眨，長長的睫毛落在眼窩上帶出溫柔的影子，他說話的聲音不緊不慢，帶著誠懇：“你心里，打掃干凈了嗎？”

    池懷音頭皮到耳根都有些微麻，看著厲言修，卻不知道能說什么。

    “其實(shí)，我從來沒有放棄，我只是一直在等，等你放下過去?！眳栄孕尬⑿χ?，表情那樣豁然：“人這一生，不可能只遇到一段感情。結(jié)束一段感情，也還會遇到別的會讓你心動的人，只要是真誠地開始，也一樣是很純粹的愛?！?/br>
    “懷音，太過偏執(zhí)，會讓你自己痛苦?！眳栄孕拚f：“到我心里來，以后，我來保護(hù)你，我不會再讓你受傷?！?/br>
    ……

    ******

    回到市里的時(shí)候，天色已經(jīng)暗了。

    池懷音腦子里有些亂，也不知道和厲言修說什么。

    對于她這樣的反應(yīng)，厲言修似乎意料之中，沒有對她有任何逼迫。

    下了車，走到池懷音身邊的時(shí)候，只是溫柔地揉了揉她的腦袋。

    池母非常喜歡厲言修，私下也和厲言修的父母見過面，非常通情達(dá)理的父母，連為人挑剔的池父，都對厲言修的家庭十分滿意。

    如果不是池懷音固執(zhí)反對，她和厲言修也許已經(jīng)結(jié)婚了。

    池母勸她的時(shí)候，也語重心長地說過，“初戀畢竟是第一次，一定是痛苦而深刻的，但是大部分初戀，都是用來錯(cuò)過的，不要鉆進(jìn)去就出不來了”。

    池懷音和厲言修并排往小區(qū)里走，心緒紛雜。

    池懷音自己也說不上來，對厲言修是什么感情。

    有很長一段時(shí)間，她在日本都完全依賴于厲言修，他總是會組很多人一起活動，讓她分心，不再糾結(jié)過去，是他幫助她從失戀的重傷之中走出來。他總是像個(gè)哥哥一樣照顧她，包容她。

    他溫柔得讓她感覺自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