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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迎著撲面而來的細(xì)碎冰棱奮力地往前走去。像是要用冷空氣壓裂自己的肺部那樣,他大口大口地呼出白氣,又深深地吸入幾乎將他的鼻腔與喉嚨凍傷的冷空氣。 青年約莫二十五、六歲的樣子,削得極短的圓寸卻是有近一半的頭發(fā)都是灰白的顏色。他容貌文雅,氣質(zhì)內(nèi)斂。柔和的眉眼不難讓人想象他微笑時會是一副多么親切的神情。然而他緊緊地抿著唇,漆黑深邃的瞳仁之中溢出無以名狀的痛苦之色的同時也隱含著暴戾的煞氣。 青年抬頭仰頭望著鉛灰色的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粘在他病號服上的冰棱被他的體溫融化,半干不濕的病號服貼在他的身上顯出他的寬肩窄腰。他踩在地面上的右腳被凍得通紅。包裹在長褲之下被金屬義肢代替的左腿則是在寒風(fēng)中顯得異常的纖細(xì)脆弱、容易折斷。 “舒陽!” 一身中山裝、頭發(fā)花白的老者痛心疾首地追在青年的身后,眼中已是含了熱淚。 “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 被老者成為“舒陽”的青年以平靜的口吻說了這么一句,老者的腳步頓時停了下來。追在老者身后的醫(yī)生護士們也默契地在距離老者還有半步之遙的地方停住了腳步。 凝視著孫子那充滿倔強的高大背影,老者紅著眼睛硬是沒讓眼淚流出眼眶。常家世代從軍,男兒各個都是寧肯流血也不會流淚的沙場勇將。莫說是孫子折了一條腿,哪怕孫子是為國捐軀,他這個一家之主也不能在人前流一滴淚水!否則他一時的軟弱將害常家被人拿住軟肋,也會害孫子變成常家的軟肋! “放心吧,爺爺。我一會兒就回去吃奶奶給我燉的排骨?!?/br> 青年、常舒陽回過頭給了爺爺一個微笑。他的笑容還是那樣的儒雅清俊、溫和開朗,一如他當(dāng)初加入特種部隊前對家人們告別的時候。 常建軍心中酸澀,卻是鄭重地對孫子點了點頭。他一揮手,醫(yī)生護士們就安靜地四散退開。背著手轉(zhuǎn)頭離開,常建軍無聲嘆息。為什么偏偏是常家最優(yōu)秀、他最看好的孫子遇到了這種不幸的意外呢?唉…… 常建軍不知道的是發(fā)生在孫子常舒陽身上的“意外”并不是意外。常舒陽正是因為清楚自己是被人設(shè)計丟了左腿,設(shè)計這場“意外”的人是誰才如此痛苦。 當(dāng)年,還是個青澀少年的他眼睜睜地看著喜歡的女孩子從富家千金變成詐騙犯的女兒、他人口中的笑料談資。他痛恨什么都沒能為那個女孩子做的自己,痛恨自己的無力。所以當(dāng)進入特種部隊和繼續(xù)未完成的學(xué)業(yè)同時擺在他面前任他選擇的時候,他毅然決然地選擇了部隊,走上了同輩的常家人都不愿意走上的道路。 嚴(yán)苛的生存環(huán)境,艱苦困難的駐守,伴隨著硝煙與血腥的任務(wù)……他跨越了這一切,作為佼佼者被無數(shù)人看好前途。他以為他獲得了足以保護他人的力量???,他現(xiàn)在還是同當(dāng)年一樣倍感無力。他不知道自己今后要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今后還能做些什么。他連自己今后想做什么都想不出,他的腦海之中有的只是一片空白。 細(xì)碎的冰棱凝結(jié)成晶瑩剔透的雪花。細(xì)雪悠悠地從天空中掉落下來,在建筑物上、樹木花草上涂上一層淺淺的白。 周凝、方睿和邱楓再一次來到了聞暮雨的病房,邱楓還順手帶了條圍巾準(zhǔn)備給聞暮雨。三人都很好奇梁家會給聞暮雨送什么吃的來——昨天梁宇軒走后聞暮雨打了電話給先前留了手機號碼給她的方睿。她電話里千叮嚀、萬囑咐的對方睿說梁家人會來給她送飯,讓方睿不用讓人安排自己的膳食。聞暮雨每頓吃什么這種事情方睿本就不會cao心,他順口答應(yīng)了聞暮雨。同時他的好奇心也被燃了起來。 周凝、邱楓和方睿走得近,兩人一聽也和方睿有了同樣的好奇:梁家究竟安排了怎樣的膳食給師母?不會到了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梁家人還要苛刻師母的飲食吧?不,不會的,怎么說那都太過分了…… “師母~” 周凝嘴甜,還沒進門就甜甜地喊了一句。聞暮雨看見周凝、邱楓和方睿,她的臉上頓時一亮。她把懷里的保溫桶隨手放在了床頭旁的矮柜上。自己則是欲從床上起身。 “你們怎么來了?今天天氣這么冷——” 一紅一綠兩個保溫桶并排放在床頭柜邊緣,雞湯沒蓋上蓋子,稀粥蓋了蓋子沒旋上。聞暮雨起身時踉蹌了一下,手臂不小心捧到了其中紅色的保溫桶,紅色的保溫桶便帶翻了綠色的保溫桶。 雞湯和稀粥潑了一地,姜塊和未煮化的一小撮白米全部呈現(xiàn)在了四人面前,那雞屁股還正巧落在了方睿的腳邊。 方睿的臉色變了,本就長著一張嚴(yán)肅的臉的他此時看起來愈發(fā)的剛毅冷硬。邱楓一臉的難以置信,周凝的神情也由錯愕轉(zhuǎn)為隱隱的憤怒。看清了梁家人都給聞暮雨送了些什么來的三人都是默然無語。 聞暮雨先是一驚,后是尷尬。她難堪地紅了一張臉,想要收拾一地狼藉卻不知從何開始。她張嘴試圖辯解,又因為找不到合適的言詞而顯得更加的狼狽。 見師母難堪,不想讓師母更加狼狽的方睿勉強壓下心中怒火。他抬眼向周凝和邱楓看去。三人的視線在空中打了個照面,相互點了個頭,方睿、周凝和邱楓都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周凝親昵地挽住聞暮雨的手,甜笑著嬌聲道:“師母,我好久都沒吃樓下餐廳的東西了。聽說這里換了幾個新廚師,師母陪我去嘗嘗看新廚師的手藝怎么樣?” 聞暮雨正要推拒,邱楓便接過了話茬:“這還沒過門呢你就要檢查方家的財產(chǎn)啦?” “就你愛胡說!” 周凝說著就揮起粉拳向邱楓捶去。邱楓“哎呀呀”的叫著抱頭鼠竄,一會兒就躲到了聞暮雨的身后。聞暮雨被兩人纏住,一時間忘了先前的尷尬。不知不覺地被周凝和邱楓帶出了病房。 病房門口,方睿對三人笑著道了句:“我隨后就來。”接著回到床邊按了護士鈴。 方睿吩咐趕來的護士打掃病房,又喊來了護士長,讓護士長親自照顧聞暮雨的一日三餐。從護士們的口中得知給聞暮雨送東西來的兩個都是中年婦女,聞暮雨的丈夫梁宇軒根本沒有露面之后,方睿出離憤怒——有什么事情能比照顧自己剛流了產(chǎn)又失去了親人的妻子更重要的?況且這幾天梁宇軒一上完課就不見蹤影,從教師會議到班級管理全推給了其他老師,用的借口還正是:“要照顧妻子”! 一高從老師到學(xué)生,乃至守門的警衛(wèi)到校工大爺都無比同情梁宇軒和他的妻子。聽他說他要早些回去照顧妻子,沒有一個人是不幫著他讓他能早些從學(xué)校離開的。就連校長和教務(wù)主任也不追究梁宇軒不出席教師會議、年級會議等重要活動的責(zé)任。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