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里哪里有什么設(shè)備儀器……”

    教授雖然覺得海洋說得有道理，可是箭在弦上，他總不能先讓人把這人魚運(yùn)回海洋大學(xué)的實(shí)驗(yàn)室，待會兒再運(yùn)出海洋大學(xué)吧？這么來回折騰，別說這特制的水槽不好搬運(yùn)，路上花費(fèi)的時間也很可觀。最重要的是萬一路上出個什么意外，這到手的人魚給跑了這可怎么辦？

    海洋聞言一笑：“不需要設(shè)備儀器。我們在這里給這條人魚抽血、采取毛發(fā)樣本和鱗片、指甲的樣本就好。樣本待會兒讓人送回大學(xué)的研究室里。”

    教授一聽立刻點(diǎn)頭：“對對對！分析化驗(yàn)本來也需要時間！這樣正好！”

    “嗯?！?/br>
    海洋頷首，壓低了聲音：“先下手為強(qiáng)……就算上面要大學(xué)把人魚交出去，我們也能先留下一些實(shí)驗(yàn)資料了。”

    “！”

    教授再度點(diǎn)頭。本來他們這么迫不及待地公開找到人魚的消息就是為了確保“發(fā)現(xiàn)人魚”的榮譽(yù)一定屬于海洋大學(xué)。否則一旦國家介入，人魚的存在就成了國家機(jī)密。別說人魚的發(fā)現(xiàn)多半不會被公開，就是海洋大學(xué)發(fā)現(xiàn)了人魚的功績也不會被認(rèn)可。那樣海洋大學(xué)可就是名副其實(shí)地竹籃子打水一場空了。

    “我現(xiàn)在就讓人去準(zhǔn)備搜集樣本。小海你也跟我來。”

    “好的?！?/br>
    眼見海洋跟著八字胡的中年男人離去，笙歌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海洋不信任他……不，或者該說海洋什么人都不信。他只信任自己，只相信自己的判斷。而此刻，他的判斷就是不去理會笙歌的一言一行。

    “阿瑜……”

    如果昨晚自己就把內(nèi)丹給了阿瑜，如果昨晚自己成功地讓阿瑜喝下了那杯摻了“忘情水”的牛奶，如果之前自己沒有回應(yīng)阿瑜的吻，如果之前自己沒有偷偷親吻阿瑜……

    如果不是自己太貪戀待在阿瑜身邊的日子。

    “阿瑜——”

    落淚成珠，笙歌的心里全是后悔。

    101室里的箏音望著眼前昏迷不醒的梅仁瑜，視線一寸一寸地游移在這個蠱惑了自己半身的人類女子的身上。

    一張樸實(shí)無華的臉，一具沒有多少性魅力的身體。然而就是這樣的臉用這張嘴說出了勾走自己半身靈魂的話，就是這樣一具乏陳可善的身體害得連千百年的性命都不要了。

    ——真想現(xiàn)在就殺了她。

    冰涼的水滴從箏音指縫間的蹼上滴落在了梅仁瑜的脖子上，而比水滴更冰涼的手指掐住了梅仁瑜的脖子。被迷昏了的梅仁瑜頓時感到難以呼吸，整個人掙扎著睜開了眼睛張開了嘴。

    “……哼?！?/br>
    “咳咳咳……！！”

    箏音一把甩開了被自己掐醒的梅仁瑜。梅仁瑜咳嗽著，本/能地捂住了自己被掐出紅痕的脖子。

    ……這里是哪里？她在哪里？旁邊的人是……尾巴??！這個……不，他不是人！他和笙歌一樣是……！

    “咳咳、你是……！”

    “人類啊，吾乃海之魂、龍之子，是汝所欺瞞的龍之子半身?！?/br>
    箏音從來沒有喜歡過人類，這八百五十多年間也就不曾像對人類抱有莫大好奇的笙歌那樣學(xué)習(xí)過人類的文字與語言。

    近些年來海市周邊的海域一再被加大開發(fā)的力度，人工化和污染程度一天比一天嚴(yán)重，已經(jīng)到了人魚、鮫人與龍子們都無法再在這片海域棲息下去的程度。箏音作為一族之首已決定帶領(lǐng)族人徹底撤出這片海域，而他在帶領(lǐng)族人撤離以前要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擒回自己的半身、將笙歌也一并帶走。

    于小，血濃于水，笙歌始終是箏音重要的、也是唯一的家人。即便笙歌為了一個人類女子而觸犯禁忌，還犧牲了自己的半條性命，箏音也不愿意讓他在岸上自生自滅，或是為眼前的人類女子奉獻(xiàn)自己所有的生命。于大，如果龍子、鮫人與人魚真實(shí)存在的信息被公之于眾，人類肯定會展開全球性地圍捕。龍子的異能、鮫人特殊的體質(zhì)與本領(lǐng)，以及人為什么能與龍子、鮫人生下混血兒都會變成新的研究課題?！懊廊唆~”這一名稱代表下的所有族群都將面臨滅頂之災(zāi)……不，或許是比滅頂之災(zāi)更加殘忍更加殘酷的生不如死。

    為了自己的私心也好，為了種族的大意也罷，箏音必須尋回自己的半身。要不是為了尋回笙歌，箏音根本不會去學(xué)低賤的人類語言。這臨時抱佛腳找族人教授的人類語他也沒有考證是否契合人類現(xiàn)在的語言習(xí)慣，是不是這個地域的人類慣用的語法。

    梅仁瑜這會兒也沒有糾結(jié)于箏音語法的心情，她用了兩秒消化掉了箏音的話語，接著對著那張和笙歌有著八、九分相似的成年男子的臉問：“你是笙歌的……？”

    “不要用那個骯臟的稱呼喚吾之半身……??！”

    箏音怒然一吼，強(qiáng)烈的聲波立刻刺入梅仁瑜的耳洞。

    “嗚……！”

    像是被無形的手毆打了頭部，梅仁瑜頓時痛地差點(diǎn)從池邊上滾入池水之中。

    “人類，吾之半身不屬于汝等俗世，汝為誤。吾之半身唯一之誤。吾命汝將汝命還于吾之半身！”

    把命還給笙歌？

    頭還在一陣一陣的暈眩，梅仁瑜的意識卻是清醒得很。她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像是長大版笙歌的魚尾男是誰不重要了，自己在什么地方也不重要了。因?yàn)樗呀?jīng)明白了自己被綁到這里的理由。

    “……你是來救笙歌的？”

    啊……是了，的童話里，小美人魚的jiejie們也曾經(jīng)想拯救meimei。

    太好了，這世上還是有除了自己之外的人、除了自己以外的誰在惦記著笙歌、深愛著笙歌的。那樣，就算自己不在了——

    梅仁瑜忽然就明白了，明白了笙歌為什么如此執(zhí)著地要把他的半個內(nèi)丹留給自己，寧可自己殞命。

    ——笙歌知道有人會為她的死傷心。笙歌早已預(yù)見她的消逝并不是只是她一個人的事，她如果有個萬一，她身邊的人會比她更加痛苦。

    笙歌并不想讓任何人痛苦。

    “嗯。替我把這條命還給笙歌吧?！?/br>
    梅仁瑜感覺到自己的熱淚不由自主地流出了眼眶。

    “我還的他不要啊?！?/br>
    可是這個世界上總有那么一件事物、一個存在是讓人不惜傷害他人也想要保全的。這是人最大的自私，也是人最沒有保留的執(zhí)著。

    之于梅仁瑜，這便是笙歌。

    第105章 笙歌繚繞 二十四

    傅恒始終沒有等到梅仁瑜和她的正牌男友來赴約。

    “……所以說下等人就是下等人！一點(diǎn)時間觀念都沒有，遲到了也不知道打個電話說一聲?！?/br>
    聽著女友不斷嫌棄放人鴿子的梅仁瑜, 傅恒擦了擦嘴, 把餐巾扔在了餐桌上。“上等人”、“下等人”這種話他從小就沒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