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牧邊山
鄭潛欲抽出手,我越發(fā)握緊。 他說要來的時我早已預(yù)判了他的行為,若是猜錯了大不了一跪,若是對了,那我便出來找他。 我的確很卑鄙。 我料定了他不敢進(jìn)來,說出的話約莫是假的,可我太得意忘形,導(dǎo)致他也知曉我的詭計(jì)。鄭潛嘖地一聲突然抬起手往我的方向,我看著他的手緩緩擦過臉頰,動作開始變得緩慢而無任何意義。 鄭潛說:“滾回去上班?!?/br> 我說:“那您在外面等我嗎?” 鄭潛罵道:“等個屁,你轉(zhuǎn)身我就走?!?/br> 我笑了笑,說:“那我去先去上班了,您在外面等著?!?/br> 其實(shí)我還挺想要鄭潛去宿舍的,但我又思忖進(jìn)宿舍也要進(jìn)門,這想法真的就只是在腦子里轉(zhuǎn)了轉(zhuǎn)沒敢說出來。 進(jìn)去時我一步三回頭,生怕他當(dāng)著我的面把車開走,瀟瀟灑灑,完全不顧我的存在。鄭潛面無表情回望著我,悶不吭聲地把車窗搖上遮住,嚴(yán)絲合縫,隔得又遠(yuǎn),連車?yán)镉袥]有人都不知道。 離下班的時間越發(fā)近,我不斷給鄭潛發(fā)消息,可他一句都沒回我。 我說我們回家玩,到時候您想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又說我什么都能做,能成為您最好的狗。我還說主人怎么不理我?難道是我不夠聽話嗎?我說了一句又一句,每一句都把自己放到最低的位置,試著用惶恐的心態(tài)來發(fā)。 結(jié)果當(dāng)然不成,自從鄭潛沒敢踏進(jìn)這個門開始,我們之間的局勢瞬間轉(zhuǎn)變。他試圖挑戰(zhàn)我作為普通人底線的道德觀,卻不想我對他根本沒任何道德感,愧疚也好愛意也罷,都是一種贖罪。于是不敢進(jìn)警察局的他成了虛張聲勢,又或者他并不是如此厭惡著警察局,他只是不想真毀了我的生活。無論哪種猜測——我都只想要好好利用它們。 至始至終,我既庸俗又低劣。 鄭潛冷淡地發(fā)了一個字:滾。 我看到上面的字突然笑了,同事都望著我,好奇有什么事發(fā)生,我也回看他們一句話沒說,到了下班的時間點(diǎn)容易聊天,隨便聊點(diǎn)什么事似乎更好打發(fā)時間。 我:主人要看我滾?等會兒回家您就能看到了。 我故意曲解鄭潛的意思,在一段感情中沒有永遠(yuǎn)的勝利者,我和鄭潛是在相互試探,試探過后有輸有贏,真正要較起真來,兩個人都是輸家。 輸了也有意思。 鄭潛:? 鄭潛:故意的?真不懂人話? 我馬上發(fā)對不起,并說了一段長長的話,這些話大概只是被鄭潛匆匆一掃的命運(yùn),沒有意義,說了一大堆不過是空話。 鄭潛又不理我了。 這次不理和剛剛不同,要說剛剛我明白鄭潛帶點(diǎn)惱羞成怒的意思,現(xiàn)在很單純,只是不想理我,不想理我這個人。 按道理,我不該惹人煩,不該出現(xiàn)在他面前。 我懂,我做不到。 我:您別不理我,每次不理我我心都慌得很。 我:主人? 鄭潛:別叫我主人了。 我:? 鄭潛:牧邊山,我尋思你每次叫我主人,是不是為了諷刺我。 鄭潛直接發(fā)了一段語音。 他說。 有些事情鬧過了挺沒意思,我不知道你對我哪來的特殊情緒,愛纏著我不放,可我不是供你取樂的,也沒興趣成為你生活的調(diào)劑品。這么多年,走都走了,別再來找我?我查到你是誰了,說真的都已經(jīng)過去多少年了,放過你自己也別想著過去的事,都放下成嗎,你過屬于你正常人的生活,我繼續(xù)過我的生活,別再過來了。反都過了二十多年,干嘛非想不通? 離開他的十多年,我依舊過著屬于我的正常生活。 我渾身一陣激靈,想都沒想跑了出去,生怕晚一步鄭潛就走了,他話里話外的意思滿是無趣和算了,我不愿意和他算了。 他的車還在外面,見到時頓時松了一口氣。 沒走就好。 其實(shí)還有一些事,我現(xiàn)在還不能說,能不能先等等。 鄭潛只等了我一天,他也只給了我一天的機(jī)會。 鄭潛姍姍來遲,他難得穿上了校服,外面是漸漸落下的夕陽,他從夕陽中走來,夏日的教室格外悶,就算人走得差不多了,我依舊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了,或許是鄭潛給予的壓迫。他漫不經(jīng)心地看了我一眼,問是我報的警嗎。我點(diǎn)點(diǎn)頭,我說我想救他。 鄭潛忽然笑了,不能說是嘲笑,是一個很空洞的笑。 “我的人生可禁不起反復(fù)折磨?!?/br> 我抿著嘴,低下頭。 “你是也要和我zuoai嗎?” 寬大的校服往上一帶便能脫下,地面上突然多了被遺棄的衣服,他的手甚至都伸到了褲子。我眼神呆滯,不可置信地盯著鄭潛。 他還在脫衣服,完全不顧我的看法,救這樣一件、一件脫下,赤裸地站在我面前。 透明的玻璃連通外界,樓下還有打籃球的人,只要有人走過,鄭潛無處可躲。 喉嚨有些澀,我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了一小步。 他歪了歪頭,不耐煩地說:“做不做?!?/br> “我是為了救你……”我被他嚇得愣了半天,立馬彎腰撿起地下的衣服,想給他穿上。 腦子十分混亂。 我當(dāng)然明白鄭潛說的意思,不然也不會如此吃驚,可是……男人和男人,不、是他這么年輕,他才十四歲呀。難道他不該成年后再想這些事嗎? 我身邊也有一些不同的朋友,他們早早跨越了禁忌,可這類人似乎從一開始便沒有在軌道上行駛,于是做出這類事情也見怪不怪。 鄭潛,不應(yīng)該是和他們不同的兩種人嗎?認(rèn)知開始產(chǎn)生偏差,但面對鄭潛做出這樣的事,再細(xì)數(shù)他之前的事跡,似乎是他會做的。 我從不了解他,我了解的是我以為的他。 鄭潛嗤笑了一聲:“救我?“ 我一言不發(fā)地把衣服先套在他的頭上再穿好,鄭潛卻不受我的控制,根本不聽勸,手臂像是刻意作對,使勁用力不受控,他露齒咧嘴笑了。 態(tài)度很惡劣。 我說:“你把衣服穿上。” 鄭潛哦了一聲,慢悠悠地問:“穿什么?” 先前沒注意,我看到鄭潛身體上有許多傷,青的紫的和留下的疤痕交錯布滿了全身,抑制不住顫抖的手伸到他面前,差一點(diǎn)碰到傷口,鄭潛抓住了我。 他問:“你要干嘛?!?/br> 我后知后覺反應(yīng)回神,問:“也?” 鄭潛:? 鄭潛眼神茫然。 “你剛剛說了也,是還有人對你做這、這種事?“ “關(guān)你屁事” “怎么能,”我咬緊牙,說,“誰這么畜生?!?/br> 鄭潛:? 鄭潛突然乖乖穿起了衣服,又慢慢把褲子給穿好,所有的傷口被衣料遮住,剛剛的一切恐怖幻想如同海市蜃樓,可我知道沒有真的消失,它們還在,還在鄭潛的身上。 鄭潛說:“沒趣。別給我報警添麻煩,下次報警我揍你?!?/br> 我執(zhí)拗地說:“我想救你,你不能這樣,每天被打是不行的。” “想救我的人很多,你算老幾?” 他抬起眼皮,似笑非笑。 我說:“我會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