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重山(三)
書迷正在閱讀:何處惹塵埃【重生】、童話里的美人、押鏢美少年的黃暴任務、【快穿np總受】穿成起點男主被日、【快穿】享樂/np、愛你,平菇、后悔、你為什么不cao我?(OA/美攻/矮攻)、yin欲秘事(np/高H/yin蕩受/歐洲/禁忌配對)、選擇
“什么!” 劉除一拳砸在卡座沙發(fā)上,皮革布面被打得陷進一個小坑,男人的手同樣不好受,骨節(jié)撞出一聲實心的悶響。云關(guān)來不及安撫,那猙獰的拳頭又落到他耳邊、整個人都壓在他身前,一向穩(wěn)重的發(fā)小此刻發(fā)了火,豎起的眉頭擰在一起,瞠目欲裂、眼底恨意幾乎凝成實體。 “你為什么要瞞著我?” “老子就說那狗cao的玩意靠不住,媽的?!彼麗汉莺莸啬税涯?,后齒的牙根咬在一起,下顎骨幾欲扭曲變形,“早知道,我就應該自己……” 云關(guān)的瞳孔明顯地縮了下。 劉除的樣子太過可怕,他不知道,也不敢解決。“我的事不用你管”,他大可這樣吼出來讓劉除清醒,但他倆的關(guān)系不至于因此產(chǎn)生間隙——這是他的發(fā)小,他最信任的、值得托付的朋友,并且永遠都是。要等他自己平靜下來,云關(guān)想著,只能盡可能地維持現(xiàn)有的狀態(tài),躲著對方的貼近,艱難地擠著椅背靠好,小心觀察著男人的狀態(tài)。 正僵持著,隔壁卡座莫名吵起來了,喝得爛醉的酒蒙子吵架是最難拉扯的,穿著侍從服的女孩被嚇跑了幾個。后趕過來的服務生還在好心勸阻著,也沒人理會,醉鬼胡攪蠻纏的勁兒上來,天王老子都攔不住。鬧著鬧著,滿口酒氣的男人變本加厲,嚷嚷著要見經(jīng)理,推攘聲、男人口無遮攔的粗話烏煙瘴氣地響成一團,偶爾還撞在他們這邊,沙發(fā)被推得一歪,震得云關(guān)后背發(fā)疼。 劉除反倒動都不動,執(zhí)拗地堵在他面前,向來溫順的眼里摻著恨、混著惱,芒刺扎進他臉皮下面,剜著他所剩無幾的安穩(wěn)。他的臉仍在靠近,唇齒間還掛著一點寡淡的酒氣,呼出的熱意掃在云關(guān)眼皮,像個繾綣溫柔的吻。 云關(guān)受不住這種宛如被盯上的錯覺,他眼神慌亂,又不敢強行推拒,四下卻無處可躲。整個空間都浸透了劉除身上的氣息,將他與外界任何喧囂割舍開來。 “我……” 那邊忽然炸了一聲脆響,如同混亂中的槍鳴,將一切強行暫停。云關(guān)嚇得一激靈,剛打好開口的勇氣又散了個干凈,身子一抖,半個肩膀壓在劉除支在他身側(cè)的小臂上。劉除經(jīng)他一晃,也從那種詭異的狀態(tài)回了神,默不作聲地將人護在懷里,冷眼不耐地看著風暴中心。 是那個在隔壁桌勸架的服務生,大堂燈照亮了他的面容——長得挺秀氣的一張臉,反差似的留著一頭板寸。他腳邊是一瓶報廢的紅酒,那聲脆響就源自于此,手里還攥著半個酒瓶,崩起的酒液將整個衣袖染濕了。男孩右手伸進衣服里探了探,估計是沒摸到煙,臉色難看了幾分。 云關(guān)認出了酒的牌子,是款小眾酒,瓶身夸張、像個倒扣的獎杯,這般被拿來撐場面確實合適。他記得那酒喝著有點淡淡的草木味,酒癮犯上來,心里有點蟻噬的癢。他現(xiàn)在揣著崽,忍了快四個月沒碰,和劉除出來瀟灑也就避重就輕地點了幾樣發(fā)小中意的,自己抿著鮮榨果汁望梅止渴。 幾個紈绔被嚇得屁滾尿流,兩兩三三地跑了,人堆里剩下個哭喪著臉坐在地上的小鬼,被那男孩扯著胳膊拽了起來,在腦袋上不輕不重地抽了一巴掌。隔壁桌鬧事的醉鬼中有個看著挺精明的,似乎認清了男孩的樣子,拉過幾人大著舌頭講了點什么。交頭接耳了半天,原先吵架的酒蒙子轉(zhuǎn)眼便清醒了,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端坐在卡座上擠了一排,就留半拉屁股挨著沙發(fā)受罪,一個個安靜如雞,為首的那個等男孩不耐煩地走過來,厚著臉皮從兜里掏出包老中華, “洪哥抽煙,消消氣,消消氣?!?/br> “我們幾個不懂事,黑燈瞎火的,有眼不識泰山。” 云關(guān)只認得哭喪著臉的小孩是這兒的太子爺,倒不清楚那個服務生是怎般藏龍臥虎、能讓這群剛剛還一副拽得人五人六的酒鬼這樣奴顏婢膝,心里覺得好笑,下意識地想找劉除問問他們口中的“洪哥”,偏頭卻差點吻上男人的下巴。 先前詭異的氛圍也消散了,云關(guān)稍微往后挪了一下。他垂著眼,抬手拍了拍劉徐摟在他肩頭的手:“熱?!?/br> 劉除也有點僵硬,手朝外打開、又頓在半空,他緊張地咽了唾沫,喉結(jié)在云關(guān)眼前不甚明顯地動了動。 “云老師,你怎么在?!?/br> ——卡座上多出個腦袋,程鳴穿著身妥帖的侍者服,手搭在椅背上,彎下身毫不避諱地打量著。他嘴邊噙著抹壞笑,眼睛卻無波無瀾,只有一汪無機質(zhì)的黑。 “男朋友?” “好眼光?!?/br> 劉除笑著接了一句,攬在云關(guān)背上的手不露聲色地收回,很隨意地掛在靠枕上,好像剛剛一切只是錯覺。他又恢復了平日里溫和的模樣,溫順的、體貼的,誠心實意的好友。禮貌地和程鳴客套了兩句,劉除給云關(guān)盛了杯果汁遞來,自己斜著身子撈過桌上的酒杯慢悠悠地飲了口。 云關(guān)抱著杯子,心里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舊事不易重提,發(fā)小克制收斂的舉動同樣是一種不作聲的安撫。他有點無奈,但也確乎平復了心悸,只半真半假地裝作生氣瞪了劉除一眼,想講話,卻見程鳴這邊沒半點離開的意思、甚至饒有興致地拄著下巴看起了戲。 “你,你不急著工作吧?”云關(guān)小聲問道,他確實被盯得很不自在,但又怕程鳴誤會自己在攆人:“我就是擔心,妨礙你兼職……這種?!?/br> “云老師放心,”程鳴笑著打斷他,晦暗的眼神劃過男人開合的唇瓣——那里沾了一點飲料,水潤得唇珠濕淋淋的, “我剛換過班,正準備回家?!?/br> 夜總會的彩燈曖昧又昏暗,云關(guān)沒看清他的表情,含糊地點點頭,抱著杯子抿了一小口。 “注意安全。” 程鳴不甚在意地哼了個鼻音,拄在卡座沙發(fā)上的手動了動,算是揮手,起身離開了。 云關(guān)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視野盡頭,才意識到自己似乎過于緊張了。他松了口氣,剛轉(zhuǎn)過身眼前一晃,沒等他反應過來、劉除就栽歪個膀子倒在他腿上。男人自己好像也摔懵了,混亂地撐起腦袋,四下看了看,想坐起來,又喪失了平衡,折騰半天跪地上去了。 云關(guān)頓時傻眼,茫然地往桌面望——幾瓶紅的差不多全喝干了,他大容量一扎的鮮榨果汁也難逃此劫,杯壁里就剩一丁點果rou浮沫,看著有點凄涼。 “云關(guān)?!钡紫履莻€酒鬼喊他,聽著還蠻委屈的,“云關(guān)……” “誒呀別亂喊,”云關(guān)讓他臊得不行,好在周圍人該唱唱該笑笑的,酒吧音樂開得很響,沒人注意到他這邊,“別咬、什么東西都往嘴里塞?!?/br> 他艱難地搶出劉除攥在手里的襯衫衣擺,費力地把人從地上扯起來,手繞到劉除口袋里摸手機,中途又被握住了。醉鬼攥著他的手貼在眼前,鉆研般看了半天,聲音帶著哭腔抱怨:“云關(guān)……你怎么、唔,怎么還戴著戒指啊……” “那不是戒指,”云關(guān)頭疼萬分,“你清醒……” “陳玉軒就,就他媽是個傻逼?!?/br> “云關(guān),云關(guān)——” 云關(guān)也真的懶得管他了,和酒鬼講道理不是常人受得了的。他掰著劉除的右手拇指給手機解鎖,在通訊錄常用名單里劃了個備注助理的號碼,一個電話打過去告訴對方來宮臨接他們耍酒瘋的大老板,自己拖著這粘人的大狗往門口挪。 小助理誠惶誠恐地趕來了,挺快的,十五分鐘都不到。云關(guān)把人遞過去,順便留了手機號,麻煩對方送家里后給他回個電話,這才消停下來。 十一點了,下班到現(xiàn)在就灌了兩杯果汁,他后知后覺的有點餓。街口的小吃攤還開著,云關(guān)習慣性地揣口袋——卻沒摸到手機。 他臉一下子白了。 里面沒什么夸張的機密文件,只有幾個朋友的聯(lián)系方式,也只是最普通的牌子,轉(zhuǎn)來這邊工作那天重新買的。他慌亂地想著、各種念頭擠進腦子里瘋狂叫囂:陳玉軒徹底從他的生命中離開了,自己被迫名聲敗壞,懷著一個不干不凈的孩子……家里錢沒剩多少,再買不起下一部替換的手機了。 他忽然間難過得不知所措,好像維持呼吸的世界撕開了一個口子。痛苦和絕望從外面一點點侵蝕進空氣里,灼燒他的肺、凌遲他的骨rou,悲傷融進血里,眼圈不受控地發(fā)紅。 “前面那個?!?/br> 有人在他背后喊了一聲,“手機掉了?!?/br> 那天很晚了。 他在四散的黑天里,只看清了對方唇邊的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