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水龍長吟
第一百五十章 水龍長吟 那馬林兒忙道:“這火不是我們放的!我們只是想著人多眼雜,唯恐遺失寶劍,所以把龍珠劍送入大雄寶殿安置,不成想突然著火了……” 東禪師看他倆手中空無一物,說道:“那龍珠劍在哪兒呢?” 馬林兒囁嚅道:“你突然把我倆強拉硬拽出來,我倆慌亂之下,哪里還顧得上龍珠劍?那龍珠劍就丟、丟在火場里了……” 華虛門群弟子大驚,說道:“陶宗主讓你們看管龍珠劍,你們竟然如此粗心大意?這還了得?”“你們弄丟了龍珠劍,還有臉面再見圣仙大人么?”也有的說:“真金不怕火煉,龍珠劍是燒不壞的,煙消火滅之后再找出來就是?!?/br> 那竇、馬二人瞧眾人議論紛紛,似是信了自己的托詞,搖搖晃晃欲待起身。忽然頭頂一股大力襲來,東迦羅兩手摁住兩人頭頂,用力往下一按,說道:“想蒙混過關(guān)么?佛爺耳中可聽不得謊話!” 兩人身不由己,又砰咚一聲跪倒在地。 寶濟方丈怒道:“你們既然只是為了放劍,又為什么提前備下了浸濕的披風?難道是預(yù)先料到我大雄寶殿要著火?兩位小友未卜先知,好有謀算!” 東迦羅喝道:“你們到底做了什么好事?自己說罷。”手上加倍用勁。 兩人額頭直觸地面,頸骨一陣劇痛,眼冒金星,渾身發(fā)抖。那馬林兒痛得哎呦哎呦呻吟不斷,那竇四哥倒是硬骨頭,緊咬嘴唇,連哼都不哼一聲。 那一邊,廣陵劍陣漸緩漸收,張壘沉肩拔步,一招“守質(zhì)式”斜挑嚴惟洲眉心,嚴惟洲還了一招“鷺飛魚躍”,輕輕巧巧擋開敵刃。 張壘收劍退開,周永道的長劍從左邊刺向嚴惟洲腋下,一招“歸政式”使得沉穩(wěn)凝厚。嚴惟洲以攻為守,劍尖反挑周永道的手腕。 他五人都深諳廣陵劍陣的變化,周永道雖然受到攻擊,但不需自行防御,只消陶應(yīng)盛從旁使出“仇畢式”夾擊嚴惟洲,三劍交架,同時退開,那么四大宗主就有三個退出陣型,只剩下一個人,哪里還守得住劍陣?雙方便能自然而然停手罷斗,算是個不分勝敗的和局。 嚴惟洲那龍泉寶劍青光如虹,疾趨而至,劍尖和周永道的手腕只差半寸距離。 周永道不躲不閃,依舊挺劍撞了上去,只待陶應(yīng)盛出手相助。 只見陶應(yīng)盛手腕一抖,長劍矯夭而出,赫然便是“仇畢式”的起手式。 張壘看得分明,心道:“這是最后一招了?!表樖謱㈤L劍還入劍鞘,早早解甲休兵。 誰料忽然之間,陶應(yīng)盛似乎是給大雄寶殿旁的逼問情景吸引了目光,神色痛心疾首,扭頭大喝道:“竇四、馬林,真是你們放的火嗎?兩個無恥小賊,端的受了誰的指使,竟敢做出這等敗壞門規(guī)的劣跡?老朽座下,容不得你們這等人面獸心的小畜生!”他轉(zhuǎn)過頭去,長劍就頓在半空之中。 張壘愕然呆住,宋子襄大喝道:“陶宗主留神!” 陶應(yīng)盛幡然醒轉(zhuǎn),連忙運氣挺劍刺出。 可是這時相救已經(jīng)太晚,龍泉寶劍嗤的一聲刺中周永道手腕,周永道渾身一震,傷口鮮血狂飚而出,斑斑點點落在大袖之上,看來如同梅花滿袖,觸目驚心。 嚴惟洲瞳孔一縮,翻轉(zhuǎn)手腕立即撤劍,這才沒有刺穿周永道的脈門。然而這么一來,便如這凌厲劍氣都反擊在自己身上。 嚴惟洲胸口氣息一窒,蹙緊長眉,鼻梁微皺,露出隱忍之色。 方云漪心中一驚:“不好!他可別要走漏魔氣了。” 嚴惟洲和周永道各自退開一步,疾速運氣,撫平內(nèi)息。倘若這時五人停手,兩敗俱傷,那也勉強算是平手。 然而陶應(yīng)盛的長劍卻在此時刺到,嚴惟洲不得不提劍格擋。緊接著陶應(yīng)盛的拂塵迎面揮來,嚴惟洲左手劍鞘反撩過去。 陶應(yīng)盛急抖拂塵擾亂嚴惟洲的視線,長劍使出一招“意絕式”,順著拂塵手柄刺向嚴惟洲。 那張壘稀里糊涂,不明所以:“怎么又打起來了?”他身手卻比頭腦反應(yīng)更快,拔劍出鞘,高舉齊眉,居高而下發(fā)出攻勢,一招“悲志式”恰與“意絕式”配合得天衣無縫,符合若節(jié)。 嚴惟洲氣息混亂,不甚為幾根柔絲掃中左眼,力道雖然不重,但人眼極為敏感,疼痛之下,嚴惟洲只得緊閉雙目,聽聲辨位,揮劍撥開張劍。 此刻,陶應(yīng)盛的劍尖從拂塵柔絲之中倏然穿出,一轉(zhuǎn)眼間,劍尖寒芒就觸及嚴惟洲的咽喉! 方云漪心臟倏地漏跳一拍,卻見嚴惟洲在千鈞一發(fā)之際,偏頭躲過劍鋒,再度回過頭來,他依舊閉著眼睛,而蒼白如霜的臉上多出一道淡淡血痕,一滴血珠沿著腮幫子緩緩流下。 嚴惟洲說道:“周宗主,你的手傷可有妨礙?” 周永道催動內(nèi)力封住脈門,傷口不再流血,說道:“無妨!惟洲,我知你是無心之失,待會兒我自己敷藥即能痊愈。”眼瞧著陶、張再度聯(lián)手出劍,喝道:“大家快住手罷,別再打了!” 那廣陵劍陣本已暫緩欲停,可是在陶、張雙雙催動之下,卻又運轉(zhuǎn)起來,且更加驚險兇惡。 四大宗主的內(nèi)息劍氣互相牽動,好似身入洪流,雖然不欲為波濤裹挾而走,但在驚濤駭浪沖擊之中,渾身窒息難受,倘若竭力對抗,那于修氣根基大有損害。 宋子襄無可奈何之下,只得也挺劍重入劍陣。連周永道都身不由己,怒罵一聲,劍交左手,加入戰(zhàn)圈。于是五人又砰砰乓乓交起手來。 那嚴惟洲雙目已經(jīng)不再疼痛,但眼中蘊著淚水,只要睜開眼睛就會落下。他不愿在群雄面前落淚,便依舊閉目聽聲出手,如此一來更增兇險。 可他沉心定氣,絲毫不亂,腳下踏著八卦九宮步伐,龍泉寶劍左劈右擋,青色劍光籠罩全身,竟然在四柄長劍中游刃有余,穿插來去。周圍群雄都瞧得舌撟不下。 這一邊,那竇、馬二人聽見陶應(yīng)盛大聲呵斥,那馬林兒嚇得面如土色,抖如篩糠,那竇四哥強作鎮(zhèn)定,卻也驚出了一身冷汗。 東迦羅見陶應(yīng)盛行跡可疑,極像是故意做作,便加緊逼問竇馬二人。他倆卻三緘其口,不加爭辯。 法葉寺僧人及各派群豪齊心協(xié)力撲救大火,大雄寶廊下的火勢漸漸小了,可是屋頂?shù)幕饎輩s愈演愈烈,忽然嘩啦啦轟然大響,半邊藻井塌陷下來,那屋頂、橫梁、房柱也跟著稀里嘩啦盡數(shù)倒塌?;鸸獯笫?,黑煙一叢叢高高冒了起來,如同烏煙化作的塔林一般。 群雄紛紛向后躍開退避,火光照耀得晴天如碧,每個人的眼睛都給煙熏得要落下淚來。寶濟方丈啊的叫了一聲,雙手握著佛珠,語調(diào)顫抖念誦佛經(jīng)。 眾人都情不自禁瞧著火場,只有趙齡希一臉疑色,若有所思瞧著陶應(yīng)盛。 方云漪問道:“娘,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趙齡希搖搖頭,說道:“我只是覺得那陶宗主趨退行動時的身形,似乎有點眼熟,仿佛是昨夜擄走我那人……但也許是我疑心生暗鬼了……” 方云漪說道:“我瞧著那陶老道也挺不順眼的?!毖垡妵牢┲奚钕輨﹃嚕睦镉行┙乖辏骸霸蹅冊跎褎﹃嚥痖_才好?” 可是劍陣中人固難住手脫身,外人也難強行干涉,否則也會被卷入陣中,無法自拔。眾人一時無計可施。 趙璋儀瞧見嚴惟洲的劍術(shù)身法,卻是心驚:“他閉著眼睛竟然還能進退若神,劍術(shù)如此了得。那日他只是斬去我兩根手指,如今再打,只怕要斬去我兩只手了?!?/br> 只見那三個宗主加緊搶攻上去,陶應(yīng)盛反倒被若即若離擠在外面,神色苦惱至極,頓足嘆道:“都怪我一時走神,連累得大家騎虎難下,這可如何是好?” 他左手一擺,將拂塵插入后衣領(lǐng)中,接著左手垂回身前,似是要主動削弱自己的武力。可他衣袖擺動之時,忽然有什么東西悄無聲息穿透衣袖,射了出來。 那東西來得無聲無息,速度又奇快,一呼一吸之間就逼至趙齡希胸前! 也是趙齡希命不該絕,就在那東西將要射入她心口之時,大雄寶殿嘩啦啦徹底倒塌,大佛金身昂然暴露于外,熊熊火光照映之下,佛像反射出道道金光。 那東西驀地反射出一絲金光,元虹的澄黃狼瞳閃了閃,厲聲道:“狐毛針!”反手一把推開趙齡希。與此同時,重陵飛身把趙齡希背后的方云漪撲倒在地。 那狐毛針刺了個空,接著向前激射,眼看著就要飛入朝天教弟子之中。閔蓮君身法靈敏,迅速閃電飛出左手,恰好捏住了那根細如毛發(fā)的狐毛針,針上猶有指腹余溫。 他回頭一看,只見陶應(yīng)盛一邊揮劍連成廣陵劍陣,一邊斜眼朝這邊打量過來,見到趙齡希躲過一劫,他臉色不變,但眼神分明流露出懊惱之色。 閔蓮君大怒,說道:“陶應(yīng)盛,原來就是你跟狐族勾結(jié)害人么?!” 陶應(yīng)盛臉色一黑,只見閔蓮君等人戴著兜帽,不知身份,便道:“什么狐族、狗族?是誰在信口雌黃污人清白?” 嚴惟洲忽然睜開雙目,黑白分明的清冷瞳仁中閃過一絲狠戾。 他身法突然變得極快,左手劍鞘一橫,一把架開周張雙劍,飛足往側(cè)旁一踢,正好踢開宋氏劍尖,接著飛身而起,突出劍陣。 陶應(yīng)盛一驚之下連忙后退,卻見那龍泉寶劍在空中奔騰飛行,嚴惟洲從天而降,呼的一劍當頭劈落,劍光大漲。 陶應(yīng)盛慌忙挺劍阻擋。嚴惟洲一劍挑開他的長劍,接著落在他的背后,反足踢中他的膝蓋。 陶應(yīng)盛砰咚跪倒,嚴惟洲反手一劍繞了回來,冰涼劍鋒架在他咽喉之上。 另外三大宗主來不及相救,眼睜睜瞧著陶應(yīng)盛落入嚴惟洲手中,廣陵劍陣終于攻破! 嚴惟洲目光森寒盯著陶應(yīng)盛,一字一句咬牙道:“嗯,你就是當年那個jian細?!?/br> 陶應(yīng)盛見那青郁郁的劍鋒近在咫尺,脖子上一陣冰涼,不禁呼吸急促,額頭冒出汗水,但他語聲仍舊堂皇,大聲說道:“惟洲,你可是被魔氣污濁了心智?什么jian細不jian細?我聽不懂你說的什么。” 嚴惟洲大怒,反問道:“你聽不懂?”剎那間青光閃動,鮮血橫飛,陶應(yīng)盛一聲慘呼,嚴惟洲揮劍削下了他一片耳朵,又把長劍架回他脖頸之間,喝道:“現(xiàn)在聽得懂了嗎?” 陶應(yīng)盛座下南宗弟子們驚慌失措,一窩蜂涌了上來,叫道:“好好的,怎么動起真格來了?”“嚴掌門劍下留人!”“這里面定是有什么誤會?。∽谥髟趺磿莏ian細?jian細明明是朝天教啊?!逼溆嗳诘茏觽儎t是愕然不解。 周永道忙道:“惟洲,你好好說清楚,jian細從何說起呢?” 陶應(yīng)盛的臉上鮮血淋漓,沒有了耳朵,只留下鮮紅的耳孔在外,說道:“他……他已經(jīng)背叛華虛門……他才是jian細,快把他拿下……” 嚴惟洲想到當年父母慘死,一半是因為龍皇帝下了殺手,另一半?yún)s也是因為父母忌憚本門藏有妖族jian細,明知不敵,卻也不敢多找?guī)褪?,這才雙雙赴險。龍皇帝已亡,這jian細卻藏匿至今,今日終于揪了出來。 嚴惟洲半邊臉上濺滿了血點子,如同頑童拿朱筆在一尊白玉塑像上亂點亂畫,別有一種殘忍冷酷之美。 他平素不茍言笑,這時心中又是感懷的傷痛,又是復仇的快意,薄唇微勾,露出一抹冰冷微笑,朗聲道:“我前日到訪南疆小龍山洞府,閔驚鴻閔族長說起當年水月湖之變,那狐族曾為龍帝奔走聯(lián)絡(luò),在我華虛門安插了一個jian細——”于是把當年情由說了一遍, 華虛門眾人及群雄都聽得呆了。宋子襄搖了搖頭,深深嘆了一口氣。 張壘老淚縱橫,說道:“難怪……難怪老嚴掌門當年不來找我們幫忙,原來是有這一層緣故……” 周永道又是震驚又是惱怒,說道:“那么昨夜暗殺方夫人的也是你了?狐族到底給了你什么好處?這么多年過去了,你還在替他們賣命?你做狗腿子做的,連俠義二字都不顧了嗎!” 千萬道憤慨責難的目光射向陶應(yīng)盛,連南宗弟子都羞恥得無地自容,紛紛拋下劍刃,不再多看陶應(yīng)盛一眼。其中還有些年長弟子神色躲閃,張望四周,一副心神大亂的樣子。 陶應(yīng)盛見大勢已去,臉色煞白,嘴唇不住顫動。 東迦羅提著竇馬二人來到陶應(yīng)盛邊上,把二人地上重重一頓,說道:“你們也是狐族的jian細嗎?” 竇四哥這時也慌了,馬林兒更是六神無主,忙哀求道:“不,不,我們不知道什么狐族……陶宗主跟我們說,朝天教危害中原,罪不容誅,法葉寺同流合污,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只是大家不能明面上撕破臉。所以昨夜陶宗主派我們燒了法葉寺前院,今天又叫我們看準時機,燒毀大雄寶殿……但我們只是要給朝天教找不痛快,什么妖族的事情,我們真不知道……至于方夫人,我們……我們沒有要害死她啊……” 東迦羅料定陶應(yīng)盛在華虛門潛伏多年,行事必定機警隱蔽,絕不會把自己的大計透露給手下知曉。他便拍閉了竇馬二人的xue道,將他們推給華虛門自行看管。 嚴惟洲手中長劍緊了緊,說道:“陶宗主,你還有什么話好說的?” 陶應(yīng)盛點了點頭,看著地下火光煙影,說道:“我知道你要回華虛門,奪回掌門大權(quán),必定要先除掉一個宗主立威。他們……他們都怕你這屠龍圣仙,你當然要拿我開刀。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們既然認定如此,我還有什么好辯的?” 周永道一個大步?jīng)_上前來,當胸一腳踢中陶應(yīng)盛胸口,怒道:“你還嘴硬!你騙得我們好苦!” 宋子襄說道:“惟洲,這jian細罪有應(yīng)得,死不足惜,但他知道許多隱情,讓我們把他帶回水月湖慢慢審問?!?/br> 嚴惟洲冷笑一聲,說道:“我可不容你死得痛痛快快。”收回長劍,倒轉(zhuǎn)劍柄連撞陶應(yīng)盛背心幾處大xue。陶應(yīng)盛頓時全身僵硬,再也不能挪動分毫。 東迦羅說道:“這jian細不安好心,兩次下手暗殺方夫人,就是為了激怒龍?zhí)樱羝鹑搜髴?zhàn),他才能渾水摸魚,趁機坐大。那狐族唯恐天下不亂,曾經(jīng)在無涯盟總壇加害龍?zhí)雍屠巧邇勺澹嗍茄骞珨?。咱們正道人士該當倡議聯(lián)盟,一起維護天下太平?!?/br> 群雄聞言,有的心中頗為動搖,有的卻想:“就算狐族作亂反叛龍族,那也是他們妖族窩里斗。龍族剿滅了亂臣賊子,下一步是不是吞并中原?” 只聽得大火蹭蹭燒得木梁劈啪作響,大雄寶殿的火勢逐漸蔓延出來,忽然轟隆隆一陣巨響,四面地下仿佛躥出四條火龍,黑煙彌漫之間炸得土石紛飛。 群雄驚駭交加,登時大亂! 法葉寺前殿昨夜燒毀之后,留下的空地本來十分空曠,群雄誰也不加設(shè)防,豈知四面空地下竟似是埋了火藥,大雄寶殿起火之后,火勢蔓延,引燃炸藥,四面八方都升起一道道熱浪火墻。 那武功高強者自然可以沖出去,但各人的門人弟子卻難以盡保,又如何能狠心不管? 眼看著今日到訪法葉寺的群雄,大半都要折損火海之中! 東迦羅瞧見南宗弟子中有些人躲躲閃閃,神色鬼祟,上前一把抓住一個,喝問道:“那火藥是怎么回事?” 那弟子魂不附體,煞白著臉說道:“是……是我們受陶宗主的蠱惑,我們干了壞事……方才群雄都在看圣仙大人和四大宗主比劍,我們十幾個人就趁機散在四周,互相遮掩,在地下埋了火藥和棉線……我們也是聽了陶宗主的吩咐??!他說今日大家來到法葉寺興師問罪,若是群雄聽信朝天教一面之詞,決定臣服妖族,那就大大不妙了。我們寧可玉石俱焚,也不能向妖族投降,所以要預(yù)先做下準備……我們都想著為天下捐軀,那是義不容辭,誰知我們竟上了當了,宗主騙了我們……” 陶應(yīng)盛忽然仰天大笑,凄厲難聽至極。 周永道又當胸踢了他一腳,說道:“你真是喪心病狂了!你早就想好了,今日你要借著大雄寶殿起火,趁亂暗殺方夫人。但若事情敗露,那你也是活不成了,大雄寶殿的火勢蔓延出來引燃炸藥,大家索性一起了賬,是也不是?” 陶應(yīng)盛眼中反射著忽長忽縮的橘色火光,慘然笑道:“我早已被逼上絕路啦!當年一念之差答允了他們……哈哈,從此一生都要受他們的脅迫……” 但是群雄誰也無心聽他多言,大家亂哄哄運沙撲火,到處尋找逃脫之道。唯有大佛金身安然端坐火海廢墟之中,在火光之中更顯得金光燦爛。 寶濟方丈說道:“我們這副rou身都是臭皮囊,何足道哉?就由我們當先沖出火海,諸位武林同道隨我們一起出去便是?!?/br> 群雄忙道:“眾位大師要用rou身開道?這如何使得?”也有的說:“何況那也未必有用啊?!?/br> 忽然人群中響起一聲清越龍吟,眾人心神俱震,全都捂住耳朵蹲了下來。 接著雪光耀眼奪目,一條白龍騰空而起,矯夭飛去,眾人都驚得呆了。 只見那白龍飛往了玉簪湖的方向,約莫到了湖面上空,又如飛箭般墜入湖心。眾人遠遠望去,都能見到湖中掀起滔天巨浪。須臾間,那白龍又從湖中升起,迅疾無雙飛回法葉寺上空。 只聽呼啦啦水聲大作,原來那白龍在玉簪湖吸飽了水,這會兒一邊吐水滅火,一邊盤旋低飛。 眾人只覺一陣陣清涼水汽壓過了灼熱火浪,那白龍如同天神一般凌空灑下甘露,龍口中噴出一道清澈水柱,來來回回澆淋數(shù)遍,四面火墻都偃旗息鼓,化作滿地焦土。 晴空碧霄,萬里無云,天地又恢復寧和。那大佛面帶微笑,慈祥可親。那白龍似乎十分歡悅,又是一聲長吟,威風凜凜飛落在大佛身畔。 只見那白龍通體純白,藍光粼粼,兩只前爪攀在金佛左肩上,龍頭從后面繞了一圈,由金佛右肩伸了出來,兩只后爪則蹬在佛像的膝上,長長龍尾垂在蓮花座上,一團毛筆似的絨毛翹了起來,來回撥動。他抖了抖濕漉漉的鬃毛,神氣活現(xiàn)望著地下眾人。 群雄死里逃生,如夢初醒恍若隔世。有人失聲叫道:“啊,那、那是龍?zhí)影?!”接著也有兩三成江湖豪客嗆啷啷拔出兵刃,也有兩三成豪杰呆立原地,不知是否該跟龍?zhí)觿邮郑扛恢绾文軌蛑谱∩颀垼?/br> 萬俟兄弟和閔蓮君掀開兜帽,幾個箭步搶到蓮花座下護駕。 閔蓮君抖落靈蛇軟劍,喝道:“剛剛是誰救了你們?才撿出性命就以怨報德,忘恩負義!” 群雄大都參與過朝天教喜宴,認出來那是萬俟兄弟,那么另一個蛇族青年十有八九是閔蓮君,有人因道:“原來你們一直都在啊!” 東迦羅縱身躍到蓮花座前,高聲道:“龍?zhí)雍椭T位妖族貴賓都是隨我一起來的。也幸好他們來了,否則大家今日身陷火海,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br> 那白龍化作人形,凌空一躍,赤身裸體跳了下來。 元虹脫下外袍給他裹住身子,方云漪一頭烏發(fā)黑漆漆、濕淋淋的,大聲說道:“東禪師和屠、那個、嚴大俠方才反復言說,我實實在在對大家絕無惡意,只盼人族妖族永世修好!” 群雄瞧方云漪年紀不大,長得俊秀,說話誠懇真摯,倒不像是那窮兇極惡之徒,又見妖族只有區(qū)區(qū)四人而已,不禁都冷靜了下來。 好些人不愿意承龍族的情,但他們個個心知肚明,若非龍?zhí)映鍪窒嘀?,那許多人今日都要葬身火海。也有多心的人暗想:“難道是龍?zhí)庸室庠O(shè)局,借機示好?”但轉(zhuǎn)念想道:“他若有心除掉我們,剛才只要見死不救,帶了他的親朋遠走高飛,那豈不省事?”這么一想,對方云漪的敵意也就淡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