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里傳出帶有節(jié)奏感的咚咚聲，周梁被吵醒了。他緩緩睜開眼，躺著聽了會兒，像是切菜的聲音。準(zhǔn)備起床時，鐘飛白的電話突然打了過來。

    “干嘛呢？”

    “睡覺?！?/br>
    “才幾點(diǎn)啊就睡覺，出來嗨。我沒叫孫子和林巡他們，就咱倆?！?/br>
    “不去了，你自己嗨吧。”周梁現(xiàn)在有目標(biāo)，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上回那個誰還惦記你呢，真不去？”

    “沒興趣。”

    “我cao，你又直回去了？”鐘飛白稀奇道，“不應(yīng)該啊，難道去當(dāng)學(xué)徒做油條了？”

    除了口風(fēng)緊的吳子修，周梁沒打算讓其他好友知道自己真的在當(dāng)學(xué)徒，以免被笑話。他否認(rèn)道，“沒有。最近忙著實(shí)習(xí)，要去我爸那?！?/br>
    “這七月還沒過完，你爸著什么急?！?/br>
    “過幾天再說。”

    “行吧，那回頭再聯(lián)系?！?/br>
    周梁掛斷電話，下床穿好新拖鞋，沒來由地想起趙小寬看到自己只穿內(nèi)褲時的反應(yīng)。不穿褲子好像有點(diǎn)說不過去，他撩起衣服下擺，迅速將身上的T恤脫了。

    ?

    趙小寬剁完蒜頭，用菜刀鏟進(jìn)碗里，轉(zhuǎn)身拿調(diào)料時，被門口打著赤膊的徒弟嚇一跳，入眼便是白皙又寬闊結(jié)實(shí)的胸膛，他立刻移開視線，“你怎么不出聲啊?！?/br>
    “這拖鞋輕，走路沒聲?！笨磥磉@招管用，周梁走進(jìn)廚房，先一步拿起臺面上的鮮味生抽遞給趙小寬，“還要什么？我?guī)湍??！?/br>
    趙小寬盡量無視徒弟，“我自己來就行，你趕緊去把衣服穿上?！?/br>
    “太熱了，不想穿。”

    “……”

    周梁故意緊挨著趙小寬，明知故問道，“師父，你這是做什么？”

    “拍黃瓜都不知道？”趙小寬嫌他站在旁邊礙事，用胳膊肘推了推，“別在這晃悠，肚子餓了先去吃?！?/br>
    “等你一起?！敝芰荷晕⑼碎_一些，“正好看看怎么拌的，我也學(xué)學(xué)?！?/br>
    ?

    男人夏天打赤膊再正常不過，趙小寬卻有些受不了徒弟不穿衣服的行為，對方是直男自然毫無感覺，可自己是個同性戀，身材這么好的帥小伙光著膀子在跟前晃來晃去，哪里吃得消？就好比直男在大街上看見美女，會忍不住多看兩眼一樣。

    “你能不能吃辣？”他問。

    “能吃?！敝芰河植恢圹E地慢慢靠近，他在趙小寬身上聞到了淡淡的皂香，這人洗過澡了。

    趙小寬低頭專心拌黃瓜，隨口問道：“能喝酒不？冰箱里有啤酒，要喝的話自己去拿?！?/br>
    不光能喝，周梁酒量還不錯。一說起酒，他馬上想到酒后亂性，于是反問趙小寬酒量如何。要想有突破性進(jìn)展，酒倒是個好東西，不如找機(jī)會直接把人灌醉。

    “啤酒還行，當(dāng)水喝。”趙小寬說，“白酒一斤半吧?！?/br>
    周梁：“……”

    “去拿筷子還有碗，穿上衣服再出來吃飯?！?/br>
    “……知道了?！?/br>
    ?

    ＊＊

    桌上擺著豐盛的五菜一湯，有鹵好的牛rou片、烤鴨、皮蛋拌豆腐、拌黃瓜、青椒炒雞蛋和冬瓜湯。周梁一一掃過，親自給趙小寬倒了滿滿一杯啤酒，“師父，辛苦了?！?/br>
    趙小寬端起來喝了一口，笑道：“不辛苦，昨晚就說要招待你了。來來，快坐下?！?/br>
    周梁坐下來也給自己倒了一杯，琢磨著該怎么突破進(jìn)展，空碗里突然多了一只鴨腿。

    “嘗嘗這烤鴨。”趙小寬以為剛進(jìn)社會的學(xué)生都不太會喝酒，便叮囑道：“小吳，你不會喝就少喝點(diǎn)啊，別醉了?！?/br>
    周梁聽完一愣，猶如醍醐灌頂。他迅速開啟裝逼模式，端起杯子猛灌了好幾口之后才說，“師父，我酒量挺好的，跟你一樣當(dāng)水喝?！?/br>
    “……”趙小寬目光掠過徒弟白皙的脖頸與喉結(jié)，夸了句厲害。

    ?

    桌上那幾個菜，能入眼的也就青椒炒雞蛋和鹵牛rou。在師父極力推薦下，周梁嘗試了他從沒吃過的皮蛋拌豆腐，裹上醬汁的皮蛋和豆腐口感微咸滑嫩，還帶著點(diǎn)酸辣。本以為味道會特別惡心，竟有一種怪異而又無法形容的美味，十分爽口。

    “多吃點(diǎn)。”趙小寬又給徒弟盛了一碗冬瓜湯，“這冬瓜湯是清熱解暑的，你不是怕熱嗎，能喝就把這一大碗都喝了?！?/br>
    “……”周梁盯著浮在湯面上的綠色小蔥花，緩緩道：“我喜歡喝酒…”

    趙小寬看了眼桌上的兩個空酒瓶，好心提醒：“喝完別喝了，明天還得早起?！?/br>
    周梁拍了拍胸脯，擺出一副微醺的樣子，“我酒量好，還能喝！”

    臉雖然瞧著不紅，但徒弟醉態(tài)明顯，趙小寬立即拿走他面前剩下的半杯啤酒，“酒量好也不能再喝了?！?/br>
    “給我，我還沒喝完呢?！敝芰荷焓忠獡?，沒夠著。

    “不許再喝了！我去給你弄碗米飯，吃好趕緊睡覺?！?/br>
    周梁低著頭沒吭聲，等趙小寬一去廚房，他趴在桌子上假裝睡著了。既然裝醉，今晚勢必得做點(diǎn)什么。

    ?

    不過裝碗飯的工夫，徒弟已經(jīng)醉得趴倒在餐桌上，趙小寬放下飯碗走過去拍著他后背，喊了好幾聲都沒反應(yīng)。

    “你說你酒量不行，逞什么能啊?！?/br>
    周梁聽到男人的嘆氣聲，心說我酒量好得很，還不趕緊扶我回房。

    趙小寬不得已拽起徒弟胳膊，邊拽邊繼續(xù)喊：“小吳，趕緊起來！回屋再睡?！?/br>
    “師父…”

    “你趴著睡多難受啊，趕緊的，我扶你回屋。”

    “回哪兒啊…”

    趙小寬懶得跟醉鬼解釋，他使勁把人給拽著站了起來，又拉著徒弟的胳膊繞過脖子架在自己肩上，“走。”

    周梁光明正大地?fù)Ьo趙小寬，將全身的重量壓在他身上，又含混不清地叫了聲師父。

    趙小寬應(yīng)了聲，叮囑道：“你以后可別再喝酒了，這酒量實(shí)在太差?！?/br>
    “謝謝師父…”

    那么沉的分量全壓在身上，趙小寬本來就跛腳，都快扶不動了。他停下來喘了口氣，回道：“有什么好謝的。”

    “招待我…還給我買鞋…”周梁借機(jī)湊近趙小寬，親昵地蹭了蹭他腦袋。

    “……”趙小寬嚇得一驚，慌忙歪頭避開，直說拖鞋沒幾個錢，招待也是應(yīng)該的。好在房子是小兩居，沒幾步路就到了次臥。他拿開肩上的胳膊，準(zhǔn)備扶著徒弟躺下時，右腿突然被什么東西絆了下，身體重心一偏。

    周梁迅速抱住即將摔倒的趙小寬，跟著又假裝自己沒站穩(wěn)，抱著他一起倒在了床上，自己充當(dāng)rou墊。

    短短兩三秒，趙小寬蒙圈了，等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自己趴在徒弟身上，倆人隔著薄薄的兩層布料，緊緊相貼，就連下面比較尷尬的部位好像也…

    連老天都在幫忙，摔得如此恰到好處。周梁沒有放過這個機(jī)會，趁著趙小寬愣神的間隙，搭在他背上的手瞬間扣住他后腦勺壓向自己，快狠準(zhǔn)地親了上去。

    初吻尚在的趙小寬徹底蒙圈了，嘴巴上傳來柔軟而陌生的觸感，有什么濕乎乎的東西舔著他的雙唇又頂進(jìn)去，舔上了閉合的牙齒。他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被親了，在嘴里逡巡著舔弄牙齦的玩意兒就是徒弟的舌頭。想要躲開時，后腦勺上的那只手卻按得更加用力。

    “唔——”

    周梁不給趙小寬反抗的機(jī)會，單臂摟緊他腰，猛地翻身將人壓在身下，舔吻嘴唇越發(fā)激烈。

    跟剛來兩天的學(xué)徒接吻了，這叫什么事？趙小寬大腦混亂，不知道徒弟是同性戀還是醉酒認(rèn)錯人了。喘不過氣來的時候，倏地想起自己那個還沒見過面的對象，頓時恢復(fù)清醒，狠狠咬了一口對方的下唇。

    周梁吃痛，皺著眉頭退開，主動結(jié)束了這個吻。他放開壓在身下的男人，思考著開場白該說什么，但趙小寬顯然被嚇得不輕，得到自由后什么都沒問，瘸著跑了出去。

    ?

    ＊＊

    趙小寬坐在床邊喘氣，心跳得非常快，滿腦子都是剛才呼吸交融的吻。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巴，是濕的。

    好端端的怎么就親上了，兩瓶啤酒不至于醉成這德行啊，難道是個同性戀？可同性戀也沒這樣亂親的。他大腦依舊很混亂，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面對徒弟了，總不能把人趕走不教了吧？

    敲門聲突然響起，趙小寬冷不丁嚇了一跳，還沒做好開口說話的心理準(zhǔn)備，房門被打開了。

    ?

    門開的那一瞬間，周梁看到趙小寬眼里閃過一絲驚慌。抱過也親過，現(xiàn)在就差最后一步了，他決定趁熱打鐵，于是徑直走到對方身邊坐下。

    這到底醉沒醉??？趙小寬真的糊涂了，懷疑徒弟是裝的，可裝醉又圖什么？他不知道怎么張口，起身準(zhǔn)備出去收桌子，左手猛地被拉住。

    “師父，我嘴唇破了…”

    “……”

    “被你咬出血了，真疼?！敝芰何站o趙小寬的手，語氣中帶著委屈。

    即便沒處過對象，但兩個男人手牽得這么曖昧，再蠢也該明白了。趙小寬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質(zhì)問徒弟：“你為什么要…不是，你到底醉沒醉？”

    “沒醉，我裝的。”周梁坦蕩地承認(rèn)了。他抬起頭，看向趙小寬的眼神變得直白而露骨，“因?yàn)橄胗H你?！?/br>
    “……”

    趙小寬直接怔在原地，周梁重新拉住他的手，快速進(jìn)入狀態(tài)，“第一次見面我就看出來了，我知道你也是。你今天還偷偷看我，我很高興?！?/br>
    “師父，我對你挺有感覺的，想跟你試試?！?/br>
    “……”

    雖然沒有刻意隱瞞自己的性取向，但踏入社會這么多年，趙小寬現(xiàn)實(shí)里從未遇到過同類。他頭回碰上這種情況，多少有些震驚，徒弟知道自己是個跛子，卻好像一點(diǎn)都不介意。

    周梁見對方不反抗，直覺有戲。他繼續(xù)趁熱打鐵，笑著問：“剛才親你的時候，你也有感覺的，為什么還抗拒我？”

    沒能及時推開徒弟，或許因?yàn)闆]經(jīng)歷過接吻，才會有感覺。也多虧徒弟的提醒，趙小寬又想起自己那個素未謀面的網(wǎng)戀男友，盡管相處時間不算長，可既然答應(yīng)了跟人處對象，他不能見異思遷。

    “那個…小吳啊，謝謝你那什么啊…”他掙開自己的手，尷尬地笑了笑，“我已經(jīng)有對象了，這事咱就當(dāng)沒發(fā)生過，好吧？”

    這回輪到周梁怔住了，“你有對象了？”

    “是啊，我先去收桌子。”趙小寬轉(zhuǎn)身走出臥室，想起什么，又回頭補(bǔ)充道：“對了，明天開始教你學(xué)做油條，盡快讓你獨(dú)立上手，趕緊去睡覺?！?/br>
    “……”

    趙小寬話里話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周梁不傻，聽明白了。他還是第一次被人當(dāng)面拒絕，費(fèi)盡心思整這么一出告白，居然翻車。嘴都他媽親了，不發(fā)展一下合適么？他打算去幫趙小寬一起收拾桌子賺點(diǎn)好感，兜里的手機(jī)振了。

    －你下班了嗎？

    當(dāng)看到心寬似海發(fā)來的消息時，周梁悟了。搞了半天，所謂的對象竟是自己。他完全沒想到，趙小寬會把網(wǎng)上沒聊多久的男人當(dāng)成男朋友，這也太蠢了。

    不過既然男朋友是自己，那好辦了。今晚直接冷處理，明天再隨便找個理由分手。想到這兒，周梁心情大好，連忙都不打算幫了。

    ?

    ＊＊

    昨晚的電影劇情只說到一半，趙小寬還想再繼續(xù)聽下去，可是周粱沒回他消息。他點(diǎn)開‘紅高粱’的資料仔細(xì)看了一遍，能同年同月生，彼此之間還有話聊，這緣分已經(jīng)很難得。

    才畢業(yè)的大學(xué)生可能沒定性，又長那么帥，不適合處對象，一時沖動忍一忍也就過去了。他給周粱發(fā)了一個晚安的表情包，關(guān)燈睡覺了。

    ?

    周梁盯著動態(tài)表情包里蓋被子說晚安的小柴犬，越看越覺得有點(diǎn)像趙小寬，挺蠢的。

    ?